第2章 大花剪秋羅

“這個變身有點酷炫。”

“但是變完了超級累啊……”

“但是看起來很唬人?”

“也有一點點唬到我。”

荀衍還沒震驚于世界體系劇變呢,就聽了一耳朵妖精相聲,忍不住咳嗽一聲打斷他倆。

魏紫盜業終于把目光放到他身上,雖然他這次也不知道牡丹花的視線哪來的:“不知先生名諱。”

好像被奇怪的說話方式傳染了,荀衍張口就是一句不敢。反應過來也覺得有些好笑,又笑着補充:“我叫荀衍。”

“哦?”這一聲和千乘雙簧時那一聲哦有異曲同工之妙,十分霸道總裁,“可是荀卿荀子的荀,游衍丹山峰的衍。”

荀衍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大、大概是吧。”說完不是很開心就補了句:“衍于四海的衍。”

于是盜業千乘再一次對視,無聲交流。

這個人類在說什麽?

我怎麽知道! (ノ=Д=)ノ┻━┻

人類荀衍這才滿意了。

“住在這裏可以,但我有要求。”

盜業點頭:“好的好的好的。”

千乘點頭:“說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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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得身世清白,身上不能牽扯什麽糾葛,給我惹來麻煩。”

盜業嘴角直抽,印象裏他沒見過這種話本的。

千乘聽都沒聽:“好說好說。”

“其次不能作威作福,仗着是通天的妖精來欺負人,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

千乘搖頭:“不會不會,我們都是好人家的妖精。”

內心:不會不會,我們這種渣渣頂多通個地。

荀衍點點頭:“我當然是個好人了。”

“那我們可進去了嗎好人?”

荀衍上了二樓,藏在窗簾後暗中觀察。

得到租房許可的兩棵牡丹朝土裏一跳,全跑到西牆根去,枝條互相抽了一陣,才安安靜靜地紮根。不過一會兒,就各自抽出一堆花骨朵。

“院子那麽大,非要跑來跟我一起。”

“不要臉,明明是我先占到的。”

“你占到又不歸你。”

“不歸我那也不歸你。”

無非就是這些了,看他們終于平心靜氣地曬起太陽不動彈,荀衍才終于松了口氣。

今天也是不想買種子的一天。

“想小剪刀了。”

“我們去把他帶來吧。”

“那你要說服他成為男妖精,不然男女授受不親。”

于是兩只精怪就如何說服剪秋羅認同自己性別為男而激烈地讨論起來,由于互相駁斥,最後沒能達成一致。

“幹脆不告訴他了。”

“我們直接把他偷來。”

兩相葉片互擊,為這場讨論落下帷幕。花園重歸寂靜,唯餘寒風悠悠,遠風脈脈。

是日天朗氣清,春寒料峭,經過幾日居養的牡丹和人都養足了精神。相安無事的互不打擾和寂寞了有人聊天的滿足感讓荀衍适應了兩個妖精的存在,而今天,他們将出發,幹一件大事。

去偷一盆花。

翠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顫顫巍巍,一蕊新葉從修剪過的枝頭冒出,茁壯的青棕色根莖布上了亂紋,顯然,這是一棵生長多年的剪秋羅。

關于偷花這件事,勸說荀衍來,千乘和盜業是費了很大力氣的。

人類荀衍對兩個妖精的來歷很好奇,甚至揚言要報警。

千乘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盜業也吓得小花蕾陡然一垂,卻很快反應過來:“主人不要報警啦,把我們抓走了誰和你說話,長了三年的姚黃魏紫買起來可是很值錢呢。”

臉上還挂着露珠當眼淚的千乘也不住點頭:“很貴的,很貴的。”

“可是國家不是說了,建國以後不能成精嗎,你們是怎麽回事。”荀衍帶上金絲眼鏡,一副精明模樣:“有組織,有預謀。”

千乘擺手:“沒有組織沒有組織。”

魏紫擺手“沒有預謀沒有預謀。”

我沒有,我不是.JPG×2。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千乘偎着盜業,早沒有了爽快樣。盜業倒還好,想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張口就說:“我們也不想的。”

“是啊是啊。”

“喝口水就成精我們也很困擾啊。”

“哎呀,是呀。”

“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荀衍一個花灑扔了過去。

“總之就是這樣了,我們早早地成了精,後面的日子就很難過,被人買走,關在小盆子裏,不敢瞎長,不敢使勁開花,不然人類就拿剪刀剪我們。”

“每次一剪我的枝條,盜業就要占我便宜。”

“剪我的時候是誰在一邊卯了勁地吸溜?”

“哼。”

“苦啊,肥料再豐富多樣,能比的上廣袤大地嗎?”

“那當然比不上。”

“土壤和水是供應普通牡丹的,我們夠吃嗎?”

“不夠,我們可是仙草。”

“就這樣,我們還不是最慘的。”

“你猜最慘的是誰呢?”

荀衍:“……”

荀衍感覺自從有這倆玩意兒他在聊天的時候似乎越來越沉默了,相聲演員們都要給這一唱一和甘拜下風。

“我們喝個水就成精了,帝恕可不是。”語調從這裏往下沉,盜業變得正經了許多,“十年。整整十年,他靠着月華和空氣中微薄的靈氣,一步一步成了精。”

千乘少見的沒說話。

“你以為這是修煉來的嗎?”

反問句給了荀衍答案。

“蒙昧的草木,從紮根的那一天,就已經被決定了命運。成與不成,都輪不到我們抉擇。貓狗尚有靈智,凡草卻一生混沌。”

荀衍不語。

這特麽太感人了!潸然淚下!跪地痛苦!痛哭流涕!涕泗橫流!

可荀衍是個人類啊……他雖然理解但是根本不能切身體會,看着倆妖精耷拉着枝葉和花苞一副深沉樣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偏偏又還不好意思笑。于是也憋出了苦大仇深的面孔。

如今看着被修了枝條,剛生出新葉的剪秋羅,荀衍很好奇三個花草精要怎麽說相聲,群口?

“我跟千乘上去,你在這裏接應。”

并不等荀衍點頭回應,兩棵小苗噠噠噠翻上二樓,跳起來鑽頭一樣挖土,挖完了一苗伸一片小葉勾住剪秋羅的根須,又噠噠噠順着牆翻下來,風一樣到了荀衍面前。

人類荀沒見過世面衍:“……”

“所以叫我過來幹什麽?”

千乘:“料理後事。”

盜業一個爆栗:“處理後續!”

千乘:“哦。”

荀衍盡職盡責地把直直的剪秋羅塞進背包,又細心地抹幹淨泥土。兩棵小芽看他弄完了紛紛伸出雙手要抱。

他的腳卻走不動。

最後荀衍從錢包裏拿出兩張錢,拍了拍腳邊張開小葉子的盜業:“養了十年的花,說拿走就拿走不好。”

“其、其實……”

“嗯?”

盜業縮起兩片嫩葉,小心翼翼地說:“也、也沒有十年啦……”

最後還是把錢壓在了花盆底。

剪秋羅帝恕躺在太陽下幽幽轉醒。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我的盆呢?????

一片葉子啪嗒呼到他臉上:“大中午的不睡覺幹什麽呢。”

帝恕根須摸到底下的泥土,把自己随便紮了根,一起睡過去了。

圍觀了一切的荀衍:“……”

搞半天丫不是說相聲的,就是演員面前的內張桌子。

說起來植物們和荀衍的作息是岔開的,他們白天睡,荀衍夜裏睡。剛入夜那會兒清醒時間倒是重疊,但巧了,荀衍一天的工作量幾乎都放到那塊。吃完晚飯就坐在電腦前磨洋工,偏偏他不到十點半興致不高,一到十一點馬上睡覺。

等他坐在電腦前,植物們正聊着天,叽叽喳喳的千乘和盜業給帝恕解釋前因後果,順便渲染渲染自己的本事,以及看人的眼光。

“我這看人的眼光和老頭看花的眼光挺像的呀。”

“我縱橫大棚數月,就沒見過幾個草木之精,他一下買來仨。”

帝恕默不作聲地聽着,不點頭不搖頭,不哭也不笑,不叫也不鬧。等到周圍越來越涼快,他才張口要喝水。

千乘腳最快,馬上從土裏跳出來,跑去拿花灑。他勾着花灑的把兒一邊往屋檐下的水龍頭走一邊傳授知識:“我只教你這一回,你看好了。”

說完幾片葉子擰開水龍頭接起了水。

荀衍生無可戀地聽着嘩嘩水聲,抱起電腦從窗邊離開了,順手關上了陽臺的門。

眼不見為淨。

咕嘟咕嘟喝飽了水,帝恕招呼都不打,仰頭吸起了月華。

盜業、千乘:“……”

“我們還沒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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