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爬山精

邪門歪道莳花宮的餘孽老頭所說找到秘籍的地方名叫二牙山,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山頭。這樣的名字在土話裏還有點生存空間,普通話普及的現代社會裏已經沒有這些詞語存在的餘地。

老頭提供不了明确的字眼,甚至因為周邊山區早就因為巨大的發展變化連老頭自己都無法分辨了。

說起來大概就是一個不愛學習的的膽大少年獨自一人進山冒險最後偶得一本奇書的故事。很可惜了,這個少年既不是武俠小說主角也不是修真故事主角,到老了也就是一個會看花的老舊小區老頭。

“要不要把老頭帶來找。”荀衍提醒。

“不用了,”郁空桑語氣肯定,“我知道在哪了。”

本來他沒打算讓荀衍跟去的,現代人類脆弱的體格不太适合山地,又不是尋寶,找幾本文字記錄交流痕跡簡直無聊至極。

荀衍眨眨眼:“采風。”

郁空桑好像聽到誰在說約會。

可是荀衍一去,其他幾個就待不住了。

“我也去嘛。”

“帶我帶我!”

“我給衍衍背畫板!”

郁空桑視若無睹,對梁春周裳兩人道:“你們老家,回去看看嗎?”

春季郁郁蔥蔥的野草在山間瘋長,山上則多山石,野草不豐。野生小喬木枝幹無人修剪随意扭曲,荀衍穿過其間時只能彎着腰,防止樹枝刮蹭到衣服耳朵。

荀衍手執一根有韌勁的小棍,挑開左邊野栀柔軟帶刺的枝條。“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和端山公園一點都不一樣。”

端山公園的山比這些還要高,一點不留地種着常綠針葉,松樹。游覽的人不多,景區打理也非常不上心。就導致松針一落堆積成山,不少人把那裏當成一片深山老林。荀衍眼下看到這些貧瘠又茁壯的小山頭,才知道以前真是想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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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和周裳輕松地在前面帶路,郁空桑在他身後神色悠然。在兩位樹精老鄉的指導下,他們開車到了離妖精山頭最近的村落,本來要打擾當地村民存個車的,有郁空桑在這些瑣事都幹脆免了。

“我保證,衛星都發現不了它。”

荀衍所住的鄉下人口密度低,相對的十裏八鄉的植被覆蓋率都很高,政府也因此沒有號召搞什麽山區綠化。連綿的小山除了邊緣和水邊有開墾痕跡,其他地方都還原始如明清。

所以爬起來不比泰山容易。

荀衍頭腦中生出這樣那樣的理論來解釋自己現在的疲勞,然而轉頭一看郁空桑,心裏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平衡瞬間浪湧而起。

蘭花精穿他的小白毛衣,晃晃悠悠地走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在即将碰上一側的荊條時,他的耳朵像精靈一樣,透明着穿過荊棘洞穴。

荀衍不忿:“這個怎麽學?”他也想作弊。

郁空桑微笑着,對荀衍張開他的雙臂:“抱着我就學會了。”

盡管荀衍知道他們似乎在談戀愛,但這樣不要臉的行為他還是難以直視。衡量着抱起郁空桑輕松地忽視枝條和零負重撥開枝條兩個選項,內心羞羞地偏向了前者。

廢話,這種調情方式他怎麽會拒絕?

只是要抱的話還是太難了。讓他一直對着這麽一張戳到他爽點的臉,他怕是會把持不住。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轉過身的荀衍,郁空桑得意着從善如流地伸出雙手夠他的肩膀。

兩只白皙瘦長的手在荀衍胸前交叉,他又打起了退堂鼓,怎麽感覺這一雙晃蕩的手比那張臉更讓人把持不住呢?

暈暈乎乎地背了好長一段,等他把視線從那雙手上移開,他才豁然發覺,身上這個人是沒有重量的。他像是夢裏抱起的雲朵,看起來不小,到了手裏卻輕飄飄,要把他整個人都帶上天。

樹枝草葉從他左右避退,更粗一些的枝幹則讓他如靈魂體一般穿過。得了趣,他幹脆主動把眼睛伸到葉片前,穿過的一瞬間,滿目皆碧,還以為到了植物王國。

有郁空桑在背,荀衍半點都沒有背負全世界的情話性自覺,只覺如屢平地,輕快如風。剛才還萬分嫌棄的粗野景觀,此刻也全是人間意趣了。他凝望這一片荒野,甚至想到這或許也是山水畫家們所曾見到的景觀。

如此輕松地行了一路,走平地都絕對累了的荀衍問領路妖精:“還要多久啊。”他的外套已經蓋在了郁空桑身上,而自己只穿着一件長袖。

梁春站在高處往前眺望:“再過兩個小時就到了。”

時間段名詞一下壓垮了荀衍的骨頭,他膝蓋一彎差點沒站住。要是半個小時他也咬咬牙過去了,也不是不能忍。可他如今已經走了三個小時的山路,整日玩手機做飯的身體實在是撐到了差不多的極限。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非要跟着走這一遭。

“我下來吧。”郁空桑拍拍他的胳膊。

“你又不重。”他挽留。

郁空桑還是堅持從他背上下來。荀衍不想那樣形容,但真的就像一條泥鳅,怎麽攔都攔不住……

他背對着荀衍,示意交換位置,由他來背着他。荀衍眼睛賊亮,開開心心地跳上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周裳疑惑不解:“談戀愛都這麽無聊嗎?”

梁春摸摸他的頭:“阿裳啊,你這題目有點超綱了。”感情這方面的問題,他還趕不上現在那群小學生呢。

隊伍裏郁空桑代替了荀衍,帶路者也跟着加快了步伐,一個小時後,這些人就到達了所謂的二牙山。

“這片都是二牙山,漁樵說過。”

太靠近山區中部,周圍也沒有水源,不适合種植,因此不被別人熟知。小山頭的命名并不明确,一片四五座共用着同一個土裏土氣的名字。

“太近了,山上長的東西也沒什麽不同,就一起叫了,沒有人想過把它們區分開,現在更不會有。”

郁空桑滿目空靈,不知目光飄向何處,須臾,指向一座平平無奇的山:“那一座呢?”

梁春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繼而帶有懷念意味地說道:“是我和阿裳以前住的地方。”

周裳:“漁樵死後沒多久,我們感應到衍衍的氣息,然後就沒再回來過。”

這座山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要真說有,那就是比其它山更普通。梁春對着一截枯死的樹根搗鼓了好一會,一扇粗糙的木門便在衆人眼前顯現了。

“辟虛樓閣?”荀衍終于見到了妖精們一直說的名詞。

梁春搖頭:“樓閣算不上。”

打開門走進去,便是一方小小的天地。其中引日月星辰,雲空土地,一株參天的老樹屹立中央如枯骨。

梁春繼續介紹:“據漁樵說,是當年有個修仙者點化的它,還告訴他辟虛之法。只是最後辜負了,它沒能化成人形。”

他擡頭看,那棵老桑樹已經這樣高了,遮蔽着他和周裳,一年又一年。

“去年入冬後,它說睡一覺,到現在都沒醒。”

荀衍天真地存着或許還剩一口氣的想法,看了看衆人的表情,也明白了這純粹是一場妄想。可他确是一個俗不可耐的人類,最最偏愛大團圓的俗套結局,于是他想起小說電視劇裏力挽狂瀾的那些詭秘莫測的起死回生。

郁空桑卻道:“死了就是死了,初神也救不了。”

這太絕對了,荀衍想。“你見過初神救人嗎?”

郁空桑奇怪地笑了:“它大概連自己都救不了。”

他第一次見郁空桑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與情緒,是一種帶着半分猶疑的嘲諷。荀衍回憶起他所聽過的初神歷史,那個唯一被修仙界承認的開天辟地的神,或許真的,比人類和妖精們都更無能為力。

郁空桑這些天裏不止一次猜測,所謂的初神,即是秉持着固定規則的天地意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不見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如同古往今來千千萬萬聽信神話詩歌的愚昧人類,被編造的故事所欺騙。

古老的桑樹遮天蓋地,從枝桠的縫隙裏投來日月的光輝,樹下是一棵棵凡草。山地貧瘠,方圓幾十裏能夠出兩個梁春這樣的妖精已是難得。被搶盡靈氣的其他草木更是完全沒有了成精的可能。

“爺孫”三個就居住在這裏,一住幾十年,老樹孤寂的一生在這幾十年被點亮。有些時候很難說一些機遇是好是壞。如果那修仙者沒有點化它,也許它就不必受這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孤獨。

“走了修仙這條路,就要看淡生死。”郁空桑總是這樣殘酷不留情面,只是對荀衍偶爾會克制一點。

梁春周裳都沒說話,算是一種默認。修仙與孤獨,與離別,本就是伴生關系。

可荀衍想,如果修仙代表不可逃避的孤獨,那他一定不要修仙了。

就湊活着快樂地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兒童節快樂!

多了一個收藏,今天也很開心

我問一下啊,每次我改錯別字的時候你們會看到更新提醒嗎?是僞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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