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八精
得知山間靈氣的貧瘠程度,郁空桑很快對梁春老家附近進行了搜索。手段很迷,至少在荀衍看來他似乎什麽都沒做,就告訴他們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小山坳,看起來十分隐秘,幹枯的雜草還站着,足又一米多高,春天新生的綠色貼在地表。
郁空桑嗤笑一聲:“聽師兄說,懸青最後躲到了一個狗洞裏,我還當是笑話呢。”
竟沒想到是真的。郁空桑随手破開空間,步步行上曲曲折折的階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大門。
一望無際的草原,孤山聳立。山下的草一年一年按着此間的季節瘋長枯萎,春季正蔥蔥。一層一層的臺階延伸至雲霧霭霭的山頂,一座頗具氣勢的古樸山門屹立在那裏,上書“臨水閣”。荀衍對書法沒有什麽涉獵,粗粗一眼看去只覺得靈動非常。
“那個,”他清過嗓子,“我們是不是走錯了……”他看着高高的山頂和長長的階梯,恍惚記得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叫莳花宮嗎?
郁空桑哪裏不懂他的望而卻步,偏着頭,手指一勾,隔了那麽遠荀衍三百度的近視眼都被勾了個準,連帶他有些撲通的小心髒。下一刻,他就發現他飄在了空中,那些因為高度各異的風景成線狀往他身後略去,不消片刻,他就到了郁空桑面前。
身後梁春和周裳還在慢騰騰爬。
“懸青那貨老巢既被圍剿,哪有那麽多閑工夫搞這些細枝末節。”也不見有什麽動作,兩人身前那條爬着梁春周裳的山間石板路驟然縮減,不過九個階梯而已了。
周裳抱怨:“先生太愛玩了。”
帝恕不在,梁春也能嘗試擔起班長的職責:“非是先生愛玩,我們作為小喬木本身并不堅硬,多鍛煉反而有益,這便是砍柴時的磨刀了。”
不管是不是這個意思,一行人轉而朝山門去了。透過山門,荀衍看到一個小廣場,有四個四百米操場那麽大,奢侈。他問:“這個也是幻像嗎?”
然後就被嘲笑了。“這都算小的了。”
修仙者之間的鬥争也是由有限的利益資源引發的,而且只會比普通人類的争鬥更為激烈。那麽這個時候,光靠着遠距離使靈力咻咻咻肯定不成,不說力量在途中的損耗,只說這種對敵方法就完全是掰手腕式地純粹力量比較。那力量偏小的一方直接自殺就好了,還不費事。
更多的時候,修仙者比鬥的是攻擊和防守技巧,這和人類沒有什麽兩樣,甚至花樣更多,技巧性更強。極端的手段也會在生死鬥中層出不窮。
這就導致他們需要更多的練習。因此每個門派最不可少的就是練武場。這種地方和山門下的臺階一樣,要擺出來給來人看。雖然懸青當時躲到這裏已經不會有多少人來參觀了,但這個必須的場地還是建在了山門之後,大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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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卻出乎意料地很簡陋,荀衍走進這外面恢宏的建築,沒有雕梁畫柱,連個地磚都沒有,根本就是糊任務,不看外頭的氣勢光瞧裏面,一行寬闊的茅草屋啊。
很節儉。
“哼,不可能錯了,他最愛拿這種地方招待我們。”郁空桑氣哼哼的,這種不待見隔了九百年還沒有變化。
越過空蕩蕩的豆腐渣工程大殿,後頭是門人居住的小院。前面幾排都很簡陋,似乎延承了大殿的建築風格,後面一排明顯要高上不少,彰示着兩處居住者身份地位的不同。
“喲,真小啊。”
荀衍以為他站定就是為了嘲諷兩句,便想越過他去看這些建在縫隙裏的古建築。
一只手橫在他身前。荀衍不解地偏頭看郁空桑。
“牽着我的手,不然掉到那種地方就壞了。”
荀衍朝他手指看去,過道邊緣連着一角屋舍隐匿在濃濃的霧氣裏,而霧氣和房間的交接處沒有任何過渡,像一筆錯誤的白□□塊,太過突兀。
“是我們在底下看到的霧嗎?”
郁空桑不接話,從虛空抓出一頁紙箋,暗器一樣割裂空氣,眨眼就到了霧氣跟前。接下來的一幕比郁空桑這手飛葉成刀更讓荀衍驚駭,那紙箋甫一到達霧氣所在,便由白紙化為霧氣一樣的齑粉。
全然氣化了。
“那可不是霧,是無物虛空,殺戮的最好武器。”
這裏許久沒有靈力和陣法的加持,再過上幾百年,大概就全然坍塌進這殘酷的虛空了。
即使虎落平陽,亭臺樓閣這種該有的設施懸青一個沒少。這種古色古香的屋舍讓荀衍羨慕之餘也讓他頭暈眼花。郁空桑在後面的諸多庭院裏繞來繞去,最終停在最裏頭,最邊上的一間小院。與別處并無不同,裏頭要死不活地種着幾株缺乏外界靈氣滋潤的草。
郁空桑非常不見外,全都給拔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再不吃就老了。”
荀衍:……
原來吃靈草還要講究口感的嗎?
懸青此人非常狡猾,如果他們不是朋友,就憑這個惹人讨厭的屬性,郁空桑應該會加入圍剿魔頭懸青的行列中去。
他們一群朋友年少相識,正是最純粹的時候,感情無論如何抹殺不掉。即使後來懸青出了那樣的事,他們也不曾把各自的秘密往外說。懸青既敢托付,他們也敢守住。
辟虛之法最大的缺陷就是虛空利用率不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不能完全填補掉所開辟的虛空,這就意味着無物虛空永遠存在。一座建在山巅的庭院,懸崖永遠是一個危險。時間久了,諸多補救方法也應之而出。最常見的兩項便是陣法庇護和畫虛入霧。
前者可以防止年輕修者或者重要物件不小心掉進去,像一個防護欄,上有崖,下有盡。後者具有的就是美化作用了,仿佛雲霧,恰似絕頂。從上面往下看,整個門派置身雲海。漸漸的,各大門派放棄地球上的小山頭,轉而将主要部分移入廣袤的辟虛樓閣。
但是這個防護欄只對無意掉落有用,倘若是修為極高之人,撕開陣法缺口把人打入虛空可比直接殺了這個人容易多了。他們當時就說,懸青這個性格,以後失了師門庇佑,一定會被各種仇家追殺。
懸青卻說:“哼,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存着什麽心嗎,我早就想好了。”
一群狐朋狗友見他這樣信誓旦旦,都放下手中酒盞湊過去聽。
“我以後,就在樓閣底下,多建上半尺,誰要把我打下去,我就壁虎一般巴在那底下藏着,等人走了我再出來。”
衆人都啧啧稱奇,紛紛給他出謀劃策,要讓這個計劃臻至完美。
展蒼翼笑着提醒他:“那你可要算好尺寸,別到時候被削掉一層。”
“會被發現嗎,不如我給你抓個象,保證逼真。”
懸青喝過一口酒,胸有成竹地擺手:“能把我逼下虛空的,又怎麽會看不出我使的幻象,絕對弄巧成拙。我只需來個絕望的最後一擊,晃晃他的眼。”
衆人又贊他心思缜密。
念久好心卻被駁了臉,臉上裝出一副不愉:“那我就把這烏龜法子給你說出去!”
懸青又放下高傲的表情,嬉皮笑臉道:“好人,快饒了奴家吧,再也不敢了。”
“這就是懸青愛住在邊上的原因了,這個念久說的烏龜法子也确實救了他一命。”郁空桑說完這些緣故又當笑話似的補充:“聽我師兄說,懸青沒有計算到頭發和衣服,結果頭發削了,衣服破了,光着腚從底下爬上來的。”
荀衍他們也忍不住笑了。光聽這些有趣可愛的事跡,荀衍很難把故事裏這位主人公和那個視同族為草芥的劊子手聯想到一起。如果單看這一點,那他實在讨厭無能。
郁空桑聽聞他這說法,并不認同。
“你的善惡觀是基于你現在所處的整個社會背景的,而那時候的修仙界思想并沒有這麽超前。就好像現在的人類烹煮人牲,并且覺得殘忍,但也許千年以後的人類讀到你們的歷史,也會覺得吃動物是不能忍受的。再過兩千,那一批人類吃上了合成食物或許也要批判一千年後的人居然吃活生生的植物了。
“那個時候,關系不親密的師徒之間遺留着奴隸制的殘渣,如果徒弟的潛能過低,這種關系還會更甚。當然懸青的行為于當時也是出格的,這也是我們疏遠的最大原因。之所以說出格,一是因為他給中下層修者帶來不安和隐患,更重要的是,他做了一個新蛋糕,卻沒有分得大佬們人人滿意。
“所以那些掌控者判定他出格。”
整個修仙界再一次被震動了。暗中庇護懸青的鑒雲天竟捕獵其他妖精用以修習魔道法門銅雀春深。鑒雲天和懸青的莳花宮同時成為了靶子,無數修仙者在一界掌控者們的帶領下湧上山門。
“他們看到的不是衆生的疾苦,而是鎖靈展現出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