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記精

荀衍不知道一個小小的被劃為雞肋的法術是怎樣展現一個全新世界或時代的,但他隐約猜到這個世界很可能最後并沒有成型。

小院的房間裏還一如往昔,這個由門派第一人居住的空間具有整個辟虛樓閣最堅固的法術,使之得以在大災難中獲得最多的逃亡時間。就算練武場全部坍塌,修為夠高的人也能夠在段時間內接出一條通往地球的路。

郁空桑輕車熟路地在別人的卧房裏翻箱倒櫃,看起來還不錯的東西都裝起來了,一些小物件他直接抛給了其他兩個妖精。“拿着玩。”

荀衍從梁春手裏拿過一只小環,比手镯小,比戒指大,有磚頭手腕粗細,內裏有一圈雕刻,因為太細,看不清是什麽圖案。“這是什麽?”

放下手裏平板一樣的盒子,郁空桑接過玉環,套入食指,道:“玩具。”手指帶着小環繞起來,漸漸的,光從玉環裏透出來,一圈更大的環憑空出現在小環外,形成一個同心圓,絲竹聲也漸起,空靈悅耳,隐約有風聲,雨聲。随着時間的持續,一圈又一圈發着青光的虛環生出。

哦,修仙界的八音盒。

手上的動作一停,音樂也停了,外圈逐漸虛化,青光也淡去。荀衍端詳着手心的玩具,計算着搬到這裏時懸青的大概年齡,感嘆道:修仙大概真的能修出抑郁症啊。

書本大小的盒子,上面沒有什麽精美的雕刻,粗糙得甚至沒有上漆,像是手工不好的人自己做的。但是這個盒子,郁空桑卻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打開。

他似是想通了什麽,臉上挂着點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有些人修為到了還不渡凡劫,硬要賴在人間。這種千年修為的碾壓實在有點爽。”

盒子裏是一張一張的紙,他翻了幾頁,像日記,但是不天天寫,筆記潦草,真情實感。

凡歷戊子年三月十一

那些老不死的不去渡劫,淨來找我的晦氣!我也不飛升了,我一個一個記着,等我成了千年的王八你們的徒子徒孫也別想逃!

鑒雲天的狗梧桐,你們給我等着。

凡歷戊子年五月五日

今日端午,艾草本身就難成精,愚蠢的人類還要薅他們,殘忍至極!

午時!念久來看我!還給我帶有趣的小玩意,真是我的親親好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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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歷庚寅年二月

沒有人來看我……實為狐朋狗友!我的酒你們喝過就忘了嗎?尤其是郁空桑!拿酒缸裝!裝完不認人!

看到這裏郁空桑摸摸鼻子,假裝好像有那麽一絲愧疚,轉身又好奇地翻下一張了。

凡歷,哎哪年我不知道了,約莫是秋

鑒雲天那幫子蠢貨要研究離魂,笑死人了,金梧飛升後他們中哪還有研究的天才,全是蠻力!找我?仔細看清楚本天才臉上的嫌棄!

說實話,我要是能研究出來還在這裏窩着?早跟着初神作威作福了。

凡歷有一年,冬

不見山居然來問我要小鐵線,小鐵線是硬被帶走的!他很依賴我!天天和我談天!他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瘋子!

不見山此人極其天真,說讓小鐵線自由。自由是什麽呀,只有天真如他才會說出這種詞。小鐵線天天在我的魂界裏不自由,誰又敢說我們就不是在神的魂界裏被鎖靈呢?

凡人不知天外有天,一個小小的人間就是全部。但是對于修者來說,成仙,就真的是脫離了小世界了嗎?仙界外面會不會有更大的世界,大世界之外又是什麽。只要不走到邊際,世界對我來說就是無窮無盡。我既走不到,人間與仙界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說自由與否,全憑自己感觸了,旁人過問不得。

思及此處,才發覺看得越遠就越不甘心。我窺天機,天機窺我久矣。

小鐵線愛的是我!

此處的鐵線精自然就是被懸青拿去做催生展示的那位。郁空桑看了現代社會很多天文知識,他明白這個真正的天才說得确實很對。地球之外是太陽系,太陽系之外又是銀河系,甚至還有一些假設,說宇宙之外是更多的宇宙。懸青的見識是超前的,當然也是詭辯的。自不自由既然不靠不見山來說,那也不是由他判斷的。

凡歷有這麽一年,夏

郁空桑這個傻子!膽子也太大了,要不是他師祖機靈,現在都涼了吧。

這些被世人稱作天才的人,還不是要在我身後拾我牙惠。

其實我還是很佩服他的,我沒有這樣的膽量拿自己試離魂。

下一頁寫的還是同一天的事,郁空桑接着往下看他這一天的長篇大論。

“他師祖十分溺愛,期望這是他的凡劫,可我猜這大概不是。我托展蒼翼給他送了點東西,希望他能早點醒來。神機妙算一番,他大概在一千年後醒來。”

郁空桑面露得意,劫數這一項他又猜對了,但怎麽可能什麽都讓他算去,他只睡了九百年就醒了。

結果下面又接着:“如果晚于千年,那郁空桑修煉得不到家啊。”

呵。

“如果早于一千年,那定是我的功勞了。”

郁空桑的得意僵在臉上,很不好看。荀衍瞧見了,伸頭往那紙上看,潦草的字跡和不要臉的風格一下把他逗笑了。

凡歷,去他的凡歷

就知道這群狗梧桐不靠譜,果然被其他老狗咬上了。還是要靠自己的才智,可惜了我一個一個樓梯搭上來的山路了,多威風啊。新住處只适合招待那些不來看我的狐朋狗友!

凡歷某某年夏

閑來無事,

我怎麽可能閑來無事!我要修煉!我還要研究離魂!展蒼翼一個小小的蒼耳居然對高貴的青松天才指手畫腳!誰給他的自信!

哎,聽他一回也不是不可以,我準備去渡個雷劫飛升了。只是遺憾老不死的一個還沒報複呢。不見山什麽時候才能捅破天?

最後一日

世人嫉我,恨我,謂我妖魔,我還是要成仙了。

看我所記者,應是千年之後郁空桑。

最後一個預言也被證實了,這個神算子啊,郁空桑不得不服。

盒子裏的紙張之前仿佛無窮無盡,拿出來足有一個屋子高了,而這一張之後果然空空如也,懸青的自述戛然而止。他最終還是沒有執着于他搞出來的新技術,也沒有成為千年王八,就像他的筆跡一樣草草地飛升去了。

如同千年之前成缸成缸地搶他的酒一樣,郁空桑這回更不客氣了,把整個門派搜刮的一幹二淨,還潛到懸青為自己留的求生之地,摸出一張紙條:哪個王八蛋!連這裏都搜!

“他可真好玩。”

郁空桑詫異于荀衍給懸青的這個評價,但也肯定道:“是啊,挺大方的。”

一群人看着手裏包裏滿滿的贓物,默契地對視一笑。

小院。

“又來了又來了。”

胖筍氣得在院子裏蹦:“他媽來都不中用,他怎麽又自己來了。”

千乘跳上南牆,看着小男孩一會往左一會往右,時不時還要把眼睛塞到門縫裏瞧瞧。門邊轉完了又轉到牆角,蹦跳着朝院子裏看。

他招呼田田。

田田蹦到他旁邊,一只腳差點沒站穩掉去。他拍拍不知哪來的胸口:“吓死了。”

“他好煩啊,我不會給他道歉的。”田田斬釘截鐵地說。

小男孩頭發全剃了板寸,還有一塊為了清理和抹藥剃成了斑禿。田田心裏有一點點過意不去,又追加一句:“除非他先跟磚頭道歉。”

他自言自語:“哎,他看不到磚頭就和磚頭道不了歉,所以我也不會和他道歉的。”

頭上刮着斑禿的小男孩在外面無聊地拔起草。他先是扯了會草葉,然後看見一朵喇叭花。他想:漂亮的女孩子是會喜歡喇叭花的。

他扯了一堆喇叭花,又看見了蒲公英花,他想:漂亮的女孩子也會喜歡這種花。他在牆外摘了一大堆花,有些莖短的,摘起來就扔了。

田田看着東牆外的花都被揪得光禿禿的,比男孩頭上的斑禿還禿,心裏又氣又急。他才不會跟這樣的人道歉。誰知道他會不會扯自己的花,會不會扯磚頭千乘他們的花。

遠處男孩母親扯着嗓子呼喊他。男孩還木木怔怔地采花,采完就直戳戳地站在荀衍門口。

“采花賊!”田田氣道。

“他媽都喊他吃飯了,他怎麽還不回家。”

田田也納悶:“該不是沒聽見吧。”

他躍下牆頭,随便套上一件裙子,打開插上的大門,對外頭那個讨精厭的男孩說:“喂!你媽喊你了。”

語畢再次插上了門。

男孩終于見到了夢中的公主,還沒等他激動,母親的聲音卻已經近到他不容忽視了。于是他扯起嗓子撕心裂肺地應了一聲。“噢!”然後心情愉快地飛速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點就寫好的,居然忘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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