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丹尼爾捧着水果和水回來時,火堆邊只有林溫雅一個人,不禁奇怪的問道,“謝旸呢?”邊問邊扭動脖子四下裏尋找着小夥伴的蹤影,都要開飯了怎麽人還不見了?

“抱歉。”

喑啞的聲音裏帶着咽哽,在“哔剝”作響的火堆邊響起。

專注于搜索小夥伴蹤影的丹尼爾并未在意,還在伸長了脖子往黑乎乎的樹林裏瞧,他剛才好像看見那裏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

雖然謝旸不見了,但他倒不是特別擔心,一來謝旸的戰鬥力如何他很清楚,二來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他剛才就在那邊的帳篷裏,不可能聽不到動靜,謝旸也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我很抱歉!”

強忍着羞恥的道歉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林溫雅拽着裙擺的手指越發用力,既羞惱于被道歉者擺出的高姿态,又有被人徹底看穿後的難堪。

冷不防被這一嗓子驚到的丹尼爾茫然的望過去,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現在這裏就他們兩個人,所以,對方道歉的對象……是自己?

所以說,幹嘛要對他道歉啊。

夜晚的北部森林比起白日,倒顯得更熱鬧了些。

草叢間隐隐傳來的蟲鳴,樹上撲騰着的羽翼,偶爾在林間一閃而過的,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的豎直瞳孔。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找到自己并非獨自一人的證明。

擁有着蟲鳴的草地上,有一道人影,在身處其中,低着頭,在草地上來回走動,似在尋找着什麽。

高聳入雲的樹木枝丫密集,層層疊疊的交錯在一起,将這一塊區域掩蓋起來,是天然的屏障,在日間為生靈驅散熱氣,又于夜間為它們抵禦風霜侵襲。

月光從一道道破碎的縫隙中灑下,落在草地上便成了星光點點。

光源并不充足的情況下,行走與草叢間的人卻似并不受其影響,耐性的一寸寸找尋過去,終于,在走到一顆“星星”身邊時,那人停下了腳步,俯下身,撿起了什麽。

借着頭頂正好投射下來的這一縷銀白色的月光,正好能看見在一個小型藥劑瓶的底部,有一點淺橘色正泛着光,連同透明的藥劑瓶一起,閃閃的晃着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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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蓋早已不知所蹤,瓶底僅剩的這一點殘渣過了這許久,藥性早已揮發的所剩無幾。

出于謹慎,謝旸并沒有将藥劑瓶湊近,放在鼻翼下,僅靠在空氣中捕捉到的那一點還未完全散盡微弱氣味。

就像是一個飽滿的橙子被人紮了一道口子,甜蜜的芬芳頃刻間便從這一個小小的縫隙裏争先恐後的鑽了出來,以一種張揚而尖銳的姿态,在空氣中嚣張的蔓延開來。

聞到這一股堪稱甘甜的清新味道,謝旸眉間本就存在着的痕跡,變得更深刻起來。

這讓他略微有些煩躁起來。

他也說不清這股煩躁的源頭是因為快到日子了,還是只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空瓶。

水果特有的甘甜清新,與泥土的芬芳,草木的青澀味道交織融合在了一起,被夜風作弄着,讓他被這股交雜着的氣味所編織出的網包圍。

其實這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并不難聞,甚至可以稱得上好聞,但謝旸很清楚,他厭惡這股味道。

一開始,他并沒有将兩件事聯系到一塊,不管是順手救下陌生向導也好;因為對方的用心不純而出言警告也好,這些只是他所遇見的偶然事件。

就好比雖然在一日之內見過兩次,但他和林溫雅之間,本身也不會存在什麽聯系。

他知道她姓林,但也僅此而已。如果對方沒有提到她的名字的話,所有的交集都将到此為止。

林溫雅這個名字并不是什麽罕見的名字,聽見時除了覺得略有些耳熟,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因為一天內經歷了太多,對方的情緒早已到了一個臨界點,又因為自己的警告而失控,而盡數發洩了出來,順口托出的引起這一切源頭的根本,他自然不會想到,眼前的向導會和他在丹尼爾家餐館遇見的鄰座有些關聯。

信息素誘導劑,這一直都是帝國明令禁止的東西。

但就像是光與暗一樣,因此而滋生的黑市裏,信息素誘導劑,一直都很受一些人的追捧。

哨兵五感極度敏銳,戰鬥力遠高于普通人,哨兵的能力越強,感知過載的可能性就越大,精神力越不穩定越容易進入暴躁狀态,即所謂的精神力暴動;而向導的共感力強,能夠感受他人情緒,安撫哨兵的暴躁情緒,對其進行精神力疏導,将其帶離精神力暴動狀況。

哨兵與向導的結合,堪稱是最為完美的組合。

可惜,兩者的覺醒人數從來都不對等。

即使随着向導的能力被進一步的發掘,地位的不斷提高,野生向導越來越少,登記在冊的向導人數逐步增加,對于幾百年前哨兵與向導近乎五百比一的可怕比例,現在的六十七比一看起來要有好的多。但也這無法掩蓋哨兵人數遠多于向導的事實。

如果無法擁有屬于自己的向導,哨兵在遭遇精神力暴動,意識雲崩潰後,所付出的代價是無比慘烈的。

所以,即使帝國一直有着向導保護法案,明令禁止哨兵對向導進行強制标記,但也無法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

哨兵與向導之間,存在的天然的吸引力。

在其中一方釋放出信息素的情況下,理智敗給身體的本能,最後導致的結果,并不那麽的美好。

當然,沒有人希望自己會因為被信息素影響而失去理智淪為野獸,所以,信息素抑制劑,一直都是哨兵和向導們的必需品。

與之相反的,信息素誘導劑,令所有的向導都深惡痛絕。

即使市場上禁止了它的流通,但每一個向導在覺醒後,都會被教導着學習認識這種藥劑及其特性,以免自己哪天黴運罩頂遇見了。

林溫雅當然也是知道信息素誘導劑的,知道它所獨有的,蝴蝶蘭的香味。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王一浩手裏會有最新型的改良型信息素誘導劑,從外表上看,和止血藥劑一般無二,以至于,前者就這麽當着自己的面拿出來,自己都沒有起疑。

之後發生的事,于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謝旸将殘留着一點藥渣的空瓶放進空間鈕,受到殘留氣味沖擊而撐開的精神力屏障,及時的将他從那種難耐的包圍感裏隔離。

他站在原地,微不可查的皺起了眉,按捺下自己的信息素。

突然被道歉的丹尼爾一臉懵逼,更叫他懵逼的是眼前這幾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陌生人,雖然他們看起來并沒有惡意,但光看外表,就知道這一個個的都不好惹啊!

但因為林溫雅此時內心飽受煎熬,不願擡頭看向丹尼爾,反而沒能瞧見他此時臉上的神情,懷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徑自把話說了下去。“明知道自己會給人帶來麻煩,還是把你拉下了水,實在抱歉。”

既然是道歉,那當然就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她此前與丹尼爾毫無接觸,自然也不會知曉對方喜歡什麽,但之前兩人閑聊時,後者也曾提過他報考軍校的事,既然是軍校生,那麽送對方實用性高的藥劑,必然不會出錯。

從家人手裏接過藥劑,放在先時坐着的石塊上,林溫雅也不管丹尼爾是何反應,徑自站起身,目光越過升騰的輕煙,望向對面的樹林,那裏,有一道身影正從中走出,林溫雅刻意挺起胸膛,抿了抿唇,向對方來時的方向走去,兩人擦肩而過時,腳下微頓,感覺到對方走路時帶起的微風掠過,空氣中,似乎多了一點什麽。

林溫雅疑惑的吸了吸鼻子,狐疑的打量着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的人,卻并沒發現什麽,剛才那一瞬間的異樣仿佛只是自己的錯覺。

林溫雅搖了搖頭,她的家裏人已經到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只覺身心俱疲,只想回家好好的泡個澡,躺到床上狠狠的睡上一覺。

……

看見滿臉寫滿了問號,一臉“我有話說”的丹尼爾,謝旸并不意外,從後者環抱着的懷抱裏取走了大半水果,分擔了對方的重量。真是難為對方一直保持這個別扭的姿勢這麽久。

“想知道什麽?”

始終游離在狀況之外的丹尼爾聞言,馬上呲牙道。“全部!”

眉目清隽的少年睫羽微垂,撥動着篝火,“她是一名向導。”

哦,原來是個向導。

……向導?!

丹尼爾瞪圓了眼睛,嘴張的能塞一個雞蛋。一個向導獨自一個人在北部森林裏嗎?該說她膽子大還是她心太大,随即又反應過來林溫雅當時的樣子,長長的頭發半淩亂的披散着,就連身上的裙子都皺巴巴的,沾着不少髒污。連同她當時的說辭,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他喉間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吞了下去,癟了癟,然後默默的有些為小夥伴可惜——林同學可是一個向導呢,偏偏瞧着對自家小夥伴不是很感冒,不然的話,說不得這次出來露營,自家小夥伴就能脫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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