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殷筝又做了那個惡夢。
夢裏她被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壓在地上,掐住了脖子。
那人披頭散發,神态癫狂,不僅想要掐死她,還對着她不停念叨同一句話——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你該死!!!”
那人的樣子突然就變了,變成了蒲盈盈的模樣,長發也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她臨死前那張帶血的臉。
殷筝雖然被掐着,但卻并不覺得窒息,她靜靜地看着蒲盈盈,過了一會兒才擡手,撫上她的臉頰,任由鮮血沾染自己的掌心,并告訴她:“嗯,我知道。”
我知道,我該死。
因為很早很早之前,夢裏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告訴她了。
… …
頭皮刺痛,殷筝又一次被少年扯着頭發叫醒。
她睜開眼睛,腦子疼得像是被人挖出來在地上滾過一遍又放回去似的,但凡她再嬌氣點,這會兒就該疼暈過去了。
殷筝從床上坐起身,問少年:“何事?”
少年趴在床邊,說道:“那些人明日便會進城。”
殷筝聽了這話,總算好受些:“看着他們,等事了了,我們就走。”
少年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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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少年翻窗離開,殷筝又複躺下,沉沉睡去。
此時距離三月三日上巳節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熙春血宴一事早已傳開,衆人皆知蒲相千金蒲盈盈在宴席之上公然動手刺殺殷家的二姑娘,結果殷家四姑娘給二姑娘擋了刀,重傷未死,但蒲盈盈卻死在了太子手上。
此事一經傳開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畢竟最後死的人是蒲相家的千金,動手殺人的是當今太子殿下,一個賽一個的尊貴,自然格外引人矚目。
同時,蒲盈盈為何這般憎恨殷二姑娘,恨到不惜當衆殺人,也是一個令人在意的謎。
但這謎對一小部分重生之人而言并不難猜,因為上輩子蒲佳媛死後,蒲盈盈就曾刺殺過殷筝,理由是她堅信蒲佳媛之死同殷筝有關,還說蒲佳媛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殷筝的一把刀,只是這把刀越來越鋒利,鋒利到連持刀人的話都不聽了,才會被殷筝折掉。
當然這話根本
沒人信,可看在蒲千鈞和蒲相的面子上,當時已是皇後的殷筝饒了蒲盈盈一命,還赦免了蒲家,對外也只說是蒲盈盈神志不清才會突然傷人,并非是為了死去的蒲佳媛刻意刺殺當今皇後,避免了蒲家因此遭受唾罵。
重來一世,蒲千鈞只把蒲佳媛和蒲盈盈的事情告訴給了聞澤聽,蒲家其他人雖然知道蒲千鈞有上輩子的記憶,但卻并不知道上輩子的蒲佳媛和蒲盈盈會變成何等模樣。
因為上輩子蒲相就是被蒲佳媛活活氣死的,所以蒲千鈞根本不敢對蒲相說實話,還和聞澤要了扶搖閣裏的資料,一一上門拜訪了能接觸到蒲相的重生之人,讓他們不要把蒲佳媛的事情告訴蒲相。
如今蒲盈盈身死,蒲千鈞瞞不下去了,這才把蒲佳媛上輩子的結局一五一十說給蒲相聽。
至于蒲盈盈,蒲千鈞和聞澤都知道她是重生之人,也曾找她問過上輩子的事情,只是這輩子蒲佳媛還活着,蒲盈盈也表現得很正常,他們才會疏忽大意,讓蒲盈盈有了對殷筝動手的機會。
關于蒲盈盈的那些說法,蒲千鈞覺得她是受打擊太大,才會胡思亂想。
因為殷筝從未叫蒲佳媛去做那些貪贓枉法的勾當,反而還有知遇之恩,是蒲佳媛自己失了本心,才會變得面目全非。
甚至在上輩子,若有人說神女殷筝有哪裏做得不對,那便是她曾力排衆議,給了當時還沒走上歪路的蒲佳媛左相的位置。
蒲相先是失了一個女兒,後又知道家門不幸,竟出了個無惡不作人人唾棄的奸相,果然氣得卧床不起,還讓自己兒子代筆上奏,要自請還鄉。
最後是皇帝親自去了一趟蒲相府,才把蒲相給留了下來。
個中細節,殷筝都是從上門致歉的蒲千鈞那得知。
聽起來合情合理,可殷筝卻并不完全相信,說到底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會變成一個為國為民的好人,所以比起他們的說法,殷筝更相信蒲盈盈臨死前對她的控訴。
或許真的就是她利用了蒲佳媛,将蒲佳媛引入歧途的呢?
可惜蒲盈盈已經死了,沒人知道真相,也沒人知道除此之外,蒲盈盈是否還隐瞞了別的事情。
但都無所謂了,蒲盈盈的出現讓殷筝加快了
自己的計劃,她需要盡快脫身離開雍都,避免再遇見像蒲盈盈這樣的重生之人來要她性命。
三月十九,曾經的獵凰營舊部拿着假造的過所混入雍都,同一天,殷筝被皇後叫進宮裏,讓她在月末時和自己一塊随聖駕去岐山獵場,參與今年的春獵。
出宮後,有了新思路的殷筝閉着眼細細盤算,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說道:“姑娘,我們的馬車又被攔了。”
車夫的這個“又”字,讓殷筝想起了上回攔馬車的聞澤。
那日血宴上,動手殺了蒲盈盈的是聞澤,到她身邊拉她起身的也是聞澤。
殷筝至今記得他拉自己起來的那只手,很燙,又或者是自己的手太冷了。
過節掀開簾子,殷筝發現這次攔車的并非是聞澤,心裏竟浮現出些許失望。
攔車之人殷筝并不認識,但看對方的模樣,殷筝又覺得有些眼熟。
那人特地打馬到殷筝的馬車旁,解釋自己攔車的原因,順帶道了個歉:“抱歉,我的馬兒受了驚,胡亂攔了姑娘的馬車,還請姑娘勿怪,”
殷筝沒打算和他糾纏,和和氣氣地回了句:“人沒事就好。”
“是啊。”那人揚起一抹爽朗大方的笑容:“只是不知我這馬為何就獨獨攔了姑娘的車,或許是與姑娘有緣吧。”
殷筝笑了笑,并未回他,過節更是直接就放下了簾子,阻擋了那人看向殷筝的視線。
馬車繼續前行,先前攔車那人看着殷筝的馬車離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最終化作一片陰鸷。
什麽神女殷筝,不過區區一個女人罷了,重來一世,定叫她成自己掌中之物。
……
殷筝回府後收到了一封信,是賀輕雀托人送來的,信上內容也簡單,就寥寥幾句,說自己那個腦子不太好的弟弟來了雍都,讓殷筝近幾日出門都小心些,若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只管無視便可。
殷筝看了信,終于想起攔自己馬車那人為何看着眼熟了——對方的眉眼确實與賀輕雀有幾分相似。
殷筝把信放好,看時間還早,就去了老夫人院裏。
老夫人正閉着眼聽丫鬟給自己念書,殷筝不讓下人通報,進去後對那丫鬟使了個眼色,然後便接過了丫鬟手裏的書,順
着那丫鬟剛剛念到的句子,接着念了下去。
老夫人一聽便睜開了眼,見殷筝就坐在原先丫鬟坐的腳踏上給自己念書,笑着把她拉到了榻上。
一章 節念完,老夫人給殷筝遞了杯徐嬷嬷端上來的熱水,讓她潤潤嗓子。
殷筝喝了水,似真似假地埋怨道:“祖母好小氣,竟只給孫女喝水,孫女想喝祖母這兒的好茶。”
老夫人笑着嗔她:“還喝茶呢,你什麽身子你不知道啊?就喝水!再說我就叫人把你院裏的茶都收了!”
祖孫倆一陣笑鬧,随後殷筝提起了皇後讓自己一塊去春獵的事。
“老爺不在随行名單上,可皇後又讓我去,那便就是我一個人去了。”殷筝抱着老夫人的手臂,低聲道:“祖母,孫女想讓殷筝,留在獵場。”
老夫人微微一愣,沉默許久後才開口問她:“不回來了?”
殷筝靠在老夫人肩上,輕聲道:“不回來了。”
老夫人擡手抱着她,輕嘆:“也好,不回來也好。我這些時日總在擔心,擔心會有知道你身世的人出現,逼着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若能藏起來不叫人發現,我也能放心些。”
殷筝聽不得老夫人嘆氣,連忙道:“等安頓好了,孫女會叫人給您送信,每天都送,一天也不落下。”
老夫人被逗笑:“哪有這樣送信的,生怕別人察覺不出來嗎?一個月一封就好,讓我知道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嗯。”殷筝抱緊了老夫人,向她承諾:“我一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