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支

蘇妙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腦子要炸。

她當即推開男人,身體撞在走廊的牆壁上,發出咚的聲響。

孟阮追出來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再看看身旁的一男一女,皺起眉頭,“你倆……幹嘛呢?”

兩人都穿着灰藍相間的和服,可一個臉紅得像番茄,一個臉冷得像冰塊。

蘇妙言的腿在發顫,耳邊嗡嗡的像是有蜜蜂在狂舞,她聽不清孟阮說的話,只稍想想自己剛才與傅贏川緊貼的距離就感覺自己要升天。

傅贏川手指輕顫兩下,他握緊雙拳,視線掃到女孩白皙的腳踝處有個紅點,喉結滾動,低聲道:“去醫務室。”

蘇妙言心率再加快,張着嘴發不出聲音,略略收收腿表示自己沒事。

孟阮見了過去查看,“這個……這個好像不是你的傷口吧?”她說着又仔細瞧瞧,最終發現男人腿肚子上的劃痕,“哥,是你的血。”

蘇妙言一怔。

傅贏川随意瞧了眼,說:“沒事。”說罷,叫人過來收拾地毯上的殘局。

“妙妙,你還泡溫泉嗎?”孟阮問,“你沒有不舒服吧?”

蘇妙言反複深呼吸去疏解心髒的負荷,緩過來些,她說:“我回房間等你,剛才太莽撞确實吓了一跳。”

孟阮說:“那我也算了。我去裏面拿下東西,你等我會兒。”

走廊上,蘇妙言和傅贏川一人靠牆站一邊,中間是清掃玻璃渣的保潔人員。

蘇妙言瞄着男人腿上的傷,猶豫要不要關心關心?畢竟人家是為了保護她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碎渣被劃傷的。

可是想到剛剛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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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去溫泉?”男人忽然開口。

蘇妙言立馬收回目光,埋着頭說:“累、累了,想回去休息。”

傅贏川沒接話。

餘光中,女孩貓着身子靠在牆邊,露出的一小截脖子投出水漾的粉紅,連同耳垂也是如此,宛如要擠出汁液的水蜜桃。

傅贏川皺眉,氣息莫名又有些混亂,他側身面沖另一邊。

蘇妙言見他背過身,不知他是不是因為自己拙劣的謊言而生氣,還是因為自己害他受傷又或者是剛才不恰當的接觸叫他別扭。

她抿着唇,眼底發酸。

過了會兒,孟阮帶着小包出來,保潔人員也把玻璃渣收拾得差不多。

“那我們先回去了。”孟阮說,“哥你記得把勵昊送回來啊。”

傅贏川點頭。

轉身之際,蘇妙言深吸一口氣,還是提醒了他:“您的傷口必須得處理。如果條件允許,打一針破傷風針也是有必要的。謝……謝謝您。”

她說這話時完全不看男人,說完便匆匆離開。

傅贏川靜立在走廊上良久。

他讓服務生送來包煙,點上吸了兩口,掏出手機撥通邵南的電話。

“叫個醫生過來。”

“……”

“最好有破傷風針。”

***

蘇妙言和孟阮在房間浴室洗的澡。

香噴噴的兩個女孩鑽進被窩裏自動開啓閨蜜悄悄話時間。

“我哥剛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孟阮問,“你別和他計較,他就這樣。人比較冷漠,但其實心很好。除了我爸我媽,他最疼我。”

蘇妙言稍稍呼氣,回答:“不是你的哥的事,是我……失禮吧。你哥他,挺好的。”

孟阮一笑,側躺着用手掌支起腦袋,“你別看我哥是個冰坨子,好多人追呢。我真想象不出來得是什麽樣的女人才能收服我哥?”

“這、這麽受歡迎啊。”蘇妙言望着天花板,手悄悄攥住被單,“他現在不是有了珊珊姐嗎?”

孟阮說:“我覺得不一定。一直是珊珊姐在追着我哥,我哥對她的回應少之又少。感情要是單方面的話,怎麽會長久?”

是啊,感情最忌諱單方面。

蘇妙言吸了下鼻子,不想再深想下去,順着孟阮的話問了別的事兒。

“剛才泡溫泉怎麽不見珊珊姐?”她說,“不會是因為上午騎馬的事情不高興吧?軟軟,有時候別人愛說什麽就說,我沒事。你別為了我和人家起沖突。”

“她不高興就不高興呗,她就算是我哥女朋友也不能不尊重我的朋友。”孟阮冷哼,“更何況她也不是。她啊,應該是國外的父母找她視頻有事兒商量,所以沒來。和你沒關系。”

蘇妙言松口氣。

樓下傳來門響,勵昊向傅贏川道謝,之後上樓。

孟阮跳下床出去,沒見傅贏川跟上樓便又回房間打電話,問道:“明天什麽安排呀?是還要再多住一天嗎?”

“……”

“哦,知道了……你怎麽不打?”

電話挂斷。

孟阮氣鼓鼓地把手機扔床上,蘇妙言問她又怎麽了?

“這個雪人冰棍兒就會使喚我。”孟阮說,“叫我給岑珊打電話商量明天的安排,他要處理工作。”

蘇妙言心道這都小事兒,正要安慰孟阮,話鋒又突然一轉!

“你哥……你哥不和珊珊姐住在一個別墅嗎?”

“想什麽呢?”孟阮彈了下她的腦門,“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一時間,低落糾結的心情又好似清風吹開霧霾露出遍地鮮花,女孩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我們明天去爬山怎麽樣?”孟阮鑽回被窩,“我聽說……”

“你說男人喜歡什麽禮物?”

“啊?”

蘇妙言演技上線,煞有其事地解釋:“我忽然想起來在葉冉那裏認識的一位化妝師,算是前輩。三十歲左右吧,有些高冷。我想請人家多教我兩招。”

“這樣啊。”孟阮撓撓下巴,“可你提供的信息有些少。”

蘇妙言繼續道:“我也不是多了解人家。要是看目前接觸的話,其實和你哥的性格有些像。你哥喜歡什麽?”

孟阮撇嘴,“他?他喜歡買島。”

“什、什麽?”

“哎,算了。”孟阮笑笑,“老狐貍确實有個喜好,就是收集鋼筆。我覺得鋼筆是個不錯的選擇,男生應該都需要一支。”

蘇妙言“哦”了聲,背過身眯起眼比了個“耶”。

***

轉天,大家在景區爬山。

回來時已經是中午,飯菜照舊布置在孟阮他們住的別墅院子裏。

傅贏川上午有視頻會議,沒有跟着爬山,現下才歸隊。

“傅大哥,這裏太棒了!”勵昊說,“等我掙錢了,我每年都來一次,帶着我媽。”

孟阮笑道:“不帶你姐?”

“她啊。”勵昊趕緊塞塊兒火腿在嘴裏,“她那會兒要是還沒嫁出去,估計就在尼姑庵了吧。”

蘇妙言一個桌下無影腳過去,勵昊早有準備,火腿已然咽了下去。

“你們來。”傅贏川看向嬉鬧的男孩和女孩,“随時免單。”

勵昊高舉雙手,“傅大哥萬歲!”

“行了。”蘇妙言拽回弟弟的手,把自己盤子裏剝好的基圍蝦放進弟弟盤子裏,“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嘿嘿。”

“你們姐弟感情真好。”岑珊插話,“贏川,你記不記得咱們留學圈子裏也有一對姐弟,一個讀了哈佛管理,一個讀了斯坦福心理。這樣的姐弟才是羨煞旁人啊。”

哈佛?斯坦福?

勵昊嚼着火腿的嘴慢下來,觀察了下姐姐的表情,他低頭吃飯不再多嘴。而蘇妙言聽完就完,沒說什麽。

“我聽說弟弟壓力過大患上抑郁症,多次自殺未遂。”傅贏川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現在姐弟成為圈子裏的悲劇。”

“……”

孟阮差點兒沒忍住噴出果汁——她家老狐貍可真有才。

“是、是嗎?”岑珊笑得尴尬,“那我待會兒得打個電話慰問一下。畢竟……”

“先吃飯。”傅贏川淡淡道。

“……”

餐桌上安靜極了。

孟阮拽拽蘇妙言的褲子,因為憋笑憋得臉色通紅,蘇妙言也憋着,憋到表情變得扭曲,像在哭。

飯後,大家在院子裏曬太陽、蕩秋千。

或許是吃飯時丢了些面子,岑珊主動說:“我給大家演奏一曲助興吧。”

蘇妙言和孟阮相視一眼。

岑珊看向傅贏川,繼續道:“我每天必須練琴,你是知道的。大小提琴我都帶着了,你要不要和我合奏?我來大提琴。”

傅贏川并未合上手中的文件,岑珊的笑容漸漸垮下去,再開口聲音染上幾分請求。

“今天這麽高興,你真不參與?将來也是個美好的回憶啊。”

蘇妙言一直看着男人。

她這才知道為什麽車裏循環播放的都是小提琴曲,又是為什麽岑珊在聊及小提琴時會勾起他的些許熱情……原來,他們有共同話題。

傅贏川不習慣用別人的琴,但眼瞧着在座的都在看着他,他不想太拂了面子又掃大家的興。

“我讓助理去取。”他說。

岑珊瞬間笑了,忙說:“我過去拿就好,你在這裏等等。”轉身時,她瞥了眼發呆的女孩,眼中充滿不屑。

院子裏,琴聲悠揚。

男人神情淡然自若,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自由移動;女人坐在一旁,長發随意散落在側,望着男人,含情脈脈。

真真是琴瑟和鳴的典範。

“太好聽了。”勵昊極小聲地說。

他感性爆棚,想和老姐抒發抒發自己的藝術情懷,結果就見他姐癡癡地望着合奏的男女,眼中似有閃爍。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好聽到哭?

蘇妙言長這麽大,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既羨慕又嫉妒。

她忍不住幻想要是傅贏川能專門為她演奏一次小提琴,她一定會幸福得要死。而這個幻想一出現,她又問自己憑什麽?

她就是個普通高中生,對方是優秀出衆的青年才俊,身邊還有如此登對的女性朋友……哪怕他現在可能對這位女性朋友還不太感冒,那也輪不上她。

蘇妙言昨晚醞釀一夜的想法又一次破滅。

即便是送禮物,也沒人會喜歡廉價普通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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