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支
季堯随勵昊進家, 還未接話就聽房子裏傳來簌簌聲響。
勵昊也聽到了。
二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想到家中可能是招了賊, 頓時心情緊張。
房間裏。
蘇妙言的睫毛掃過傅贏川的下巴, 落入溫熱的懷中。
男人下意識接住她的動作令手不偏不倚地摟在她的腰肢上, 兩人像是在擁抱彼此, 只是她坐的位置太過敏感尴尬, 令男人渾身肌肉繃緊成石。
蘇妙言的心一片淩亂。
“小昊, 我們先出去。”季堯小聲道。
勵昊忙點頭。
兩人正倒退着要轉身, 房間內又傳來一聲脆脆的“阿嚏”!
“老姐?!”
蘇妙言是被男人衣服搔得鼻癢才一時沒忍住打了噴嚏, 擡眼間, 她瞄到跑過來的勵昊, 大腦由之前的一片空白變成腦震蕩。
——完了, 這次真完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 下一秒,腰間驟然多了股緊扣的力量,她被傅贏川像是小孩舉高高似的舉到了床上。
勵昊沖進門,看到的就是自家老姐一臉懵逼地坐在床上, 地上坐着的則是英明神武的傅大哥。
“你們倆……”季堯這時也跑到勵昊身邊, “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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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勵昊的是安靜的空氣。
一秒、兩秒、三秒。
傅贏川将轉椅移開,從容自若地起身,不忘撣撣衣服上的灰塵,面無波瀾道:“沒……”
“補習!”蘇妙言突然大喊,一把抓過自己63分的卷子,展示給大家, “看啊,又沒及格!我需要一位好老師幫我飛躍!”
“……”
空氣安靜到塵埃裏。
***
四人齊聚客廳。
勵昊斟了兩杯水出來,放下後坐在姐姐身邊。
他看看傅贏川,看看季堯,怎麽看怎麽覺得氣氛詭異常,有種老姐被抓包,自己也要跟着受審的感覺。
“學長,你怎麽來了?”蘇妙言打破沉默。
季堯聞言收回觀察傅贏川的視線,轉而看向蘇妙言,他在來時的路上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可現在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你的腳怎麽樣?”他低聲道。
蘇妙言笑笑,回答:“沒事。就是又扭了下,塗一段時間藥就可以康複。”
“真的?”季堯皺着眉頭,“這種傷最怕傷上加傷,你……”
勵昊搶話:“你腳又怎麽了?”
“……”
蘇妙言的腦袋一瞬間變大。
她組織着措辭解釋,季堯又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陳莎莎會這樣。我們倆小時候是住對門的鄰居,小學在一所讀的。當時為了照應就經常一起上下學,後來初中……”
“學長學長!”蘇妙言打斷,“你和陳莎莎的事是你們的事,我沒必要知道。這次的事也和你沒關系,我心裏明白。你別自責。”
季堯眉頭皺得更深,輕聲說:“可我不想你誤會。”
“……”
蘇妙言避開季堯的目光,轉頭時無意中瞥到坐在沙發上巋然不動的傅贏川,不知怎的,她覺得他渾身籠罩着一股冷空氣,凍得她莫名打了個寒顫。
客廳內陷入冷場。
蘇妙言和勵昊大眼瞪小眼,季堯則暗中繼續觀察傅贏川。
男人英俊成熟,舉手投足帶出間的氣質是他這種還處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學生缺乏的男性魅力,是剛毅果敢的男人味。
“時間不早了,要不……”
蘇妙言話沒說完,門鈴聲叮咚作響,老尚帶着打包好的餐食回來了。
勵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本來就容易餓,現下聞到飯香更是讓肚子裏的饞蟲叫喚起來,迫不及待想吃。
“我買了很多。”老尚說,“少爺您在這兒吃些嗎?”
傅贏川微微擡手,也不知道打的什麽暗號,老尚秒懂,應道:“我去車上等您,您有事随時吩咐。”
老尚走後,勵昊跑到餐桌旁,滿眼放光彩。
蘇妙言嘆氣,“你起碼先說聲謝謝行嗎?”
“謝謝傅大哥!”勵昊笑道。
傅贏川颔首應承,轉而看向季堯。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在頂燈的照耀下晶瑩光亮,透出寒意和疏遠。
“這位同學要不要一起?”他問,語氣依舊淡漠平直,但帶着家長式的威嚴。
季堯握拳,搖頭道:“我就不打擾了。”
蘇妙言想起身送送他,他按了下她的肩膀,說:“你好好養傷。我家裏還有很多數學練習冊,都是你能做的。我這幾天繼續整理,到時候給你。”
蘇妙言下意識看了眼傅贏川,又莫名後背冒汗,“學長,你不用……”
季堯長嘆一聲,誠懇道:“妙言,對不起。我真的和陳莎莎沒有任何關系,你信我。”
“……”
這話怎麽感覺那麽小說呢。
季堯溫柔一笑,翻出書包裏一盒小熊造型的太妃糖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轉身時,他沖傅贏川禮貌地點點頭。
傅贏川冷臉應對。
***
季堯走後,屋子裏的低氣壓并沒有消散。
勵昊在廚房裏鼓搗飯菜裝盤,傅贏川過去看顧,蘇妙言獨自坐在客廳等得如坐針氈——希望臭小子不要亂說話。
勵昊拿出盤子擺在櫃臺上,眼睛時不時偷瞄傅贏川。
“有事?”男人問。
勵昊扭頭瞧了眼外面,确定客廳看不到廚房內部,壓低聲音問:“傅大哥,你剛才沒有欺負我姐吧?”
傅贏川微微一愣,男孩仰頭盯着他,神情與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有幾分相似,但相比那次的憤怒沖動,男孩這次要認真鄭重許多。
“沒有。”傅贏川也給予鄭重回答。
勵昊松口氣。
傅贏川也看了眼門外,問:“為什麽覺得我會欺負你姐姐?”
勵昊撓着頭,說不清。
他就是覺得老姐在傅贏川面前不太像他平時認識的老姐,做什麽事都講究規矩,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
“你姐姐的腳傷是因為今天的那個男生。”傅贏川又道。
“誰?季堯哥哥?”勵昊搖頭,“不會的。季堯哥哥才不會欺負我姐。”
“……為什麽?”
勵昊想也沒想回答:“季堯哥哥喜歡我姐啊,瞎子都看的出來。”
傅贏川眸光一聚,雙唇微啓卻沒出聲,而是擡手整理起袖口,漫不經心道:“你懂什麽叫喜歡?”
“這有什麽不懂的?”勵昊踹手,表情好似小大人,“喜歡就是喜歡,全寫在眼睛裏呢。眼睛可是不會撒謊滴。”
傅贏川撫養袖口的動作不覺一點點慢下來。
勵昊沒在意,将餐盒裏的菜肴一一倒入碟中,旁邊這麽大的勞動力也不說來幫一把,真是不懂得愛惜祖國的花朵。
他心裏一串吐槽,忽然意識到什麽,驚訝道:“傅大哥,你該不會是沒有喜歡過誰吧?”
傅贏川擡頭盯着男孩兩秒,臉冷得結冰,別過頭道:“上菜。”
六菜一湯。
不大的圓餐桌上少有這麽豐盛的時候,蘇毓文做什麽都是有計劃地來,給姐弟養成的規矩也都是勤儉節約。
“哇~”勵昊搓着手,“每道菜都看起來好好吃!”
蘇妙言瞪他,提醒:“吃飯就吃飯,把嘴閉上。”
勵昊撇嘴,守着規矩見傅贏川拿起筷子先開動,自己才拿起筷子開吃。
餐桌氣氛是可預見的壓抑。
傅贏川吃飯細嚼慢咽,矜貴如貴族享用西餐。
他夾菜都是用公筷,這點蘇妙言和勵昊在度假村時就已經知道,眼下也是跟着大筷子倒換小筷子,吃飯吃得手忙腳亂。
勵昊正苦思冥想該如何優雅啃雞翅時,廚房發出乓的一聲——爆燈了。
“又犯病。”他嘀咕,“早說換個貴些的燈泡吧。”
蘇妙言說:“這個就是貴的。應該是線路哪裏出了問題,回頭看看。”
“等你換還用不用廚房?我待會兒給媽發個消息,讓她明天回來後看看吧。”勵昊繼續研究解剖雞翅的方法。
傅贏川用紙巾擦擦嘴,看向蘇妙言問:“你會換燈泡?”
勵昊接話:“咳,我姐的靈魂裏住着的是老大哥。別說換燈泡,通下水道她都門兒清。”
“……”
蘇妙言一招無影腳踹過去,勵昊面部抽搐。
“您不用理這個臭小子。”她笑笑,用公勺舀了一勺牛肉粒放在小餐碟裏,“您吃。”
傅贏川側目看向黑黢黢的廚房,重新拿起筷子。
飯後,傅贏川沒有立刻離開。
他接了一個工作上的電話,在陽臺上講了很久。
“密切關注數據波動情況,有情況立刻彙報。”
“……”
“做不了就換團隊。”
“……”
“我要的是結果。”
蘇妙言看看陽臺上的男人,在勵昊眼前晃晃手,疑惑道:“你盯着人家做什麽?你也想談生意啊。”
勵昊扒拉開老姐的手,“你還有功夫管我?有這時間我拜托你養好腳傷吧。你現在就夠要命的了,我可不想終身奉養姐姐。”
“……”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蘇妙言熟練揪住臭小子的耳朵,笑呵呵道:“皮癢了是吧?別看我現在傷着,教訓十個你不在話下。”
“诶诶诶!”勵昊喊道,“有事說事,欺負孩子算是英雄好漢?怪不得尼姑庵不要你,暴力啊你。”
蘇妙言正要回擊,傅贏川從陽臺出來。
她唰地收回手,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還有模有樣地摸摸弟弟的腦袋,溫柔地關懷道:“刷完碗就去寫作業哈,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
“……”
他老姐鬼上身了。
傅贏川看看他二人,走到沙發旁拿起大衣準備告辭,勵昊跑過去攔住人。
“傅大哥,老師今天留了幾道超綱的數學題,我不會,你能給我講講嗎?”他說。
蘇妙言忙道:“人家還有事呢,我給你講。”
“你?”勵昊表情冷酷,毫不猶豫地拒絕,“我還不想被帶溝裏。”
蘇妙言咬咬牙,維持着臉上的和藹可親,說:“那你就回頭問老師啊!別耽誤……”
“好。”傅贏川答應,“現在講。”
“謝謝傅大哥!”
“……”
兩人去了勵昊的房間。
***
蘇妙言回房寫作業。
看着試卷上的題目,她讀不下去也讀不懂,眼前白花花一片,硬是将一道最最簡單基礎的選擇題思考了十分鐘。
嗡嗡嗡——
“喂。”
“腳好點兒了嗎?醫生怎麽說啊?”
蘇妙言解釋一番,末了,忍不住問:“你怎麽把你哥給叫來了?而且,你和他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啊。”孟阮說,“我這不是去不了不放心嘛。不過,老狐貍今天确實有點兒忙,估計當時是直接推了會議過去的。是不是跟你甩冷臉了?”
蘇妙言心中湧起暖流,半晌,回答:“沒、沒有。他……很好。”
挂斷電話,女孩托着下巴沖窗臺上的小熊存錢罐發呆。
就是在這個屋子裏,她跌入浸滿冷香的懷抱。
男人的心跳有力強壯,咚咚地一下接着一下,和她完全亂了的節拍形成鮮明對比。有那麽一刻,她有沖動緊緊回抱住男人,大聲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可她到底沒這個勇氣和魄力。
蘇妙言拽起衣服聞聞,僥幸地期盼着那股好聞的冷香可以留存在她身上久一些,這樣就會提醒着她之前的親密不是一場白日夢。
叮咚——
又一次的門鈴聲,蘇妙言洩氣,掐斷思緒過去開門。
“尚叔叔?”
老尚笑笑,遞給女孩一個紙袋子,“少爺剛剛吩咐我去買的。”
蘇妙言隐約看到裏面的東西,是燈泡。
而且是那種只需要插在插座上就可以使用的應急燈泡。
“等、等一下。”她叫住人,“尚叔叔,我的事是不是讓傅先生耽誤工作了?我聽說連會都沒開完。”
“這個沒關系的。”老尚說,“工作上的事少爺一向十拿九穩。就是……就是這麽一趕,少爺沒吃午飯。可這也沒辦法啊,少小姐就是少爺的寶貝疙瘩,有求必應。”
蘇妙言攥緊紙袋。
上一秒還歡喜死了這份在乎,這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原來,對方願意做到這一步是因為自家妹妹的囑托又或者既有囑托又有一份同情心,而已。
半小時後,傅贏川從房間出來。
勵昊跟在他身邊笑得狗腿,小聲說着什麽“那就說好了”“不能反悔”之類的話,傅贏川點頭。
蘇妙言過去遞出餐盒。
“這是我媽媽最拿手的東坡肉,”她低聲道,“您要是不嫌棄就拿回去嘗嘗吧,今天謝謝您。”
傅贏川沒接,女孩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傅大哥,你拿着啊!”勵昊奪過餐盒塞給男人,“不是我吹牛,我媽做的東坡肉保準你吃了一次還想吃無數次!每次我姐就差舔盤子,非得盆幹碗淨才過瘾。”
“……”
蘇妙言手指抖抖,沒言語。
傅贏川拿好餐盒,視線掃過女孩,“多謝。”
勵昊下樓送傅贏川。
他歡天喜地哼着小曲兒回來,瞅見老姐站在陽臺跟石化了一樣,他颠兒颠兒跑過去。
“舍不得東坡肉了?”他說,“婦人之見啊!回頭我讓媽再做就是了,到時候給你多來兩塊兒。”
蘇妙言望着不遠處一點點變淡的車燈,說:“知道嗎?我無數次懷疑你是撿來的。”
“不用懷疑!”勵昊說,“我們都是撿的,但我比你強。我是橋下面撿的,你是臭水溝子旁邊撿的。”
“……”
車子徹底消失在盡頭。
蘇妙言糾結的那些卻沒有消失,她嘆口氣,轉身回房間繼續做作業。
勵昊本來都跳開三米遠躲避毒打了,沒想到老姐就這麽輕飄飄放過了自己,他怪不适應的。
“你喝酸奶嗎?”
“不喝。”
“牛奶呢?”
“不喝。”
勵昊聳聳肩,也回房間做作業去了。
他落座拿筆,一眼打過去看到那支精致的純黑鋼筆,是剛才傅贏川幫他簽字時拿出來用的。
“姐!”
蘇妙言皺眉,煩躁道:“不喝不喝不喝!”
“喝什麽喝?”勵昊跑到她身邊,“你怎麽就知道吃喝玩樂呢?”
“我現在送你回橋下面,你信嗎?”
勵昊嘁了聲,把鋼筆舉到她面前,“喏,傅大哥的鋼筆落我桌上了。”
“……”
靜谧的房間裏,女孩長長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她懷抱小熊,眼睛盯着牆上的挂鐘,反複驗證電話到底要打給誰?每每結果不如意時,她總是推翻重來。可如意了,她又不想打。
最終,還是撥通孟阮的電話。
“怎麽了,妙妙?”
“沒什麽。”她抿抿唇,“就是你哥的……”
“你找我哥啊?他就在身邊。”孟阮遞出手機,“妙妙找你。”
傅贏川放下杯子,接過電話,低沉的“喂”透過電波傳遞給遠在聽筒那邊的女孩。
蘇妙言沒想孟阮這麽熱心。
她現在不太想聽傅贏川的聲音,心裏太亂,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态度去面對對方的幫助與好意。
“什麽事?”男人再次開口。
蘇妙言呼口氣,說:“您的鋼筆落在小昊這裏了。明天我交給軟軟,讓她還給您吧。”
一旁的孟阮眨眨眼,用口型問怎麽回事?
傅贏川指了下餐吧上的咖啡,孟阮瞪他一眼,跑過去拿咖啡。
“可以。”傅贏川回答。
蘇妙言心裏揪得慌,她明知道交給孟阮是最便捷合理的方式,可她控制不住去幻想男人說一句:先放你那兒,有機會給我。
但結果可想而知。
“好的。”她輕聲說,“沒什麽我就先挂了,您早休息。”
她快刀斬亂麻準備挂電話,誰料男人又說:“今天教你的解題思路要多加練習。以你的智商估計要練習好久才能又效果。”
“……”
“所以,早戀不适合笨人。”
“……我、我真沒早戀。”
“那樣最好。”
***
時間悄然滑過。
元旦假期仿佛還在昨天,寒假的腳步就已經近了。
蘇妙言的腳傷基本恢複。
她每天兩點一線,幾乎把生命獻給了偉大的數學事業,每晚都是死去活來。
放學後,孟阮接蘇妙言一起去公交車站。
兩大校花站在一起已經是這個車站的一大靓麗風景線,不少外校的男生有時會特意繞過來看看,幻想着偶遇。
“你寒假有什麽計劃沒?”孟阮問。
蘇妙言捋捋頭發,說:“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葉冉要去周邊的水鎮拍組照片,我得過去兩三天吧。剩下的,就是老實過年呗。”
“水鎮啊。”孟阮想想,“也不錯的樣子。”
兩人讨論着寒假的事。
蘇妙言的手機震動了下,勵昊發消息通知她今天要去踢足球,比平時晚一小時回家。
“這臭小子今天最後一門,現在就放飛自我了。”她搖搖頭,“羨慕。”
孟阮說:“你考完也放飛啊。诶,你這頭發是不是長長了?能紮個小馬尾了。”
蘇妙言愣了下,摸摸腦袋,臉頰悄悄爬上淡淡的粉色,輕聲試探道:“你覺得我留長頭發會好看嗎?”
“這不廢話嗎?”孟阮白她一眼,“我早就說了你留長發一定很漂亮,非不聽我的。還有啊,你這身材能不能天天把自己圍成面口袋嗎?适當修身不會……”
蘇妙言把手裏的QQ糖塞她嘴裏,只收下前幾句話。
家中。
蘇毓文在廚房忙乎。
她不建議吃外面的飯,除去工作原因沒辦法,剩下只要有時間她都會親自給姐弟倆下廚。
蘇妙言換鞋時便聞見宮保雞丁的香味。
她舔舔嘴唇,跑去衛生間洗完手來到廚房,“媽,我來打下手。”
“回來了。”蘇毓文笑笑,“過去幫我把茼蒿洗了吧。待會兒小昊回來,差不多就開飯了。”
母女倆在廚房轉着忙。
蘇毓文知道女兒最近對數學特別上心,心中安慰。可看着女兒臉瘦了一圈,又不免心疼,怕她太辛苦。
“對了,我今天聽到消息。院裏在過年期間要派一支隊伍到新加坡交流。”蘇毓文說,“不出意外,我可能是隊長。”
蘇毓文的醫術有口皆碑,要不她還要兼顧家庭,完全可以走向專家級別。
“這是好事啊。”蘇妙言笑着說,“我會照顧好小昊的,媽放心就是。”
蘇毓文點點頭,拿起小番茄喂給女兒。
***
清晨。
寒冷的室外空氣在玻璃上化出冰晶,像一朵朵恣意的雪花,裝點着潔白的冬日。
蘇妙言裹着被子翻身。
女孩肚子鼓鼓的,乍一看還以為是有情況了,實際裏面揣着的是小熊。
昨晚複習到淩晨。
腦袋沾到枕頭那一刻,她下定決心周末要睡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就算是考神許她數學考一百五她都不起床。
可抵抗得住數學誘惑,扛不住家裏的小祖宗。
“姐!十萬火急!快起床!”勵昊在他姐耳邊狂吼,“快起床!!!”
蘇妙言一掌呼過去,無力道:“滾。”
勵昊咣咣咣拍桌子,“我給你五秒,不起我讓你後悔一輩子!”
蘇妙言翻身繼續睡。
“……”
好,都是逼出來的。
勵昊抱走窗臺上的小熊存錢罐,喊着現在就拿去買好吃的,蘇妙言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且慢。”
***
勵昊參加了一個足球比賽。
隊員是由他們小學的體育老師選拔的,一共五名。這五名選手要帶着他們的親屬出戰,最後組成五名大人、五名學生、一名體育老師的隊伍。
說白了,這是場性質偏向親子賽的比賽。
勵昊這隊的啦啦隊長是他們體育老師的女朋友,負責帶着勵昊的同學們給隊伍加油鼓勁兒。但沒想,這位女朋友了昨晚突發急性闌尾炎,今天來不了現場。
于是,這個重任轉交給蘇妙言。
“我沒排練過,怎麽弄啊!”蘇妙言無語,“趕鴨子上架都不帶這樣的!”
勵昊說:“有就比沒有強!你到時候跟着她們瞎比劃就行。快快快!這是啦啦服。”
“……”
蘇妙言抱着袋子去更衣室,衣服是大紅色百褶裙和白色水手服,外加一對兒毛絨兔耳朵。
不得不說,這啦啦服穿在祖國花朵們的身上,一定萌萌噠。但對于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就顯得很傻、很造作。
蘇妙言接受無能。
她掏出手機想告訴勵昊這事兒她接不了,可一想臭小子這段時間天天練習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比賽,膝蓋上磕的青一塊紫一塊的也非要堅持……
只得感嘆一句姐姐的愛感天動地啊!
十分鐘後,在勵昊的電話炮轟下,蘇妙言扭捏着從更衣室出來。
她一路埋着頭往體育館快步走,周圍有人路過都經不住多看她幾眼,更有幾個男生直接吹起了口哨。
“你是蝸牛嗎?怎麽這麽慢!”勵昊急道,“快!我們……傅大哥,這邊!這邊!”
蘇妙言一僵,這是哪個傅大哥啊?
傅贏川走來。
來這兒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堵得水洩不通,耽誤不少時間。
“傅大哥,可能沒時間給你熱身了!”勵昊說。
傅贏川搖頭,“不必。”
兩人說着進入會場,傅贏川這才注意到那一抹火紅,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
紅色百褶裙停在女孩膝蓋上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一雙長腿纖細雪白,太過惹眼;再往上,是平坦的小腹和不盈一握的纖腰,以及……
傅贏川當即收回視線,喉結滾動。
“我的姐诶,你還愣着幹什麽?”勵昊跑過來拉人,“贏了請你吃哈根達斯!”
女孩低着頭從傅贏川身前跑過,那一抹馨香像是長着翅膀的紅蝴蝶停留在男人的鼻尖,久久不肯離去。
蘇妙言來到啦啦隊隊伍中。
幾個小女孩都對她很友好熱情,還告訴她待會兒不用緊張。幾句話下來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這麽大歲數的人還得小妹妹們安撫。
“快開始了。”一個小女孩說,“姐姐,你快把小兔子耳朵戴上。”
“……”
蘇妙言豁出去,反正都這樣了。
她戴上兔耳朵調節着位置,擡眼看到對面準備上場的傅贏川。
男人穿着休閑運動服,上身淺灰色T恤,下身藏青色長褲。脫離西裝革履的他,氣質淡雅許多,看起來有幾分大哥哥的親切感和青春感。
蘇妙言心尖兒發酥,臉色漲紅。
傅贏川的餘光不知何時就落在了那抹紅上。
女孩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耳朵戴歪了,本來俏皮的模樣又變得憨憨呆呆的,可愛得不行。
他皺起眉頭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拉回來放在說話的體育老師身上。
“……最主要就是配合、合作。”體育老師說,“這四位家長都跟着練習過,這位……”
傅贏川神情淡漠,琥珀色的眸子空靈如水,自帶超然氣場,哪怕是不動聲色也給人極大的威嚴與震懾。
“您肯定也沒問題!”
體育老師背過頭呼口氣,剛才怎麽覺得腿有點兒軟呢?這眼神也太銳了。
他拍拍心口,轉而伸出手,高喊:“來吧!咱們給自己打個氣!”
傅贏川皺眉,遲遲沒有伸手。
“傅大哥?”勵昊揚起笑臉,“來啊!咱們一定會贏的!到時候請你吃哈根達斯!”
“……”
傅贏川嘆氣,将手放在上面。
比賽開始。
對方隊伍裏的家屬有職業運動員,一上場在氣勢上就壓了勵昊他們這隊一頭。所以,第一球誰能拿下至關重要。
蘇妙言的目光追随着男人。
這人平日看起來矜貴優雅,像極了古堡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不想運動細胞相當好,跑得很快。
“姐姐,我們趕緊給他們加油!”小女孩說。
蘇妙言回過神,站在一群小女孩身邊,跟着她們的動作,喊道:“二小二小(第二小學),氣勢不小;腳下生風,第一沒跑!”
傅贏川觀察對方戰術之餘,聽到這聲口號,扭頭看到女孩在賣力地舞動、吶喊,動作雖然生澀,但做起來就是好看。
他回過頭扭扭脖子,活動手腳,發起進攻。
對方隊友起初也注意到傅贏川,畢竟男人的身高優勢不容忽略。可上場的功夫,男人幾乎沒什麽做為,他們就把他劃為湊數範圍裏。
沒想到——
這第一個球就是這個湊數的拿下的。
男人移動速度之快,動作更是穩準狠,在球進門整整三秒之後,館內爆出劇烈的歡呼。
“傅大哥!”勵昊飛跑過來,“你太厲害了!”
傅贏川嘴角上揚,擡起手和男孩來了個擊掌,現場再度沸騰。
“我的天啊!這個男的是這個男孩的爸爸嗎?不可能吧!”觀衆席中有人說,“這也太帥了!可以原地出道了!”
另一個人道:“這怎麽可能是爸爸?估計是哥哥吧。”
觀衆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就這麽被傅贏川吸引走,看比賽變成看帥哥。
蘇妙言也被男人的那一腳射門震到了。
從前就聽運動的男人有魅力,她不覺得,只認為運動後汗味兒臭烘烘的,有什麽魅力?現在她懂了,那是身體張力的展示,是真的好帥、好帥。
“挺巧啊。”
忽然傳來聲音打斷蘇妙言的少女心,她聞聲看去——居然是陳莎莎。
自從上次的事,蘇妙言和陳莎莎徹底撕破臉,關系轉向長期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态。
她沒想着追究,畢竟以陳莎莎的個性要是把事情鬧起來,指不定又會是什麽結局,她懶得麻煩。
可沒想到的是,陳莎莎主動道歉。
不僅道歉,還是當着老師的面兒鄭重道歉,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會友愛同學,不再魯莽行事。
蘇妙言至今都覺得很詫異。
“你來給誰加油?”陳莎莎打量着蘇妙言,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讓她眉頭一擰,“穿成這樣,哪裏有學生的樣子?”
蘇妙言對這裝扮也不好意思,但她不想在陳莎莎面前露怯。
女孩的狐貍眼微微眯起來,說:“我和小朋友們穿的一致,哪裏不像學生?青春活力這種東西吧,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備。”
陳莎莎臉色黑下來,冷哼一聲插着手離開。
賽場上的情況基本是一頭倒。
勵昊他們這隊領銜對方二十多分,不出意外,只要保持這個勢頭下去是穩贏。
為此,對方叫了暫停休息。
勵昊跑過來找蘇妙言讨水喝,蘇妙言一邊給他擦汗,一邊笑着說:“你們一定會贏的!”
“那是!”勵昊抹把汗,“傅大哥太牛了!我都沒想到他會這麽厲害,當時是實在沒合适人選才來找他的。厲害!
“你是怎麽和人家說的?人家那麽忙。”
“這你就別管了,男人的哥們兒義氣。”他笑得嘚瑟,“姐,你給傅大哥也去送瓶水。”
“……”
臭小子還敢使喚她。
蘇妙言拿着水瓶和毛巾過去。
男人孤冷地坐在長凳上,周遭喧鬧歡愉的氣氛和他格格不入。其實即便是剛才場內進球的都是他,也很難讓人聯想他會這樣運動。
這人的優雅冷傲是骨子裏的東西。
“這位哥哥,我請你喝水!”
一個穿着呢子裙,長發飄飄,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女孩跑到傅贏川面前。
“哥哥好厲害啊!”女孩甜甜道,“是職業選手嗎?”
蘇妙言盯着女孩的長發,女孩屬于文靜淡雅型,和岑珊的感覺有幾分相似,該是傅贏川會喜歡的類型。
她攥緊水瓶和毛巾,轉身回去。
“過來。”
低沉的嗓音驀地響起,帶着男人慣有的命令口吻。
蘇妙言一怔,站在原地沒動。
沒過幾秒,喧騰着的熱氣奔湧着向她席卷而來,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身邊。
“拿着東西去哪兒?”傅贏川垂眸道。
蘇妙言瞄了眼過來那個女孩,女孩滿臉期待地望着男人的背影,癡癡等待。
“我……”她咬咬牙,“有人送水了,那我這邊還浪費什麽?”
話音一落,她手裏的水瓶被男人拿走,緊跟着頭頂上方再次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我不随便喝別人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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