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支

郊外, 片場。

藍色臨時帳篷一個挨着一個,成團的人有的在帳篷外抽煙吃冰棍, 有的在帳篷裏納涼。八月的豔陽天真不是開玩笑, 誰能在日頭底下站十分鐘, 算得上英雄。

潘小寶汗如雨下。

幾滴汗流進眼裏, 沙得難受, 他用手使勁兒揉搓, 再睜眼眼前一片金星。

“看點兒道!亂竄什麽!”

“對不住啊!”

潘小寶快速眨着眼, 小碎步跑到最遠的藍帳篷, 滋溜鑽進去。

蘇妙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電風扇吹不到她這邊, 她只能靠手動風扇攝取一點涼意, 順便也能趕趕蚊子。

潘小寶一屁股坐在板磚堆起的墩兒上, 奪過風扇, 可勁兒地扇,說:“我看咱收拾收拾走吧。”

沒有了風,周遭的熱氣像是掀開蓋子的蒸鍋瞬間暄騰起來,燒心。

蘇妙言蹙起眉, 拿起地上的宣傳單疊了下, 繼續扇,低聲道:“沒戲了?”

“不是。”潘小寶說,“是不知道有沒有戲。”

他和蘇妙言是昨天下午三點左右到的片場。

副導演說可能會有個綁匪擄走其他丫鬟的戲份需要小群演,他們就在這裏等,等到晚上這場戲還沒拍,說是改成今兒個一大早上拍。于是, 他們打道回府後又趕在淩晨四點到這裏準備,等來的是又一個下午三點。

“不知道有沒有,那就是可能有。”蘇妙言淡淡道,站了起來,“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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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去外面幹什麽啊?外面能把活人熱死!”

“衛生間。”

“……”

還衛生間?條件不如村兒裏的公共廁所。

潘小寶拿着扇子跟出去。

拍戲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這種酷暑時節拍古裝戲,身上裏裏外外五六件衣服裹着,不起一身痱子都不對不起服裝組。可即使如此,多少人求着受這份“罪”都沒有機會。

蘇妙言呼口氣,手擋着強烈的太陽光往臨時衛生間走。

悶熱的空氣像是薄薄的塑料面罩呼在人的皮膚上,汗水看似想沖刷走這份粘膩,實際上完全不是高溫的對手。

“快點兒!熱死了!這天兒還讓不讓人活了?”

迎面,穿着豆綠色戲服,長頭發用夾子夾起來的女孩往這邊走來,她一路都在和幫她拎裙子的女孩抱怨。

方玥怡,和蘇妙言簽了一個公司的同事。

她們兩個人都是即将讀大四的學生,公司不簽正式合同,但有資源會想着讓學生們試試,等到她們畢業了再綜合考慮一下就可以成為正式的簽約藝人。

“喲,還沒走呢?”方玥怡一見蘇妙言秒換之前不耐煩的臉,眼睛跟裝了鈎子一樣精明,“你耐心可真大。我這拍完三四場了吧,好想歇歇啊。”

蘇妙言輕笑,看向裙擺上的道具血漿,明知故問:“你這不是已經‘死’了嗎?魂魄還有戲呢。”

方玥怡臉色唰地黑下來,剛要反擊,潘小寶跑過來。

“玥姐你怎麽還在這兒呢?”他眨眨眼,“茹茹姐正喊你呢,可能是叫你剝桔子還是切西瓜。”

方玥怡氣得跺腳,指着蘇妙言大喊:“一個連屍體都演不了的主兒,你得意什麽?我實話告訴你,你就不可能接到戲,趕緊滾吧!”說罷,一把扯過裙子走人。

潘小寶扭頭看着人走遠,咕哝道:“臉整得一生氣跟陰笑似的,大白天見女鬼。”

“你也去衛生間?”蘇妙言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潘小寶說:“去屁!我還用排水嗎?都出汗了。”

蘇妙言笑笑,繼續往前走。

“妙妙啊,要我說咱們還是……”

“怎麽?”

潘小寶一時又張不開口。

蘇妙言從口袋裏掏出來塊兒薄荷糖扔給他,“去帳篷裏等我吧,我馬上回去。”

***

晚上七點。

潘小寶第N次去找副導演,副導演失憶般地回複他:“啊?下午那場戲就拍完了,沒人告訴你嗎?”

“……”

你大爺的。

蘇妙言和潘小寶坐長途汽車返回B市。

車裏比戶外可是涼快了不少,只是憋悶在車內的各種汗味兒讓人透不過氣,但稍稍推開點兒窗戶,司機又會喊開着空調呢。

煎熬一個半小時,兩人下車跑進白色小Polo。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潘小寶大口大口地喘氣,敞着窗戶,不客氣地把空調風擋調到最大。

蘇妙言看眼時間,問:“送你回店裏?”

“nonono!”潘小寶晃晃手指,“哥帶你去個好地方的。新開的音樂酒吧,我請客!”

蘇妙言對酒這種東西提不起興趣,可潘小寶總說她将來成了影後少不了要和名流們推杯換盞,一點兒酒量沒有怎麽混?

這話一開始還聽得她覺得大有道理,現在嘛,喝兩杯麻醉下自己也好。

1906酒吧。

迷離夢幻的燈光緩緩鋪開,舞臺上慵懶的女聲唱着逝去的青春。

潘小寶找到兩人圓桌,從waiter那裏點了兩杯開業酬賓的特惠雞尾酒。

“來來來,別氣餒!”他舉杯,“潘潘哥給你物色更好的資源,這算個什麽?連臉都露不了。”

蘇妙言笑笑,一口悶掉一杯酒。

“祖宗啊,這都是錢诶!你當喝水呢?”

“waiter!五瓶啤酒。”

“……”

“來都來了,你別那麽摳門行不行?我現在這心情,必須得喝兩杯。”

潘小寶收回手,嘆了口氣。

這半年多以來,他是最能理解蘇妙言的人。

沒背景靠着自己打拼本來在娛樂圈就不好混,偏偏,蘇妙言長了張妖精臉。

大多數人可能以為這張臉是最好的敲門磚,但凡事都有兩面性。

蘇妙言這種明豔張揚的美不符合大衆作品中的女主角形象,演惡毒女二吧,女主一看她長得比自己好看那麽多,又果斷拒絕合作。

倒是不少導演、制片人主動散發信號,但蘇妙言不是那樣的人。

“行!”潘小寶捋捋他的劉海,“今兒哥舍命陪君子!”

兩人碰杯。

三樓,私人包間。

康泉打開他珍藏的羅曼尼康帝,算是感謝兄弟過來給他新店開業捧場。

“以後據點改這邊啊。”他說,“你倆直接到這兒來就行,花銷走我賬上。”

坐在最邊上的男人頭也沒擡,專注地看書,康泉皺起眉頭道:“叫你過來開心,你老看書有意思嗎?樓下很多漂亮的年輕女孩子。”

男人翻了一頁書。

“……”

康泉騷擾另一位冰山王子。

“你看看言湛,比你還孤僻。”他嘆口氣,“這可怎麽辦?孤獨終老嗎?”

傅贏川品口紅酒,輕晃下酒杯,看這挂杯的意思還有必要再醒一會兒,他說:“用你操心?”

“行,算我多嘴。”康泉飲盡紅酒,“不過人家言湛比你強,人家好歹有未婚妻,你有嗎?光杆司令。”

未婚妻。

言湛皺眉,冰冷的鏡片随他擡頭投出直射的寒光。

康泉梗梗喉嚨,馬上舉杯道歉:“我多嘴。”

傅贏川、康泉、言湛三人算是因世家關系而結識的兄弟。

康泉比傅贏川和言湛年齡長些,是老大哥,可大概是因為家族世代書香門第讓規矩給管得矯正過往,康泉反倒是三人中最歡脫幽默的。

“你們真不去樓下轉轉?”康泉苦口婆心地提議。

“……”

鴉雀無聲。

臺上,歌手換成一個搖滾男生上來,頓時有不少女孩為他尖叫。

蘇妙言舉起酒瓶,透過瓶子看人,綠油油的,還歪曲曲,“長得也就這麽回事嘛,叫什麽叫。”

“這長相還不行?”潘小寶驚道,“用不了幾天肯定有經紀公司挖走,标準小鮮肉。”

蘇妙言打個酒嗝兒,不停地擺手,“你太沒見識了,這樣的放我面前我心跳都不會加速。我見過比他帥一萬倍的。”

潘小寶一副我聽你吹的表情。

“是真的。”她跳下高腳凳,比劃起來,“個子高高的,下巴很有棱角,鼻子也好看。最主要他有雙、有雙……嘔!”

潘小寶也跳下凳子,大喊:“姑奶奶!你快去衛生間吧!”

“哦。”

蘇妙言沒喝醉。

但是,她渾身不舒服,身體裏像是有把火在燒,鼻孔呼出的氣也是火辣辣的,腦袋暈乎乎,犯惡心。

她用力抓了把微卷的長發,扶着牆往衛生間走。

眼瞅再有幾米就到了,腰間忽而多出的一只手讓她瞬間炸毛!

蘇妙言狠推那人一把,肩膀也因此撞擊在大理石牆面上,磕的肩胛骨生疼。

“抱歉,我該先打個招呼。”對面男人笑了下,目光粘在女人身上,“你一個人,我也一個人,要不要就個伴?”

蘇妙言冷聲道:“不用了。”擡腳離開。

男人立刻過去攔截,笑道:“別着急走啊。我先請你喝一杯怎麽樣?你随便點。”

蘇妙言理都不理,繞開人繼續走。

可男人像是狗皮膏藥又貼過來,故作深沉地叽裏咕嚕說個沒完,連自己開的是小跑也交代出來。

“你找錯人了。”蘇妙言說,“麻煩讓讓。”

男人笑了。

他天天夜場裏混,眼前這種頂級尤物還是頭一回見,不弄到手絕對不可能罷休。

“兩萬。”他從皮夾裏抽出卡,見女人眼神微變,心下不屑又得意,“三萬也行。只要快樂了,錢這東西……操!”

蘇妙言擡腿朝着某下半身動物的要害撞過去,當然,是隔着距離的。

不然碰到了只會更叫人作嘔。

“拿着你的錢去看看病吧。”她丢下這句話離開。

男人痛苦地捂着裆,咬牙切齒地念叨着什麽。

蘇妙言再回到桌位,潘小寶已經把賬結了。

“早點兒休息,”他說,“回頭……你臉怎麽這麽紅?不對。剛才我就覺得你的臉有點兒紅。不舒服?”

蘇妙言跨上小包,回道:“沒事,走吧。”

兩人繞過酒吧裏的彎彎繞繞,來到開闊的室外。

“車就停這兒,我明天再過來取。”蘇妙言說,“這個點兒應該還趕得上最後一輛……”

“喂!”

大晚上,空蕩的街頭。

這一聲聲如洪鐘無疑吓得人夠嗆。

蘇妙言和潘小寶齊刷刷回頭,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對着他們虎視眈眈,旁邊還有個小瘦子,是剛才那個三萬也行……

康泉剛結束一通生意上的電話,助理敲門進來跟他彙報事情。

“酒吧門口鬧事?”

助理點頭,繼續道:“我已經讓經理去處理。但聽說鬧事的是這片耍橫的,不知道要是搞的太僵會不會影響酒吧營業?”

康泉冷笑,“耍橫?我去看看。”

他站起來,傅贏川也站起來,“你也要過去看熱鬧?”

傅贏川拿上西服,淡淡道:“回家。”

“……”

康泉又看向言湛,“你小子呢?”

言湛繼續看書,德文版《貓病學》。

“……”

兩個孤獨終老的好苗子。

康泉和傅贏川連同助理一道下樓,康泉想起什麽,又說:“這次回來就是接管總部吧?不會搞突擊又走這麽多年吧?一走就四年。”

“嗯,不走了。”

酒吧外旁側的小巷子。

“我兄弟看得上是這女的的榮幸,不樂意搞就算,打人算什麽?”

潘小寶插着手,“喊什麽?比嗓門大是不是?好啊,你喊,最好把咱們的警察同志們喊來,讓警察同志評評理!”

男人們一噎,面面相觑。

可三萬也行咽不下這口氣,特別是現在敞亮地方一看蘇妙言,頂級尤物這個形容都不夠,這是絕色啊!

“叫來警察同志也是你們的責任。”他說,“我挨打了。”

“打你哪兒了?”潘小寶問,“驗傷去!”

三萬也行盯着蘇妙言,笑得毫不收斂,擡擡下巴說:“你給我驗驗就知道了。”

蘇妙言擡手扇他!

潘小寶趕緊攔住,對面的男人喊:“瞧瞧這潑婦!瞧瞧!這又要上手!”

“你幹嘛啊?不想回家了?”潘小寶小聲道。

蘇妙言微微一笑,一雙狐貍眼勾魂攝魄,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鎮定,“打了,你去派出所告我。你這種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幾個大男人沒想到一小妮子挺有氣勢,發慫的同時征服欲蹭蹭上漲,最壯的那個男人單手提溜開潘小寶,要抓她。

蘇妙言擡腿就是一腳,結果剛邁開一點腿,一股強勁的力量猛地鎖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後扯去……她沒有反抗的能力,也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便跌入寬廣的懷抱中。

一剎那,熟悉又陌生的冷香奔騰着湧入鼻腔,攪動起五髒六肺——心跳失控。

“長本事了,”男人垂眸,琥珀色瞳孔盼若流光,“會打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傅大叔的追妻之路就此拉開帷幕啦,讓我們一起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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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酷愛看書的言湛,是下本書《溫柔餌》人物,一個眼拙一時爽,追妻淚兩行的男豬腳。

狗頭作者和小天使們求個收藏~~~

【文案】

1.

言湛在豪門圈子裏是出名的高冷禁欲,不近女色。

為反抗家族安排的婚約,他另搬公寓,鄰居是個臉上長了大片紅斑的女孩,醜得可以,更可憐的還是個啞巴。

言湛心想啞巴正好,清靜。

可沒想到不說話的更可怕,小啞巴半夜狂歡更鬧騰。

言湛當晚搬出公寓。

沒過多久,言湛為公司項目特意請來配音界新秀商談合作,一眼看過去,只覺得這位新秀分外眼熟。

南織面若白瓷,精致的五官堪比芭比娃娃,莞爾一笑:“言總,好巧啊。”

面醜?小啞巴?

言湛:……

言家逼言湛立刻見未婚妻。

言湛心裏已經有人,準備當面拒絕。

推開包間門——

南織身穿桃紅色修身旗袍,甜美中帶着嬌豔,笑顏如花:“言總,我也覺得我們不合适。”

未婚妻?不合适?

言湛:……

2.

言少生平第一次放低身段是為了一個女孩。

他拉着南織不放,反複強調:“娃娃親也是親,你得對我負責。”

3.

——所有溫柔皆為餌,是引誘,也是心甘情願。

★人間芭比女配音演員VS斯文高冷酒店大亨

★食用指南:

1、男女主曾經指腹為婚,但從沒正式接觸

2、1V1,雙潔,都市甜文

3、女主前期貌醜、不說話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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