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支

沒過幾天, 民國諜戰題材電視劇《蟄伏》的劇組聯系蘇妙言去試鏡。

安排的片段一個是屋外已經讓敵軍包圍,而“她”還在用電報傳遞消息;一個是“她”得知叛徒其實是自己好友。

兩個情節都不長, 情緒起伏深刻卻要內斂, 蘇妙言的完成度和把握度很高。

表演結束後, 蘇妙言向工作人員鞠躬道謝, 離開大樓時, 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喂, 您好。”

“小妙妙好啊~”

“謝、謝導?”

謝淮深輕笑, 隔着手機她都能想象到這位花花公子的桃花眼在瘋狂放電。

“小妙妙還記得我的聲音, 證明我聲音也很好聽哦。”

“……”

你臉挺大, 我記得很清楚。

“謝導, 您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有話快說。

謝淮深又是笑, 回道:“今天你去試鏡了是不是?黃導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 說你表現不錯。”

“!!!”

黃導,黃志益,《蟄伏》導演,也是有着多年電視劇拍攝經驗的王牌導演。

蘇妙言上次吃飯沒能見到, 這次試鏡更不可能勞動人家大神來評審, 可沒想到黃導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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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我有希望進劇組拍戲嗎?”

“有……沒有呢?”謝淮深語調輕挑,“小妙妙,有沒有進組你是不是都該好好謝謝我?不說以身相許,怎麽也得吃個飯意思意思吧。”

蘇妙言手臂起了層雞皮疙瘩。

謝淮深這樣的公子哥,謝什麽謝?給他個漿,讓他盡情浪就是最好的。

“肯定是要謝您的。”她說, “我擺一桌大的,請您和陳導,還有荔姐。謝謝您對我的提攜,我永生不會忘。”

電話那頭的謝淮深又開始浪笑。

她就奇了怪了,這樣的人是怎麽拍出來可以獲得國際大獎的那些文藝片的?注意,是文藝片,很正經深刻的片子。

“小妙妙你還真是個小調皮。”謝淮深斂去笑聲,嗓音變得低沉了些,“那我等你請我吃飯,不吃不散。”

送走這位真·大神,蘇妙言前往車站等車。

半路上,孟阮又打來電話。

還真是忙。

“軟愛妃,不,沈奪的女人,有事嗎?咱倆可是一刀兩斷了的。”

聽筒裏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孟阮小鹿眼彎成月牙,想着剛才和沈奪的甜蜜一吻,想和閨蜜分享又不好意思開口。

“我知道了。”蘇妙言已然洞察一切,“秀恩愛警告一次。”

孟阮“哎呀呀”叫喚,說:“那我這不是開心嘛。而且這事只有你知道,我不和你說,我得憋死。”

“那你就憋着。”

“……”

大壯的無情無義讓軟愛妃痛徹心扉。

為此,軟愛妃打擊報複她整整半小時,把沈奪下廚給她做飯、親手給她組裝秋千、騎車帶她兜風的事,等等,說得堪比金榜言情小說。

蘇妙言一開始還吐槽“你倆俗不俗”“能不能對浪漫有其他解讀”“可不可以不要荼毒她純潔的心靈”……可聽的久了,她真心為孟阮高興。

也真心羨慕。

她和沈奪不是一個班同學,但男生的腼腆冷漠或是高考棄考,她是知道的。

兩人這樣大的懸殊能這麽赤誠地喜歡彼此,是件很幸福美好的事。

“大壯,我以前不知道原來談戀愛可以這麽這麽這麽開心!”孟阮說,“雖晚我倆之間問題很多,但我相信可以戰勝。”

蘇妙言望着窗外掠過的街影,陽光透過樹縫灑下斑駁的觀點,零星照在她的手臂上,冰亮亮的。

高懸殊的愛情會得到善果嗎?

她找不出答案,更沒辦法像往常一樣直接告訴孟阮:想,就一定可以。

***

名典小區。

蘇妙言回家後洗了個澡,換上舒适透氣的oversizedT恤,抱着嘟嘟窩在床上看書。

蘇毓文發微信問她什麽時候再回家吃飯?她琢磨了下,想着等《蟄伏》那邊有結果了再去,萬一幸運入選,也讓家人開心開心。

正編輯着文字,電話又打進來。

她今天好受歡迎哇。

蘇妙言定睛一看,蹭一下坐起來。

這電話號碼她故意沒存,可第一次交換時她就背下來,溜得讓她懷疑自己其實是個隐藏的數學小天才。

盤着腿,她抱緊懷裏的嘟嘟,運功真氣向下,劃開電話。

“喂。”

“在哪兒?”

“在家。”

傅贏川那邊似乎是在戶外,時不時有風聲穿過聽筒,嘩啦啦作響。

“什麽時候請我吃飯?”他又問。

蘇妙言抿了抿唇,低頭看着嘟嘟憨憨的模樣,小聲說:“聽你的啊。”

傅贏川無聲輕哂,“今晚,我接你。”

“啊?哦,好。”

挂斷電話,她咬着唇躺回床上,兩條小白腿空中亂蹬。

“嘟嘟,晚上他要來找我啦!”蘇妙言抱着小熊打個滾,蹭啊蹭,“你說他最近怎麽轉性了呢?我、我都……哎呀!”

捂着發燙的臉頰,她看向角落裏的小衣櫃。

之前那兩次吃飯,一次她病了相當于沒吃,一次謝大神語出驚人,其實他們根本沒好好吃頓飯。

這次,必須完美!

***

傅贏川六點半準時來到名典小區。

蘇妙言早早穿戴打扮好“埋伏”在陽臺望風,看見銀色邁巴赫出現在街道那頭時,她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可她得控制,得冷靜,怎麽也得等他打電話邀請再……電話來啦。

她噔噔噔下樓。

車裏彌漫着淡淡的冷香。

男人修長的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盤上,他今天穿的是黑西褲白襯衣,和上次一樣,沒系領帶,比平時的高冷禁欲中多了絲絲年輕活力。

“我選的是創意菜,可以嗎?”蘇妙言笑得微甜,“點評都很好。今天不是周末,直接開車過去有座位的。我們……”

“創意菜?”

聽他這語氣,她以為他不喜歡,忙道:“你喜歡吃什麽啊?現在換也來得及,我搜搜。”

傅贏川就是随口一說。

可瞧見她這麽緊張的模樣,不知怎的就想逗逗她,想看她着急,想……欺負她。

“創意菜是不怎麽樣,想吃懷石料理。”

“……”

懷誰?石誰?

蘇妙言捧着手機定格在原地。

“怎麽?”男人眉骨微挑,燈光昏暗,掩飾了他眼中躍躍的笑意。

她把手機塞回包裏,悶聲說:“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

“對象?”

“吃飯的對象。”

“……”

“我經濟能力有限,懷石料理對我來說挑戰太高。你該找能負擔得起的人和你吃,我就算了。”

傅贏川意識到自己“逗”過了,清清嗓子,說:“我請你。”

“又請我?”她笑了下,嘴角又很快耷拉下來,“我是沒錢,但也是真心想請你吃頓飯。你就不能稍微降低下标準麽,非得……”

“那我想吃你做的。”

“懷石料理我都是在電視上,啊?你說什麽?”

傅贏川轉頭面沖她,認真地說:“我想吃你做的。”

“……”

這老男人最近是不是在哪裏修煉把妹秘籍了?

不然怎麽時不時蹦出來的話會正中她的紅心?叫她完全無力招架。

“我、我做的,不是不行。”她手指碾着包帶,“可是我今天沒買菜,家裏什麽都沒有。”

傅贏川說:“小區前面有超市。”

“……哦。”

蘇妙言似乎有一丢丢理解孟阮為什麽連沈奪陪她逛便利店這樣的小事,都能寫成長篇言情小說。

因為心裏真的很甜。

她看着那麽挺拔英俊的男人推着購物車,會因為她随便的一句話停下腳步,耐心地聽她說這個好吃,那個得這麽炒才入味……她只想和他一直這麽走下去,永遠不要停。

“你特意學過做菜?”傅贏川問。

蘇妙言搖頭,挑了瓶番茄沙司放進車裏,“我媽忙,小昊那時候又小,正長身體總不能總餓肚子。所以我就試着做飯,久了也就會了些。”

做飯為弟弟,會急救也為弟弟。

傅贏川垂眸,記憶中一些難得的美好隐隐發散着。

“炒一道青椒肉絲,可以嗎?”蘇妙言問,“我們去蔬菜區那邊。”

傅贏川抽神,說:“不吃。”

“什麽?”

“青椒,不吃。”他稍稍別過頭,沒什麽表情,“難吃。”

“……”

老男人一枚還挑食?

蘇妙言轉過身,沒忍住笑了,原來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兩人在超市轉了一大圈,購物車不知不覺堆成一座小山。

往銀臺走時,傅贏川看到豆沙口味的餅幹,忽然說:“沒買豆沙餡料。”

“你想吃豆沙?豆沙什麽?”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白熾燈的照耀下,亮晶晶,“豆沙包。”

說完,又強調了一句:“你做的。”

“……”

他居然還記得她會做豆沙包。

說來也是奇怪,那一年,她拼命地練習最拿手的豆沙包,只想着他能在聖誕節吃到一點點她的心意。後來,豆沙包越做越少,現在想來,她大概得有一兩年沒再自己做過豆沙包了。

“現在就想吃嗎?”

傅贏川點頭。

蘇妙言微微一笑,心裏有那麽些苦澀,“可時間有些來不及了,要不買現成的吧。”

“沒關系。”他說,“你下次做給我吃。”

***

再次回到家中是七點一刻。

蘇妙言馬不停蹄去廚房忙乎,傅贏川則坐在客廳內百無聊賴。

這間房子不大。

小客廳、小卧室、小廚房、小衛生間,算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代表作。

客廳牆面上挂着幾幅照片,是近幾年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是蘇妙言和孟阮在高中參加十八歲成人禮的照片,兩個女孩笑容明媚,高高地舉起手臂比着“耶”,青春盎然的意氣風發仿佛在昭示着她們的陽光未來。

傅贏川靜靜地看着這張照片。

記憶中,他是在蘇妙言十八歲生日之後離開的。

而且生日那天,她約了他有話要說,可最後卻臨時離開,事情無疾而終。

她當時想對他說什麽?

他伸手想觸摸照片上的女孩,手機恰巧在這時響起。

康泉新得了一瓶95年的柏圖斯,高尚地摒除了獨占念頭,想邀請兩個兄弟一同品嘗。

“沒空。”傅贏川坐回沙發,淡淡道。

康泉嘴角抽動,憋了半天,憋不了了!

“你個沒有任何性.生活的老男人下了班能有什麽活動?”他吼道,“95年的啊,最好的年份!你忍心不來嘗嘗嗎?”

傅贏川悠閑地将腿交疊起來,手肘撐在扶手上,依舊漫不經心,“忍心。”

“……”

“你完了!我告訴你,你一定是有心理疾病!”康泉努力回擊,“你和言湛,一個獨孤孤僻,一個獨孤冷漠,注孤生吧!哦,不對,你還不如言湛。人家言家高瞻遠矚,好歹給言湛留了個娃娃親,你有嗎?你個萬年鐵光棍!”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

“我怎麽知道?我就是……等等?你有情況了?快快快,快跟老哥我說說!”

“說什麽?”

“……”

康泉當年就是瞎了眼和這兩個人稱兄道弟,大哥活的不如孫子,說的就是他。

傅贏川手指輕點着太陽穴,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透過廚房門的一點點縫隙,有抹粉紅色在來回穿梭,襯着暖黃色的燈光,油然生出溫馨的人情味兒。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說。

康泉一聽,又重新做回老大哥,忙問:“不是時候?還現在?你是找了個有夫之婦還是找了個未成年?”

“……”

“有夫之婦不好,那是道德問題啊。”康泉嘆氣,“未成年的話……那也就是老牛吃嫩草,等人姑娘成年了,也是可以的。”

傅贏川聽不得“老”字。

他臉色陰下來,冷聲問:“什麽就老?”

“哎呦,還真是找了個年輕的!”康泉認識他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套話成功,“有多年輕?十六七?還是說……是上次和你困在電梯裏的……”

嘟——

電話挂斷。

康泉熊熊燃燒着的八卦之火驟熱撲滅,決定單方面宣布他沒有傅贏川這個兄弟。

蘇妙言過來通知傅贏川馬上就能開動。

“其實先吃也行,湯最後上。”她說,“都這個點兒了,你餓壞了吧?”

傅贏川還好。

不過他胃不太好,确實不适合過晚吃飯。

很快,四菜上桌。

蘇妙言平時都是一個人,所以餐桌買的不大,能再多容納一個人是極限,更何況傅贏川還是個長手長腳,坐在圓桌旁邊略顯憋屈。

“要不去茶幾那裏吃?”她不好意思道。

傅贏川說:“這裏挺好。”

她抿着嘴控制笑意,用公筷給他夾了塊蝦仁。

菜的味道很不錯。

哪怕是傅贏川這種山珍海味吃慣了的人,也得承認這樣的家常菜更叫人開胃,而且,還是她親手做的,無形中在他心裏就多了層濾鏡。

“上次和你說的機會,還需要等等。”他忽然說。

蘇妙言愣了下,想都沒想就說:“沒關系沒關系!這種事又不是一錘子買賣,時機很重要。”

傅贏川“嗯”了聲。

其實,不是沒有劇本,只是他看了都不喜歡。

要麽有危險的動作戲;要麽得去荒山野林拍攝;再要麽——有吻戲。

為此,邵總助已經瀕臨遠赴開普敦的危險邊緣,再挑不出來合适又有潛力的劇本,開普敦歡迎他。

“對了,我今天和軟軟通電話來着。”蘇妙言轉移話題,“她在國外挺開心,說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說完,觀察老狐貍的表情。

沒辦法。

這是軟愛妃給她布置的家庭作業,原因是前段時間傅贏川曾電話突擊,軟愛妃害怕自己露餡兒。

傅贏川平靜地點點頭,不置可否。

蘇妙言夾了塊魚肉放嘴裏,猶豫着是不是再套套話?萬一沒套好再……

“你能接受男人比你大多少?”

“……”

“我指的男人是戀人,大是年齡。”

“……”

蘇妙言瞬間炸毛!

這是什麽話題?怎麽就變成……不對,他問這個做什麽?是什麽意思!又懷疑她早戀了嗎?

天地良心,她都二十二了啊!

“我、我……嗝!”

她忽然捂住喉嚨,臉色快速漲紅。

“怎麽了?”傅贏川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身邊,“我看看。”

蘇妙言不想給他看。

可是——

“好像是、是魚、魚刺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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