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支
做枚大瓦數燈泡不易, 做霸總的燈泡更不易。
潘小貝分分鐘從霸總那裏接收到“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這麽沒眼力價立刻開除”“算了,你裝死吧”的信號。
滿桌佳肴, 如同上墳帶的供品。
她終于懂了她哥那晚的無奈與辛酸……
而這之後, 蘇妙言全身心投入《蟄伏》的拍攝。
傅贏川有時間還是會跨市來陪她吃飯, 但潘小貝果斷選擇回酒店吃麻辣燙, 既能保住狗命又不用吃狗糧。
中午。
蘇妙言結束拍攝去棚子裏拿盒飯。
尋覓着找個小凳子, 手機先震了下, 是潘小貝發消息說今晚學校還有個講座, 得明天中午回影視基地。
—[學校的事是第一位, 我這邊一切OK]
她叼着勺子敲字, 身邊多了層黑影籠罩。
“你是妙言吧?”
說話的女人留着一頭幹練的齊肩中發, 紅唇複古, 搭配着一身剪裁得意的純白西服, 又飒又美。
“我是。”蘇妙言站起來,“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女人笑笑,指了那邊的保姆車,回道:“有人想見你。”
蘇妙言長這麽大沒追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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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一些姑娘們在面對自己偶像時的盡情呼喊一度讓她覺得誇張, 可此刻, 萬歆在沖她笑……沖她笑……笑。
土撥鼠尖叫.JPG
“坐啊,別拘謹。”萬歆端莊又不失随和,“正好我也吃飯,一起。”
“……”
和影後一起吃飯?要暈。
蘇妙言實在不知道該咋表達心中的澎湃,眨着星星眼說:“您的《空影》我至少看了十遍!簡直就是神演技!我都……我……不好意思啊,見到您太激動了。”
Selina将劇組為她們特意準備的飯盒分給蘇妙言, 笑道:“邊吃邊聊。你歆姐可是打算和你做同事的,你總這麽激動哪行?”
“您說什麽?”蘇妙言定住不動,複又搖搖頭嘀咕,“聽錯了。”
萬歆說:“我自己有公司你是知道的吧?這幾年,我簽了不少藝人,有一些做出了點成績。可娛樂圈更新換代很快,我需要新鮮力量。妙言,我覺得你不錯。有興趣加入嗎?”
“……”
這夢做嗨了。
***
黑色賓利雅致疾馳在高速路上。
黃昏餘霞在天邊燃燒着,交織着浮動的白雲不肯西落。
傅贏川一邊翻閱着報表,一邊口頭交代邵南工作,他語速不快,但事務繁多,邵南記得苦不堪言。
最近的邵總助有個dream——去開普敦看看藍天白雲。
從前不覺開普敦好,想再去卻為時已晚。
這段時間,他不僅要繼續完成本職工作,還要兼職劇本挑選以及修煉演藝職業規劃可行性這門學問。更可怕的是boss也總抽風,動不動就要去隔壁市轉悠一圈,沒完成的工作半夜完成,他身為總助要是不陪着,他就不配做總助。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蘇妙言換好自己的衣服,等候萬歆收工。
她沒想到萬歆這個咖位的演員這麽平易近人,而且還很有志向和想法,如果她真的有幸能加入旗下,她會加倍努力。
嗡嗡嗡——
蘇妙言思緒中斷,看到來電顯,心裏咯噔一下。
他不會又來陪她吃飯吧?不是說了不要折騰嘛。
“喂。”
“結束了嗎?”
蘇妙言頓了頓,低聲說:“結束了。不過,我約了一位前輩吃晚餐。”
“前輩?”
“嗯。”她說,“就是這部戲的女主角萬歆,很專業的女演員,拿過國際影後的。”
女的?
“你們約在哪裏?”
“……你不會要過來吧?”
“我看起來很閑?”
“……”
挂斷電話,傅贏川報了地址,司機切換路線。
“萬歆……”他咂摸着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邵南現在基本已經形成條件反射,只要是boss和蘇妙言通話,他就會支起小耳朵,随時準備好迎接boss的靈魂拷問。
聽到“萬歆”二字,他立刻說:“實力派女演員。之前主要是拍電影,這幾年行業不景氣也下來拍電視了。傅總,需要更具體的資料嗎?”
傅贏川擡手示意不用,但腦海裏隐約有個輪廓。
***
萬歆定的是一家中餐廳,很有格調。
而且,這家餐廳的安保工作很嚴謹,雅間和雅間之間有單獨的通道,私密性強。
“聽說這家的四喜丸子是招牌菜,可以嘗嘗。”萬歆說。
蘇妙言心想晚上吃的這麽硬核不利于身材管理啊,她不是吃不胖體質,必須控制食量,外加适當運動。
但想想這是人家請客便沒有說什麽。
侍者引導她們往餐廳更深處走,經過一個四面皆有走廊的圓形廳堂時,左方走廊傳來輕微腳步聲。
蘇妙言下意識掃了眼,步伐戛然而止。
傅贏川将手中的平板交給邵南,微微側頭吩咐什麽,神情淡然,一副日常辦公時的嚴肅模樣。
“蘇小姐?好巧啊。”
“……”
邵總助,您的演技真是一點也不假。
萬歆看到傅贏川略有怔愣,但很快便回以和善的笑容,“妙言,這兩位是你的朋友?”
蘇妙言看着傅贏川,後者一臉“哦,這該死的巧合”的撲克臉。
這老男人的臉皮最近真是呈瘋長趨勢,不是說自己不閑嗎?
“嗯,是。”她心裏一串呵呵,“也是巧了,沒想到能碰上。”
Selina忙說:“那幹脆就一起吃吧?雅間很寬敞。”
“……”
萬歆這樣的大明星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吃飯合适嗎?
蘇妙言心裏如此想,但萬歆卻沒有拒絕,反倒是沖着傅贏川微笑颔首。
大家一起用餐。
萬歆和Selina點完菜結伴去衛生間,邵南也說失陪,雅間裏剩下蘇妙言和傅贏川。
起初,誰也沒說話;後來,兩人同時說。
“你怎麽來了?”蘇妙言問。
傅贏川抿口清茶,回道:“碰巧。”
“……”
鬼信你。
蘇妙言也端起茶杯,來了個一口悶,繼續說:“你不會又像月庭軒那次想要破壞我吧?”
“你要是非要個理由,這麽想也可以。”
“……”
“不是,我有那麽笨嗎?”她十分不服,“而且就算按照你大清還沒滅亡的封建思想去衡量,我這次也是和兩個女的吃飯,有什麽可怕的?”
傅贏川拇指輕輕摩挲茶杯,眼神略有失焦,低聲道:“女的就一定安全?”
“什麽?那你……”
“而且,你不笨嗎?”
“……”
錯了錯了,一開始就是錯的,這老男人并沒有修煉把妹秘籍!
傅贏川見她氣鼓鼓的不說話,揣着手,腦袋裏肯定是在想“我必須找個能怼得你啞口無言的話來回擊”,嘴角上揚了那麽一瞬。
其實,他很累。
明輝要開拓澳洲市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他來拍板,任何細節都不能出現纰漏,一天連軸轉十幾個小時是常态。
可不知為什麽,他越累越想見見她。
哪怕她這樣和自己發小脾氣也好,這樣就不會那麽累了。
“給你打電話時我已經快到影視基地,”他說,“難道你讓我直接回去?”
語氣一如往常那樣平直、冷淡,可蘇妙言莫名聽出絲絲撒嬌的意味,心裏的那一點點小火苗呲溜熄滅。
“這事也怨我。”她乖乖舉起小白旗,“我應該提早給你發個消息的。可我想你那麽忙,我們昨天又剛吃過飯,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傅贏川說:“我還想來,不行?”
“……”
行行行,你是大爺啥都行。
蘇妙言臉上燒得慌,起身拿起茶壺再斟水,萬歆和Selina以及被迫失陪的邵南一同回來。
餐桌氣氛比較融洽。
萬歆情商高,說的話題有聊,而且禮數周全,尤其是對傅贏川。這讓蘇妙言一度以為這兩人是不是認識?可傅贏川并未主動說明。
“妙言是現在新演員中少見的,很有靈氣。”萬歆道,“你今天這場戲我看了下,不管是情緒還是臺詞的把控,都很好。”
蘇妙言鮮少在專業方面聽到點評,更別說是誇贊,心裏按捺不住小雀躍是必然。
可該有的謙虛是必須的,她正要開口,就聽:“靈氣是有,但頭腦簡單。很容易無條件信任別人。”
“……”
“是嗎?”萬歆捏下酒杯,“沒想到妙言性格也很好。”
傅贏川放下筷子,擡眸間,琥珀色瞳孔不動聲色地傳達出警告意味,沉聲道:“好也不好。”
蘇妙言閱歷少,看不透高手過招間的暗潮洶湧,只以為傅贏川還在揪着“她笨”不放,當年讓他知道自己數學很low是她人生最大的錯誤。
“傅大哥,你辛苦一天,快多吃點兒。”她故意夾了青椒過去,想着吓唬吓唬他。
沒想到這老男人只是觑她,拿起筷子夾了青椒送入口中,還慢條斯理地細細品嘗,末了,不忘使喚她。
“還要。”
“……”
對面,萬歆和Selina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麽。
飯後,蘇妙言去衛生間。
萬歆将Selina支出去,傅贏川見狀也讓邵南離開,雅間內之前的虛假繁榮,蕩然無存。
“傅總,您還記得我。”萬歆嫣然一笑。
傅贏川在見到真人前,并沒有想起來到底是誰,可剛才走廊照面,頓時對號入座。
旭華的趙董有只金絲雀的事是衆所周知的。
然而近一年,旭華因在海外市場的決策失誤,資金流出現問題,趙董不得不向發妻的娘家求助。如此,自然也就難免會有相應“條件”。
“記得不記得,不重要。”傅贏川手指輕扣桌面,神情冷漠。
萬歆無所謂,起身繞到傅贏川身後,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下面塞了張紙條,而後俯身在他耳旁說:“我的私人號碼。”
忽然撲來的香水味讓傅贏川皺了下眉頭。
他拿起紙條,交疊在指間把玩起來,萬歆見了也不言語,還在他的身後保持很近的距離。
在名利場摸爬滾打那麽多年,萬歆很擅長評估對方。
像傅贏川這樣的男人,哪怕只是玩玩都不會虧,更何況這男人還有張迷人的臉,以及滿滿的男人氣概。
傅贏川看眼腕表,剛才小騙子說想吃雙皮奶,也不知道這個時間店鋪關門了沒有?
他起身。
萬歆後退了半步,馬上又靠過去,似有若無的香水味纏繞着兩個人。
“你覺得想在娛樂圈立足,”傅贏川說着,拈起紙條走向窗邊,“最需要什麽?”
“資源。”
他又問:“資源怎麽來?”
萬歆笑了,“那就得看傅總願不願意給了。”
一陣無言。
落地窗外,霓虹滿場。
都市的妩媚與味道往往就在于它夜晚是否能令人沉迷,甚至是沉淪。亂花漸欲迷人眼,不過如是。
“看來,你在娛樂圈能混到這個位置,”傅贏川擡手,漫不經心地将紙條扔進窗邊的魚缸,“全是運氣。”
萬歆抓緊椅背,一股慌亂從腳底蹿上頭頂,“傅總,我沒有別的意思。您要是不喜歡,大可以不……”
“嗯,我不喜歡。”他轉過身,淩厲的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
萬歆不敢多言。
三天前,她偶然看到蘇妙言收工後偷偷摸摸地往停車場跑,往一輛庫裏南走去。
娛樂圈,再小的演員背後都可能有“主兒”,不管大小。
只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給蘇妙言開門的會是明輝集團的繼承人——傅贏川。
之前和趙董沒分手時,她也會陪着趙董參加一些名流的私人party,傅贏川是這些人中的“稀有品種”,多金帥氣卻不驕奢淫逸。
他對蘇妙言的态度讓她以為他也不過是戴着假面具的狼,所以才想借着接近蘇妙言,接近他……
傅贏川整理袖扣,邁步向前走去。
萬歆頓時心提到嗓子眼兒,忙說:“傅總,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他聽了,腳步微頓,涼涼道:“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明白人要有自知之明。”
“……”
“她,你最好別有任何心思。”傅贏川很自然地拿起蘇妙言毛茸茸的小挎包,“我對于不喜歡人和事,通常做法就是讓它消失。”
萬歆臉色煞白,摳着椅背的手輕顫着。
兩人對面的魚缸,那張寫着私人號碼的紙漸漸溶解,缸裏的金魚全都繞着它游。
***
蘇妙言如願捧着雙皮奶回酒店。
只是饞嘴得到滿足,回去還得燃燒脂肪把熱量減下去,想想有那麽一點不開心。
傅贏川送她到酒店大堂。
暖黃的水晶燈投映在大理石地板磚上,亮晶晶的,閃着碎光。
蘇妙言抿下唇,說:“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早休息。”
“嗯。”傅贏川應,“什麽時候完成拍攝?”
這個還真不好說。
但她的戲份不多,要是其他場次順利,那她也會順利,沒有一個月也就完事了。
“我在這邊就是拍戲,沒別的事。”她摳摳雙皮奶的瓶子,有種報備的趕腳,“你、你就放心啊,不用還總往這兒跑。”
傅贏川瞧見她面頰上的緋紅,眉峰略挑,又起了想欺負她的心思。
“你怎麽知道我來這裏不是因為工作?”他說。
嘩啦啦——
自作多情潑她個透心涼、心飛揚。
蘇妙言的小臉瞬間垮下來,悶悶不樂地蹭蹭腳,“哦”了一聲。
“我回房間了,拜拜。”
轉身要走,老男人又給她叫住。
她不耐煩地轉過身,就見男人遞來一個紙袋子,說:“這幾天降溫。”
袋子裏是件米色風衣。
別的不說,紙袋上面的品牌logo就充分印證了風衣的品質和質量。
“我、我帶着厚衣服了。”蘇妙言沒接,“這個太破費,你還是退了去吧。”
“退?”傅贏川輕哂,“你把我買的雙皮奶也退給我。”
“……”
她都喝了,怎麽退?
“拿着。”
“……”
“拿不拿?”
怎麽還帶威脅人的呢?
蘇妙言伸手,老男人就直接把袋子塞她懷裏,她甕聲甕氣地道了句“謝謝”。
傅贏川見時間不早,也不耽誤她休息,她乖巧地抱着袋子點點頭,往電梯那邊走,聽話得不行。
他見了,心裏又湧起情愫,不假思索地追過去。
蘇妙言已經進電梯了,見他突然出現吓了一跳,“怎麽了?還有事。”
傅贏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頭的情愫更加強烈地翻滾着。
“我在這邊……”他喉結滾動,萬年不變的冰塊臉罕見地有絲羞赧,“确實沒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