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文/烏雲冉冉

過了許久,陳文铮拿出手機,撥通了顧夢東的電話。

“在哪?”

“在家。”

“我現在去找你。”

電話一端的顧夢東沉吟片刻,“文铮,你……沒事吧?”

陳文铮撫了一把臉,聲音有些疲憊,“沒事,就是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也好,那我去找你吧?”

“不用,我正好要去你那附近辦點事。”

“好,那我等你。”

挂上電話,陳文铮想站起來,可剛擡起半個身子,腿上吃痛,整個人又跌回到了沙發裏。

或許是坐的太久了。

等了片刻他再次起身,這一次還比較順利。他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看到玄關處的車鑰匙,他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決定開車出門。

顧夢東家住在一個高檔小區裏,外面車輛不許進入。陳文铮只好把車子停在路邊,走進去。

這個小區很大,他走了大約十分鐘,到了一個單元門外。他熟練地按了顧夢東家的門鈴。顧夢東似乎早有準備,門鈴一按響,陳文铮眼前的單元門“啪嗒”一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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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元門裏電梯門也是開着的,但是門前立了一個黃色警示牌,電梯保養。

他不由得有些為難,有個工人正巧拿着工具從外面進來,他問,“大概要保養多久?”

“差不多還得半個小時吧,您要是樓層不高的話就走樓梯吧。”

顧夢東家住在6層,陳文铮看了眼手表朝着樓梯間的方向走去。

這六層樓陳文铮爬的有點久,等他到了顧夢東家門口時已是筋疲力盡。

他敲了敲門,立刻聽到裏面有人來開門。

顧夢東第一句就是抱怨,“怎麽這麽久……”

可“久”字還沒有完全說完,他看到了一臉汗津津的陳文铮,不由得一愣,“爬樓上來的?”

陳文铮推開愣在門前的顧夢東,自己走進屋裏,換了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嗯,電梯在保養。”

“那你就等一會兒,或者叫我下去啊!”顧夢東一臉擔憂。

陳文铮擺擺手,“沒事。”

顧夢東給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對面。一時間兩人誰也不再開口,屋子裏靜悄悄的。

過了許久,陳文铮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顧夢東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麽,實話實說,“從我剛回國,第一次見夏雪那次。”

陳文铮詫異地擡頭看他,那時候常義還不知道夏雪就是小雪,他又是怎麽知道常義喜歡的人是夏雪呢?

顧夢東拿過茶幾上的一包煙,輕輕抖了抖用嘴叼出一支,他眯着眼點了火,“文铮啊,當年我可是幫了你個大忙,別告訴我你轉身就忘了。”

陳文铮怔怔地看着顧夢東,他嘴邊煙頭上的猩紅忽明忽暗。

見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顧夢東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解釋道,“三年前那事你忘了?當時有些資料要辦,資料要經我的手,上面有她的照片。三年前而已,跟現在沒什麽變化。”

陳文铮豁然擡起臉,“那你早知道常義一直跟小雪有聯系了?”

“不知道,是他後來告訴我的。”

聽到這裏,陳文铮的肩膀垮了下來,整個人深深地陷入沙發中。

說來可笑,顧夢東竟然是他們三個人中第一個能在茫茫人海中認出小雪的人,反而他和常義,一個聾子、一個啞巴,直到小雪本人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時,也沒有人能認出她來。

陳文铮苦澀地笑了笑。

這笑容被顧夢東捕捉到,他不由得覺得心痛,他問,“你和她……”

陳文铮沒有回答他,顧夢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過了一會兒,陳文铮勉強站起身來,顧夢東一愣,“這就要走了?”

“嗯。”他來找他,本來是有好多疑問,可是才抛出第一個問題,後面的他就不想知道了。因為那些都可想而知,也毫無意義。

顧夢東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常義也希望你們好,不然他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陳文铮已經走到門前,聽到這話,他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半響才說,“我明白。”

回到車子上,他已經渾身是汗,他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只是呆呆地坐着。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揉了揉腿,還是決定自己開車,去人民醫院。

人民醫院的劉醫生他很熟,從小時候起他就在劉醫生這裏看病。

聽他說了大致的情況,劉醫生很不高興,“知道出血了還爬了六層樓?你可真夠能忍的!”

這話裏除了關心還有嘲諷,陳文铮無奈,任憑他訓斥。

劉醫生見他只是乖乖地聽着,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得嘆了口氣,“我記得你以前一直保護的挺好的,稍有點情況就來我這報道了。這段時間也沒見你來,我還說你小子福大命大八成以後都不用來我這了。可是我發現了,這人就是不經念叨,剛念叨完你你就出現了!”

陳文铮無奈地笑了笑。

劉醫生說,“你這回有點嚴重,估計沒半個月好不了。哎,不能再一個人住了,讓家人去照顧你吧。”

說到這裏,劉醫生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尴尬地咳了一聲說,“我是說得找個人照顧你,上次跟你來的那個小夥子就不錯嘛,照顧你這麽多次有經驗了。咦,他這次怎麽沒陪你來?”

陳文铮明白,劉醫生指的是常義。這麽多年來,陳文铮形單影只,平日裏也只有那兩個兄弟。顧夢東工作性質原因常年在外面奔波,所以照顧陳文铮的一般都是常義。想到這裏,陳文铮心裏一陣酸楚。

他垂下眼,不說話,只是等着挨那一針。

劉醫生見陳文铮不說話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打完針,他問陳文铮,“你怎麽來的?”

“開車。”

“開車?你不要命了?”

說着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代駕的電話。

這天晚上,陳文铮一個人待在家中,沒心情寫論文,更沒心情幹別的。他回想着這些年的事情,自從那次空難之後,他看到了小雪,鬼使神差地用母親的名義開始資助她,生活就變了個樣子。本以為只是花點錢的事情,沒想到這些年搭進去的遠不能用錢來衡量。

他看着自己腫起的膝蓋,突然覺得這或許也是警示——常義的事情是警示,這也是警示。他們無法再坦然的面對彼此,而小雪也不該面對這樣的他,她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生活的更幸福才對。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門外有人敲門,他以為是顧夢東。他拿過沙發旁邊的拐杖支撐着自己起來,想去開門。卻聽到門外的人開始暴力地拍門,邊拍邊喊着,“陳文铮!陳文铮!我知道你在裏面!”

陳文铮不由得停下步子,他拄着拐杖木然地站在門裏,想象着門外夏雪暴跳如雷的樣子。她終究還是先他一步忍受不了這樣冷冰冰的氣氛。

其實夏雪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沖動,如果沒人逼她回到現實,或許她還是會選擇之前那樣與陳文铮兩不幹涉,各自窩在自己的樹洞裏舔舐傷口。

但是生活不會因為任何悲傷或喜悅的情緒而放慢節奏。就在半個小時前,她接到了一個越洋電話,是她在美國的導師Robert打來的。

他又一次非常誠摯地邀請夏雪回去,夏雪本想一口拒絕,但想到當下的情況,回美國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她沒有立刻答應,她要等到明天會給他一個答複。在這之前她要見見陳文铮,她對他還抱有一絲希望。茫茫人海中錯過了該錯過的,失去了該失去的,她終于等到了他。可是眼下他們就要這樣完了嗎?他們不能就這樣完了,如果真要結束,也不能就這樣不聲不響地結束。

夏雪突然有些怨恨陳文铮,他怎麽可以這麽狠心?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并不比他好受多少,可他怎麽能心安理得地對她下了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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