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芝怔了好大一會兒,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阖首答應。
程曉芸松了口氣, 送秦遲行：“那就等宴會那天再說,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程芝等秦遲行走了才擡眸看向程曉芸：“您和秦遲行是怎麽認識的？”
“他來找我談合作, 這個年輕人很有野心, 傅言這次是遇到勁敵了。”
程曉芸拉着程芝坐下，“這筆買賣非常劃算, 對你我都很好，我直接答應了。”
程芝不知道怎麽的, 心裏有那麽一點不舒服。
可一想到曾經經歷過的那場車禍, 秦遲行的救命行徑, 程曉芸的安排，她說不出那個不字。
傅言, 真的曾經安排過那麽多嗎？
宴會當天，程芝穿着程曉芸安排的一件星空晚禮服, 烏黑的頭發吹了卷出來, 側邊別了一個卡子，比平日乖巧可愛的形象多了幾分小性感。
程芝麻木地上了秦遲行的車，擠出一抹笑來。
“芝芝，你今天真好看。”
程芝表情沒有怎麽變：“你也是, 今天以後就恭喜你得常如願了。”
秦遲行穿着黑色西裝, 金絲邊眼鏡後是一雙溫潤的桃花眼，盯着程芝看了一會兒才挪開視線。
一路上兩個人并沒有任何交流。
一下車，程芝就看到站在門口和一個白發蒼蒼老頭攀談的傅言，照舊一身黑色西裝, 痞氣十足，狹長的眸子冷冷掃過來一眼，在程芝挽着秦遲行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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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芝深吸一口氣，秦遲行在她耳朵邊輕輕說：“謝謝你陪我，這麽重要的場合。”
程芝臉上僵了一下。
白發老頭順着傅言的目光看過來，對着程芝輕點了一下頭。
程芝見他十分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是誰。
在往旁邊站着的是黃珊珊，見到程芝和秦遲行，特地挽住了傅言的胳膊。
“真好。”
黃珊珊率先開口。
程芝知道她說的真好是什麽意思。
秦遲行附和着笑起來：“是啊，真好。”
傅嶺這次花了大手筆，宴會選在C市最好的地方舉辦，請的都是上流圈裏人，能拿到邀請卡也是身份的一種象征。
傅嶺嫌熱鬧還不大，在孫骁骁的建議下，還特地請來了幾家主流媒體。
秦遲行是今天的主咖，一進來就被很多人圍住，程芝覺得沒有意思，找了角落坐着。
從前陪傅言參加宴會的時候，她也經常這樣找了角落坐着，等着阮紅過來說話，或者自己慢慢吃點東西。
傅言從前沒覺得怎麽樣，現在卻覺得程芝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看起來非常讓人心疼。
有一種沖動，想沖過去把她抱在懷裏。
事不過三，傅言硬生生別開了眼，程芝已經拒絕過他很多次，他也不是個容易低頭的主，三次已經是極限。
程曉芸挽着她現在的老公出現，頓時就引來了一場喧嘩，比剛剛程芝挽着秦遲行還要熱鬧。
程曉芸這個名字，可以說在富太太圈裏如雷貫耳。
她長得非常美，風韻猶存，一舉一動都透着風雅。程曉芸嫁過很多人，每一個都愛她愛的轟天動地，結束的也轟轟烈烈。
本以為和傅嶺離婚之後，程曉芸就跑到國外了，誰知道短短幾年的時間，又帶着外籍投資商回國了。
“真是紅顏禍水啊，有熱鬧可以看了。”
“你們還不知道嗎？傅月覽上次已經被程曉芸鬧到家裏去了。這兩個人的恩怨我看一時半會兒完不了。”
“傅家那個姑奶奶也不是個吃虧的主。”
“兩個人鬥了這麽多年，哪次能鬥得過程曉芸。那位才是有手段的。”
程曉芸就像沒有聽見那些議論一樣，神色還是那麽高傲。挽住新老公的胳膊優雅地等着其他太太來恭維。
程芝收回了她的視線。
阮紅到的比較晚，她拉着程芝拍了幾張照片：“我估計王藝苑要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出來，這次是丢了大人了。你媽也真是有本事，一會來就上門打了她的臉不說，還能讓她給你在那麽多場合道歉。”
王藝苑道歉的事，在宴會之前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圈裏好幾個和她玩的不錯的小姐都問她是怎麽回事，怎麽要給程芝道歉。
王藝苑含糊着不願多說，已經很久沒有出來玩了。
至于那些道歉，程芝沒有一個回應的。
程曉芸很意外的挑挑眉，但也沒多說。程芝夜裏躺在床上思索的時候，也猜到了是傅言在背後替她出氣。
阮紅嘲笑了好一會兒王藝苑，以往和王藝苑在一起玩的江弄影和趙娜娜，沒一個敢上前讨要公道。
只有傅月覽忍不住一直瞪程曉芸和程芝，那恨恨的目光倒是讓不少人等着看笑話。
沒過多久，江弄影在江母的逼迫下，硬着頭皮走過來。
阮紅一臉戒備：“你想做什麽？”
江弄影看程芝的目光帶了驚恐：“沒什麽，我給程芝道個歉。”
她的聲音太小，程芝和阮紅都沒有聽清，讓她大點聲。
江弄影像受了什麽委屈一樣：“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找你麻煩了。”
阮紅一下子氣笑了。
這麽重要的場合，程芝和傅家兩個兒子交織複雜的關系，加上程曉芸，可以說場上似有若無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江弄影這麽一弄，就好像程芝平日裏怎麽欺負她一樣。
阮紅：“你有話好好說，別沒事找事。不然我警告你，王藝苑的下場就是你的。”
江弄影吸了吸鼻子，她怕的就是成了王藝苑一樣的下場。
王藝苑好歹還是傅家的親戚，他們江家什麽都沒有，江家的生意不知道怎麽得罪傅言。
因為這事，江母逼着她過來道歉。
“嗯，我再也不敢了。”江弄影表态的很誠懇。
程芝開口：“你知道就好，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江弄影在心裏腹诽，現在圈子裏面，最不好欺負的就是程芝了。
不管她現在和傅家的關系是什麽，都沒有人會再小看她。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什麽，秦遲行站在傅嶺身邊，随着他見人。傅言站在不遠處搖晃着酒杯，氣定神閑站在宴會上，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場宴會的目的是什麽，也沒人敢小觑他。
何況已經有人陸續認出來傅言旁邊站着的白發老頭是誰。
“今天可是有大熱鬧看了。”
“傅嶺這次做的不地道，把傅言逼急了。”
“是啊，傅言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
陸陸續續宴會請的人都到了，傅嶺見時機差不多，讓大家聚集在一起，指着旁邊的秦遲行說：“這次宴請大家的目的，就是讓大家一起做個見證，順便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流落在外的小兒子，以後就是傅遲行了。”
“同時呢，大家想必也知道，傅言和程芝之前訂的婚約，在這裏我也一并宣布作廢了。”
衆人都視線焦點又集中到傅言和程芝身上。
以及站在傅言旁邊的黃珊珊身上，她特意挺了挺胸，仰着下巴。
傅言嘴邊勾起一個冷笑，懶散擡了手：“我不同意廢除婚約。”
一時場上一片嘩然。
傅嶺被他下了面子，臉上無光，非常不好看：“你給我閉嘴。”
“我看該閉嘴的人是你吧。”
白發老頭上前一步。
“這是誰？”
“剛剛我就想問，這老頭看起來很眼熟的樣子。”
“嗐你們竟然不知道他？”
白發老頭朝大家點點頭：“我是之前一直留在傅家老爺子身邊的管家，想必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認識我，我們家老爺子在去世之前，留了一封遺書。”
傅嶺面色一變。
就像傅言和他的關系不好一樣，他和老爺子的關系也不好。但是傅老爺子很喜歡傅言這個孫子。
傅家人丁并不興旺，傅言可以說是在傅老爺子的教導下長大的。
白發老頭讓律師拿出了老爺子留在他那裏的一份遺書，當着大家的面念了起來。
每念一句，傅嶺和秦遲行的臉色就鐵青幾分。
傅老爺子原來早就知道秦遲行的存在，為了怕有一天傅言的利益受到損失，在遺書上特地把他的那部分股份都轉給傅言。
這樣一來，傅家當家人就易了主。
白發老頭念完，對傅嶺說：“你父親怕的就是這一天。老爺子思慮周全，說私生子可以認回來，但是想要傅家的股份那是不可能的。”
禍起蕭牆，傅老爺子聽說的太多。
秦遲行鏡片後面的眸子裏一片冰冷，和傅言遙遙對視上，兩個人誰也不認輸，互相別着勁。
他心裏發堵，沒想到傅老爺子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存在，為什麽就不能認他回來，他到底哪裏比傅言差？
傅言往前走了兩步，好似他站在哪裏，哪裏都是中心一般：“你認個私生子回來，我沒有意見，但是你想讓我和程芝退婚，這是不可能的。”
這句話比剛剛還惹人注目。
傅嶺捂着胸口的位置只喘氣：“你個孽子！”
白發老頭咳嗽了一聲，傅嶺只得忍了回去。
誰能想到老爺子都入土好幾年了，還能出來管着他。
孫骁骁忙扶住他，小聲哭着說：“您身體還好嗎？您是不是心髒病又發作了？要不要找醫生？”
傅嶺心領神會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給我……藥。”
所有人都了然，卻依然給他叫了救護車。
好好的歡迎秦遲行的宴會，硬生生弄成了這個樣子。
程曉芸嘆了口氣。
程芝對上這樣的傅言，哪裏有一點勝算。
張凱在一旁搖頭對阮紅說：“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傅言啊，啧啧。”
阮紅朝他屁股踢了一腳：“就你知道的多。”
張凱：？？
“姑奶奶又怎麽了？”
阮紅不搭理他，要去找程芝：“我覺得芝芝有危險。”
“人家兩口子的事，你老去摻和什麽啊。再說，你沒發現我們言哥，現在變成戀愛腦了嗎？”
秦遲行捏着拳頭給傅嶺喂藥，今天不會那麽順利他早就知道了，卻沒想到傅言竟然直接把傅嶺的權給廢了。
從此傅家只有一個當家人。
傅言的手腕和地位能力，再也不會有人質疑。
這一天他等了很久，卻還是功虧一篑。
盡管這樣，秦遲行的臉上還挂着心急的神色，無奈看了程芝一眼：“我可能要去醫院，你媽媽在那邊，你自己過去可以嗎？”
程芝把目光移向他，作為他的女伴，秦遲行臉上還帶着恰好的歉意。
“沒關系，你好好照顧叔叔吧。”
程芝笑了笑，眸子卻有着淡淡的擔憂。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傅嶺被送了上去，陪同的人只有秦遲行和孫骁骁。
傅嶺壓根不讓傅言上前。
“我看傅家以後有的鬧了。”
“這從此以後傅嶺眼裏可就是只有這私生子了。傅言的處境啊可沒那麽好。”
“怕什麽，就今天傅言能鬧這麽一出，人家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一個傅家，我看他還不一定能看得上，後生可畏。”
“這事說到底是傅嶺不地道，圈裏私生子私生女多了去了，誰家往回領，還鬧這麽大的動靜，大張旗鼓的認回來，我要是傅言，我也得這麽做。”
“我看傅言不同意和程芝解除婚約也是這個意思，以前也沒有見他對那個未婚妻有多上心啊。”
程芝耳朵裏充斥着各種消息，有同情的看她一眼，也有羨慕的，還有濃濃恨意的。
之前給秦遲行預熱的媒體朋友成了這場鬧劇的見證者，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竟然拿着話筒對準了程芝。
程芝一身紅裙搖曳，化着淡妝的臉上瑩白如玉，記者吞了口口水，傅言的這個前未婚妻還真是好看。
有點像不是人家煙火的仙女。
“請問程芝小姐，你之前和傅言是不是定了哈，為什麽要退婚？你和秦遲行是什麽關系？”
程芝并不想回答，可現場一片混亂中，好多人都還等着程芝怎麽回答。
他們都需要一個答案。
傅言被其他股東纏着，秦遲行不在，和傅家沾上邊的人只有她。
程芝沉默了一會兒，勾唇微笑：“以前不懂事時喜歡錯了人，從來沒有愛過。”
話音落，全場嘩然。
程芝這是公開打傅言的臉。
黃珊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有些驚喜。
本來剛剛傅言說不同意取消婚約的時候，她的臉火辣辣燙的不行，這不就是公開和黃家作對。
她要做今天傅言的女伴，黃家其他人不同意，是她執意去求傅言。
傅言冷冷看了她一會兒，想着秦遲行身邊的程芝，竟然答應了。
卻除了在門口讓她挽了一下，其他時候她連人影都見不到。
黃珊珊回過神來，程芝斜後方的吊燈溫柔灑下來光，給她整個人都度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那你的意思是說，和傅家沒有關系了？”
“嗯。”
“那婚約？”
“取消了。我不會嫁給傅言。”
她身上那身紅裙，在今天的宴會上格外醒目，瑩白如玉的肌膚泛着光，清冷冷站在那裏。
她說的不多，但已經足夠了。
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天起，程芝和傅言兩個字，再也沒有關系。
她拖着裙子往前走，下一秒被傅言拽住手腕，跌落到他的懷裏。
“為什麽？”
傅言的語調裏帶着痛苦，猩紅地眸子深不可色。
他為了程芝，背水一戰，不惜拿整個傅家來賭程芝的心。
卻輸的一塌糊塗。
“為什麽？”
傅言緊緊箍着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子裏。
程芝掙脫不開，聲音帶着一點沙啞開口：“傅言，我和我媽剛到傅家的時候，那場車禍是不是你安排的。”
她轉過頭來看傅言。
傅言松開了掐着程芝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狹長的眸子裏辯不清情緒：“你是在懷疑我？”
程芝并沒有否認，巴掌大的臉上就這麽俏生生盯着他看。
傅言心裏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把目光移向程曉芸。
當時情況是怎麽樣，只有兩個人清楚。
但他卻不能反駁。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不會跟着我回去？”
程芝搖了搖頭：“不會，這是兩回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
傅言咬着後槽牙：“你一定要知道答案？”
程芝“嗯”了一聲。
傅言許久沒有說話，程芝了然地點了一下頭。
傅言一慌，往前走了半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
哪怕違背誓約。
“不用了。”程芝并不想聽。
傅言耐着性子彎下腰，盯着她的眼睛哄道：“我可以給你媽道歉，這事你想怎麽處理都可以，乖乖跟我回家行不行。”
程芝搖了搖頭：“我再也不想見你。”
傅言的眸子徹底冷了下來。
黃珊珊想上前，被阮紅拉扯着，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打擾。
程芝往後退了半步，毅然決然轉身，真的再也不看傅言一眼。
紅色的裙子在空中搖曳生姿的轉了一圈，一點點消失。
傅言心猛地一空，就像是什麽從身體內一點點抽離。
他知道程芝是真的不愛他了，不會再留在他身邊。
傅言伸出手想拉住她的手，卻拉了個空。
窗外的雷聲驟然響起，黃珊珊再也忍不住，沖上去拉傅言。
卻被傅言一把甩開。
“我靠言少是瘋了嗎？程芝有什麽好的？”
“傅言這下子可是連黃家都得罪了，為了程芝值得嗎？”
程芝一路上聽了不少聲音，卻不再放在心上。
她上前沖着程曉芸笑了笑。
“媽，我們回家吧。”
“好。”
兩個人往外走去，不少人覺得沒有熱鬧可以看，也陸陸續續回家。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大雨，門口聚集的人有點多，突然一陣嘈雜傳來。
“我靠！”
“活久見！”
張凱和阮紅着急忙慌跑過來：“芝芝！外面！”
程曉芸來了興趣：“外面怎麽了？”
“外面傅言跪在門口了！”
程芝怔了一下。
窗外雷聲陣陣，傅言怎麽會跪在那裏。
程曉芸挑了挑眉：“去看看。”
程芝亦步亦趨跟着過去，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走到門口，所有人都自發地給程芝留出位置。
兩個人的眸子隔着雨簾在空中對視。
男人身上的襯衣已經全部濕透，貼合在身上，露出裏面勻稱的肌肉線條，黑色的碎發也被打濕，濕漉漉的垂在額前。
單膝跪在地上。
程芝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狼狽。
他跪的一動不動，啞着嗓子開口：“程芝，別離開我。”
程芝捏着裙角的手猛地一緊。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程芝身上。
程芝嘆了口氣。
她低垂着頭看鞋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淹沒在雷聲中：“傅言，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不用這樣。”
傅言卻聽到了，他自嘲笑了笑，繼續跪着。
“我不信。我賭你還愛我。”
“如果不愛的話，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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