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傅言的視線始終盯在程芝身上, 想看清她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竟然這麽迫不及待想要來和他退婚。
程芝聽到他的聲音, 手指蜷縮了一下, 眸子淺淺落在地板上, 看也不看傅言一眼。
好像壓根就沒有出來這個人。
一直暗中觀察她的程曉芸放了心, 開口說:“我們一定要退婚,你當如何?”
傅言沉默下來, 體內像是燃燒了一樣,向四肢湧動着燥熱,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程曉芸怎麽回來了。
傅言倒不是怕她, 是害怕程芝這次不再選擇他。
時間往前推幾年, 場景和今天類似,程芝卻站在他的身邊, 對程曉芸說:“我要留在傅家。”
傅言嘴角忍不住嗤了一下,眸子裏閃過一絲受傷, 身體內不知道是哪裏像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呼啦啦的進風。
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不如何,只這婚事是不可能退的。”
“我傅言是不會讓程芝離開我的。”
程曉芸嗤笑起來:“傅言啊,你還是老樣子。知道芝芝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你嗎?改改你自大的脾氣吧。”
傅月覽和王藝苑來的很快, 兩個人就住在老宅附近, 傅嶺叫他們,他們不敢不來。
來之前他們就已經想到是程曉芸在興風作浪。
等傅月覽真的在主座上見到程曉芸,臉色還是不受控制的難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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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芸和傅月覽比起來,就氣定神閑很多, 她帶的保镖人數是最多的,她一個眼神示意,幾個光頭大漢就上前幾步,把王藝苑帶了過來。
“你們想做什麽?”幾聲刺耳的尖叫響起,王藝苑掙紮起來,眼神帶着驚恐,被幾個保镖帶到了程曉芸跟前。
程曉芸挑了挑眉:“剛剛你去芝芝公司鬧騰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害怕呢?”
她留着纖細的指尖拍在了王藝苑的臉上,吓的她大聲驚叫起來。
傅嶺皺着眉:“曉芸,你這樣就過分了。”
程曉芸連眼角眉梢都沒有動,一巴掌打了下去。
“她去找芝芝麻煩的時候,就不過分了?”
傅月覽被挾持着,連上前都不能,嘴裏一直罵罵咧咧。
王藝苑害怕的哭起來,先是求助傅嶺,最後把希望寄托在傅言身上。
“表哥,救我,她要毀我容……”
傅言往前走了幾步,蹙着眉,狹長的眸子裏帶着狠厲:“你去找她麻煩了?”
王藝苑預感不好,她連忙澄清:“不是,我是去恭賀程芝,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是江弄影挑唆的我!”
她已經語無倫次。
程曉芸像是看一條狗一樣,打了一巴掌就再也不動手。
孫骁骁被眼前這一幕也看呆了。
程曉芸這麽厲害的嗎?這麽多人都奈何不了她?
她這麽多年一直暗地裏注意着傅家,當然知道傅嶺曾經娶了程曉芸,在圈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沒幾年兩個人就離婚了,都說程曉芸揀了高枝走了。
原來真人看起來,不僅僅是漂亮,簡直是雷厲風行。
“芝芝,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母女兩個沒少找你麻煩吧?”
程曉芸說話的功夫,還讓女傭去倒了杯水過來,遞給程芝。
程芝抿了口水,輕輕點點頭。
她不是聖母,不會在她被欺負了之後,還要替這些人求饒說話。
程曉芸點點頭:“再給我打。”
王藝苑嗚咽的聲音還沒有起來,就被打了兩巴掌。
她彈了彈水杯上的紋理:“我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們,我程曉芸又回來了,好好的回來了。以後誰在欺負我女兒,你們就等着這個下場吧。”
她優雅站起來,看了一眼傅嶺:“那就這樣,退婚的時候最近就宣布一下。”
程曉芸說完,看也不看傅言一眼,帶着程芝就要離開。
傅言一把拉住程芝的胳膊:“芝芝。”
傅言從來沒有叫過她芝芝,這一聲卻叫的程芝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低垂着頭,一點點掙脫開他的手,決然離開。
屋裏一片狼籍,傅月覽摟着王藝苑哭,一邊罵傅嶺向着外人。
傅嶺回到主座上:“別哭了,她手裏有重要的東西,我不敢動她。當初要不是程芝留在傅家,傅家根本就沒有時間得到喘氣,說來說去,都是傅家欠她的。”
傅月覽:“那你就看着你的外甥女白白挨了這頓打?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回來一準沒好事,我還是太心慈手軟,就不該對程芝那個賤人心慈手軟。”
傅言擡腳要走的步子頓了一下,站定回過身來看着傅月覽:“姑姑有這功夫罵人,還是想想怎麽教好自己的孩子吧。王家那邊為什麽要離婚,姑姑也該好好反思一下。”
傅月覽被氣的一個倒仰。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和程曉芸八字不合,程曉芸處處克她。
傅言又看向王藝苑,王藝苑往傅月覽身邊靠了靠,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
傅言單手插兜,狹長的眸子帶着逼人的氣息:“還有你。如果再有下次,不需要別人動手,傅家這裏你就不用待了。”
王藝苑帶着哭腔點了一下頭,以為逃過了一劫。
傅言沒放過她:“去給程芝道歉,去她公司道歉,在微博、群裏任何地方,都給她道歉。”
王藝苑的臉色一下子慘白,這比打她還要難受。
這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得給程芝低頭了嗎?
傅言說完,不多停留,邊系扣子邊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
傅嶺叫住他,傅言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還能去哪兒,肯定是去找程芝了。以後都是這兩個賤人蹦跶了。”
傅月覽心疼王藝苑,卻不敢說出不字來。
今天的傅言太可怕了。
程曉芸出來之後,她的助理遞給她一份資料,程曉芸直接在車上翻看起來。
程芝悄悄盯了程曉芸一會兒,幾年的時間沒變,兩個人之間多了幾分隔閡和尴尬。
其實這也是能預料到的。
程芝看向車窗外倒退的樹木,夏天的熱風鑽進密不透風的城市,陽光穿過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将來一切都會好的吧。
程曉芸翻文件的手停頓下來,看向程芝。
女孩身材纖細瘦弱,烏黑的頭發梳在腦後,露出一抹瑩潤的脖頸兒。比很多年不谙世事的女孩多了幾分堅定,今天在傅家的舉動卻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拍了拍程芝的肩:“你認識秦遲行?”
程芝怔了一下,随即點點頭。
“之前因為一點事,碰巧認識。”
程曉芸嗯了一聲,沒有再問什麽,轉頭說起了韓婷冬的事。
“我們現在就去接她,你們收拾收拾,別住在那個破小區了,媽媽回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程芝安靜點點頭,媽媽回來了,一切果然都不一樣了。
母女三個在酒店吃完飯,三個人簡單介紹了一下彼此的生活,程曉芸拉着他們要去做美容。
“反正以後經常在一起,這些事慢慢說。”
程曉芸剛回國,要處理的事情一堆,每天抽時間做美容的功夫必不可少。
三個人躺在美容床上,程曉芸突然開口說:“芝芝,在傅家為秦遲行舉辦的宴會上,宣布你和傅言解除婚約怎麽樣?”
程芝嗯了一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那媽媽說,想讓你當秦遲行的女伴呢?”
這次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秦遲行之前就說過這事,程芝當時就拒絕了。
她只想過簡單的日子,不想摻和進兄弟兩個之間的戰争。
何況,她不想再看見傅言。
程曉芸閉着眼,沒往程芝那邊看:“媽媽知道你為難,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
程芝第二天照舊去上班,韓婷冬知道昨天的事情,有些猶豫她要不要過去。
“你的同事會怎麽看你啊?本來王藝苑到你公司說你是小三之類的,媽出現之後你又成了豪門小姐了,一定會覺得不自在的。”
程芝猶豫地站在門口:“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這是她自己投簡歷得到的第一份工作,不想那麽簡簡單單的放棄。
程曉芸一大早就出門了,走了沒多久就發現跟在她身後的車。
傅言一只手伸在車窗外,夾着煙對她說:“上車。”
經過昨天要退婚的事情,傅言還過來找她,就讓程芝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男人的眼眶泛着紅,看起來像是昨晚沒有睡好,猩紅的煙頭下那雙眸子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傅言心裏很不好過。
他這個人對感情方面向來薄情,從來沒有什麽能在他心裏留下印記。
程芝是個例外。
從程芝那天說要離開,他就知道他不會好過。
卻沒有想到這麽難過。
來來往往的車不少,程芝收斂神色,捏着書包袋問:“有什麽事嗎?”
傅言的目光強烈而侵蝕,彈了彈指尖的煙灰:“我有事要給你說。”
怕程芝不上來,特意補充了一句:“是關于退婚的事。”
程芝想到程曉芸的囑咐,沒有選擇上車,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他的車前。
傅言幹脆下車,路上行駛的路人對突然出現的俊男靓女多了兩眼,還有人掏出手機偷/拍了照。
“你別和我退婚,我在傅家的股票分你一半。”
他深吸了一口煙。
昨晚他一晚上沒有睡,躺在別墅那張熟悉的床上,想的都是程芝的身影。
既然放不下,那他過來找程芝。
只要程芝願意跟着他回去。
程芝卻蹙了眉:“不可能的。”
傅言自嘲笑了笑,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舌頭抵着後槽牙,忍不住想爆粗口。
他硬生生給忍住了,怕程芝給跑了。
“我全給你。程芝,你該知道這有多少。”
程芝緩緩地搖了搖頭。
傅言目光侵略般一寸寸看着程芝,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許久之後才問:“你就這麽愛那個私生子?”
程芝這次沒有那麽快的點頭,她對上傅言的視線,輕聲問:“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是。”
傅言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音節。
程芝輕輕嘆了口氣:“我愛的。”
這三個字一說出口,傅言眼眶變得更紅,死死盯着程芝,一旁的手背上青筋迸發出來,砰的一聲砸到車上,八位數的車隐隐有了凹槽。
“程芝,你會後悔的。”
他咬牙切齒說完,開車揚長而去。
留下停留在空氣中的塵土,很快又歸于安靜。
程芝到了公司之後,同事見了她多了幾分笑容,倒是辦公室的老大姐過來拍了拍她的肩。
“昨天的事怎麽想怎麽事我們做的不地道,有人鬧上來我們應該挺你的,小程啊你別往心裏去。”
程芝擠出一抹笑,輕輕點了點頭。
一上午的時間,并沒有給她留出多少安靜畫畫的機會來,其他部分的同事探頭探腦過來看她,本辦公室的同事小聲議論,有時候還要Cue一下她。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就婉拒了一下。
“嗐要我說也是,你家裏那麽有錢,怎麽可能會和我們吃一樣的東西呢?你來上班也是為了什麽體驗生活吧?只有我們是為了錢而奮鬥。”
“是啊,好羨慕你啊芝芝。”
程芝和了一下眼,搖了搖頭,想解釋,又覺得沒必要。
等辦公室的人一走,班長才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她道歉:“對不起啊。”
程芝沒有應,覺得很沒有意思。
班長卻拖着程芝不放:“之前學校也有很多謠言,你從來沒有解釋過,我還以為是真的。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算數的,我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這個詞,程芝今天聽到兩次。
但她覺得,這兩個人都不是喜歡。
程芝下午直接辦了離職,本來就是試用期,走的很幹脆利索。
程曉芸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回來一樣,往她手機上發了一串地址:“新家,用去接你嗎?”
程芝回了一個不用,自己打車過去。
出租車司機是個愛唠嗑的人,一路人扯着程芝說閑話,程芝的思緒一直難以集中,摩擦着手上的繭子,終于下了車。
幾個保镖給她開開房門,程芝繞過屏風踏進去,就聽見程曉芸在說話。
“芝芝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傅言這孩子太薄情,壓根就沒有心。當初我剛到傅家的時候,那孩子就沒少針對我,有一次還差點讓我出了車禍。”
程芝站在那裏,只覺五雷轟頂,身體搖搖欲墜。
她想起程曉芸當初離開傅家的時候,她執意不肯走,程曉芸氣到要和她斷絕關系,幾年來從來沒有聯系過。
并不是程曉芸狠心,原來還有這層理由。
秦遲行的聲音一點點傳來,慢慢加大:“是啊,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是傅家的私生子,從小到大各種麻煩事就不斷。上次救芝芝那一次,兩輛車撞在一起,我懷疑就是他動的手腳,好在芝芝沒事。”
秦遲行這種話,上次就說過類似的,程芝不願意去聽,這麽擺在她的面前,的确讓她很難接受。
程芝手上的包應聲落下。
屏風後沒了聲音,程曉芸和秦遲行走了過來,程芝理智一點點回歸,強自擠出一抹笑。
“芝芝?”程曉芸拉住她的手,“你剛剛是不是聽到我們說話了。”
程芝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既然聽到了,媽也就不瞞着你了。好在你已經離開了傅言,我今天才知道秦先生當初就是救了你的人,你應該多謝謝他。”
程曉芸話裏的暗示意味太明顯。
“正好,傅家為他舉辦的宴會上他缺一個女伴,你和他一起過去,我會在宴會上宣布你和傅言解除婚約。也該讓傅言知道,你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他,不願意和他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