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鹽引1
作者有話要說:
尚傑漸漸的便也慣了,不再向早先那般覺得憋氣,畢竟他自小便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不過因為皇帝等人放縱,比別人少些拘束,再加上在外兩年的無拘無束,一下子把他看得緊了,不免有些難受。如今管着些事務,也有時間到街上轉轉,去西郊跑跑馬,便也安生了。處理事務更是不留餘力,一徑的大展所長,像是要把哥哥們的光芒都掩了似的。一時京中無人不在議論這個年輕的王爺。他的親信們在街面上聽到了些流言,都勸他斂些鋒芒,他只是一笑。
“我本就是個任性的孩子,少年輕狂,也是情理中的,再說,讓那幾個碎嘴婆子多留意留意我這個時不時出點狀況的孩子,也少去挑其他幾位爺的刺。”尚傑毫不在意的任性,不去深究其中若有若無錯綜複雜的關系,便得罪了誰,他也不在乎。
倪放徑自吃菜,聽着尚傑說到“反正我又不準備去争什麽,張狂些反叫有心人放心。”只在細細的咀嚼,不知是在品味這酒樓裏的菜還是在品味他的話,等咽下了,便嘆了口氣:“你也長大了啊。”
尚傑聽了這話,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掃了他兩眼,意味深長地道:“表兄比我大兩歲罷?”
倪放聽着“表兄”這個稱呼,只覺渾身都不自在,警惕地道:“我便二十一了,又怎麽着?”
尚傑點頭道:“嗯,一不留神,你都已經及冠了,阿舅給你議親了吧?”
倪放便想到這兩年來幾乎踏破門檻的媒婆,書房老郭收着的一天比一天高的那摞仕女畫像,還有父親渾不在意的言語“你自己看着辦”,心中便一陣煩躁:“我爹才沒那份閑心,倒是聽說有許多畫冊送進去了,你自己留神吧。”
尚傑也有耳聞,從各地選之又選的近百名秀女即将入宮,“我可不急,我又不像你,幾代單傳。”說着悄悄地問:“可有喜歡的姑娘麽?趁早說出來,不然,我家那位可是很喜歡亂點鴛鴦譜的。”又似自語一般地道:“照理像你這樣家世殷實,年貌上佳,品行優異……總之加了一堆好聽的修飾詞的貴族子弟,早該是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了,怎麽一點也沒什麽動靜啊?”他半低着頭仔細的挑着魚刺,絲毫沒留意倪放的臉色,“我左兒聽說,給九哥當過一年伴讀的劉家十三公子,又新納第四個小妾,過幾天要給第五個孩子辦百日酒,他好像只比你大一歲,家世遠不及你啊。”
倪放咬牙道:“我的家世比得上你麽?照你的說法,我看你和你身邊的‘花容月色’大概不太清白吧?”
尚傑擡手給了他一下:“可不能诋毀人家的名節,對女孩子來說,這可是很要緊的。我一向都由秦安幾個和乳母保姆伺候,她們四個剛調了來,我可遠着呢。等時候到了,還是要放出去的,被你一說,傳揚開去,別人可不敢取她們了。”
倪放冷哼道:“你倒是憐香惜玉。”
尚傑道:“阿娘阿舅都教我要尊重珍惜女孩子,我怎麽敢胡來呢。”
倪放道:“父親對可比對我用心多了。”
“怎麽會,你可是他的獨養兒子,我這個外甥再親也親不過親生阿。”
倪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默然不語了。
尚傑舉杯道:“難得找你出來一起喝點酒,可別這樣陰陽怪氣的。你最近在過得怎麽樣?”
“如果不是某人挾公濟私,我的日子應該很清閑舒坦。”倪放飲了酒道,“自四爺走後,事情一下子就多起來,我一個人要幹兩三個人的事,真難為四爺,底下的人被他寵的都像是新進來一般,離了他就手忙腳亂的。”
“能者多勞可是你說的,我不過讓它實現在你身上罷了。”尚傑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四哥這般能幹,倒是累了自個,便宜了下邊。何妨放些手呢。”
“四爺可真叫人景仰,風姿卓絕,氣度雍容,舉止有度,辦實練達,待人随和,一時竟想不出更多的詞來贊他,跟了這樣的主子,才是幸事,那像某人,白長得清華毓秀,卻是本性惡劣,任性又愛記仇,一時興起,諸事都辦得幹淨利落,若懶将起來,什麽事都能抛開不管。”
“你是說九哥麽?九哥是長得好,眉目如畫,秀如女子,雖然他有時辦事有時閑着,可都是身子不豫的緣故,可不能說他本性惡劣啊。”
“我說的是你啊,諸位爺中被指摘得最多的還有別人麽?你不要陷害我好不好?”
“叩叩”,門被輕輕地敲了兩聲,尚傑便叫:“進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推門進來,正欲開口,突地怔住,臉色變換,卻也立時便反應過來,賠笑道:“實在對不住,看來在下走錯了。”
尚傑淡淡地道:“無妨,閣下請自便。”
那人又道了聲歉,方掩門走了,卻是甚是有禮。
尚傑瞧着掩上的門,輕笑道:“有意思。”
“看他似乎是認出我們的身份了,不只為何倒要裝作不認識。大約總有一場好戲。”倪放也是大感興趣。
這時,又有人推門進來,跪禀道:“人在向左隔一間的房裏,卻是走錯的。是太府寺的一個姓李的七品官,來見剛回京的鹽鐵使衛亭午。”
尚傑揮手讓他退下,向倪放道:“我們去看好戲吧。”
這間酒樓是尚傑讓人悄悄建的,為了探聽秘密方便,樓上的十幾間雅間都是暗暗相通的,但大多時候都是隔絕着,外人不知究竟,隔着一堵木牆,卻是聽不到旁邊的動靜的。
尚傑走向左邊的木牆,輕輕地拍了一掌,便有一塊木板悄無聲息的移開,正容一人通過。兩人靜靜地走到隔壁,隔壁自然早被侍衛們清場,也開了幾個暗孔,雖然看不見人影,卻能如在那間房中一般聽得見他們的談話。
兩人凝神細聽,便聽剛才聽到過的那個李大人的聲音低而急迫地道:“雖然我只是在月前遠遠地看過他們一眼,卻敢斷定,是齊王和倪世子無疑。不知他們怎麽會來這裏。”
另一個聲音甚是清朗,平淡地道:“不過是湊巧吧,他們沒這麽好的耳目。不過,他們可認得你?”
“大約是不認得的,太府寺一向沒貴人來。我又是個小人物。”
那位鹽鐵使沉吟了片刻,道:“我回京不先去吏部戶部報到,也不曾上折子請見,已是大忌,私會京官,更是要不得,如今齊王就在左近,如起了疑心,前來查問,行跡敗露,事情便不可挽回。謹慎起見,我們早些別過,我立時去尚書省。”
尚傑和倪放見聽得差不多了,又悄悄回到原來的屋子,倪放便贊嘆:“好小心,可惜了。”
尚傑笑道:“日後還是有得玩的,你在戶部留心,這兩個人,為他們我就不去參加上巳的活動了。”
倪放道:“我得盯着你,別玩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