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頭,金鈴小臉微紅看着我:“姐姐你真漂亮
,膠着的雙唇才戀戀不舍地分開,我喘着氣靠倒在他懷裏,裴湛藍臉頰微紅,下巴抵住我的頭,胸口也是起伏不定。回來這麽久,倆人還未曾如此親近,一時間皆沉浸其中難以回神。
半晌,頭頂傳來他低啞的聲音:“瓷兒,待大事了結,嫁給我好麽?”
我呼吸一窒,甜如蜜糖般的欣悅湧入心中,随即一點一絲擴散開去,直至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都盈滿了喜悅。我所付出的努力和真心,那些暢快的笑和悲傷的淚,都在此刻變得真實而有意義。
裴湛藍見我沒有回答,又喚道:“瓷兒?”聲音中有着微不可辨的緊張。
我依然沒有出聲,只用手指在他胸膛上輕輕劃着。
裴湛藍覺察出我的動作,細辯之下頓時喜形于色,低頭在我唇上用力親了一下,向着山間朗聲道:“蒼天為證,青山為媒,裴湛藍願用此生守護瓷兒,至死不渝。”
我眼中一片晶瑩,也向着山間大聲道:“寧玉瓷願陪伴裴湛藍生生世世,相依相守,永不分離!”
裴湛藍看向我,眼中化不開的濃情将我淹沒。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四目相對,只是無聲地傻笑,皆覺這一刻便是生命中的永恒。
山間野風呼嘯,在我耳中卻化為最美的情歌,頌唱着這一世不悔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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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涼省巡撫召集能工巧匠耗時半年造了一對龍鳳船,千裏送進都獻給皇上。皇上龍顏大悅,即定于7月下旬在夏都東郊的萬壽湖進行首航儀式。
誰料想儀式前夕皇上肺疾加重,禦醫囑須靜養,皇上便派年僅11歲的太子靳廷代之出席儀式,拟讓靳廷接管大任的決心也由此可見。
範府。
書房內,範鶴年正在桌前寫字,範安飛和郭赫一左一右分站在書桌前。範鶴年寫完最後一個字後,放下筆,端詳了一陣,擡頭掃了一眼桌前的兩個人,徐徐問道:“籌備得怎麽樣了?”
郭赫道:“一切皆已安排妥當,請大人放心。”
範鶴年撫了一下髯須,看向範安飛:“可有通知娣兒?”
範安飛點點頭:“已轉告小妹,到時一切按計劃行事即可。”
範鶴年凝視着紙上的字,他可以接受這個江山姓靳,但必須是流着他範家血脈的“靳”,否則...他拿起桌上的字,湊在燭火上。“弑龍”兩個字逐漸被猙獰的火苗吞噬,化為一縷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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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方婉瑜來看我,倆人閑聊着女孩子間的瑣事,從胭脂女紅到詩詞書畫,婉瑜無不精通,而我則是樣樣不通。婉瑜修養極好,見我不懂便耐心解釋,絲毫未有嫌厭。
其實我對這些女孩家的東西并不上心,但人家一個大家閨秀,總不能跟人家聊溜門撬鎖吧。說了一會,婉瑜看出我興趣不大,便止住了話頭,端起茶杯以袖遮擋小啜了一口,動作優雅至極。
我不由輕嘆,連喝茶都可以這麽好看,讓我這女人看了都心動,随口問道:“婉瑜可有婚配?”
婉瑜臉色微紅,搖了搖頭:“有人上門提親,但爹娘尊重我的意見,說不會勉強于我。”
我暗中點頭,想不到這方大人雖書卷氣十足,思想倒開明,在這個時代實屬難得。婉瑜如此說,想是提親的人都沒有看上了,便笑問:“那你可有中意之人?”
婉瑜兩頰的紅暈加重,想了一下,似鼓足勇氣般輕聲道:“姐姐可知道燕将軍?”
我的笑容瞬間凝在臉上,婉瑜見我神情有異,不解地喚道:“姐姐?”
我回過神,忙道:“沒什麽,只是想起點舊事。”說罷拿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作掩飾,入口卻覺滿嘴苦澀。
婉瑜眼中有驚喜:“姐姐認得燕将軍?”
我苦笑:“我們也算是舊識,只不過很久都沒聯系了。”
婉瑜攪着手中的帕子,低聲道:“我曾在府中見過他兩次。第一次見到他時我才十二歲,正在花園和丫鬟放風筝。風筝纏在樹枝上,丫鬟夠不到。他和父親剛好路過,我只看到人影一晃,不知怎的風筝就已經到了我手裏。我記得他那天穿了一身湖藍色的袍子,笑容溫柔,還拍了拍我的頭。後來我向家裏人打聽,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不敗将軍。”婉瑜目光溫柔,沉浸在回憶中,“我再見他是去年,他來府中和父親談事。我特意屏退丫鬟,端了茶送過去。可那天不知為何,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似乎也沒有認出我。我想,也許是朝中有棘手之事讓他勞神吧。”
我怔怔地聽着,去年?那應該是我不告而別之後的事吧?這其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又如何能向婉瑜解釋?我又該如何告訴她,她記憶裏的夢中人,恐不像她所期待的那般,心中也有她的影子?
婉瑜略顯不安地盯着我,我不忍看她,別開視線柔聲道:“你既叫我一聲姐姐,那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便免了,我只想跟你說說體己話。女子愛一個人,往往會把他完美化。你愛上的,有時候只是你心中的一個形象,也許你接觸到他,才發現他并非如你所想般美好,又或者并不适合你。愛情不是獨自癡守,也不是瘋狂追求,而是兩顆心的碰撞,只有兩情相悅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我停下來,斟酌了一下措辭,又道:“燕将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的确值得去愛。只是你喜歡了他這樣久,可曾探過他心中是否有你?據我所知他已有發妻,即便天作佳緣,你可能忍受與他人共侍一夫?”
婉瑜垂下眼,幽幽道:“天下有幾個女人能有姐姐的福氣?裴大人對姐姐一往情深,心中再容不下別人。可普天下的男子,大多是三妻四妾,何況燕将軍本就是人中之龍,又有哪個女人敢奢求獨霸他的心?姐姐的話婉瑜明白,我未曾有太多非分之想,只盼他能知我心意,也不枉我這些年的相思。”
我望着她嬌美的面容,嘆了口氣:“婉瑜,姐姐只勸你一句話,若有朝一日你遇到真正疼你愛你,惜你懂你的男人,莫要為了虛渺的夢而錯過身邊人。”
婉瑜娥眉間帶着淡淡的憂傷,但仍展開明媚的笑顏,真心道:“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我會記得。以後若婉瑜有什麽想不通的,可否再來和姐姐一訴?”
我微笑:“随時歡迎。”
倆人又聊了一會,裴湛藍回到府中,婉瑜便起身告辭。
送走婉瑜後,我給裴湛藍倒了杯熱茶。他拉着我在桌邊坐下,道:“後天的儀式太子叫你一起去。”
我一愣:“我去幹嘛?我又不是朝中官員,去了好不奇怪。”
他笑道:“太子說有你才熱鬧,還說你那麽貪玩,肯定喜歡坐大船。”
我苦笑,靳廷那小子到底把我當什麽了?那種場合是能玩的麽?
我看向裴湛藍:“你的意思呢?”
他把我的手放在掌中摩挲着,道:“去就去了,我裴湛藍的娘子怎地見不得人?”
我蹙眉欲将手抽出,嗔道:“誰是你娘子,不許亂叫。”
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緊,在我耳畔道:“我怎麽記得那日有人說要生生世世陪着我?”
我臉一紅:“說是說了,但你知道,我現在心裏只想…”
裴湛藍輕輕摟我入懷:“我知道,只是你也要答應我,莫要讓自己受傷。”
我倚在他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輕聲道:“我說過的,不離不棄,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他摟緊我,聞着他身上的淡香,我安心得仿若置身世外桃園,再兇猛的風暴到了近前都化為了情雨綿綿。
☆、風風雨雨滄桑世(一)
作者有話要說: 順祝老公生日快樂~!
首航儀式那天,皇後和太子盛裝出席,範貴妃本來也想來,但皇上顧慮到她身懷有孕,勸她在宮中靜養。範鶴年并未到場,衆人倒也不意外,有裴湛藍陪太子出席,範鶴年自然是不屑露面了。
兩艘船皆是雕龍畫鳳,鑲金嵌銀,處處透着奢華。龍舟比鳳舟略大一些,船桅上一面繡着五爪金龍的旗幟随風飄揚,鳳舟船桅上則挂了一面彩鳳旗。
船上儀仗林列,氣派不凡。太子在衆人的簇擁下登上了龍舟,皇後則由幾個嫔妃陪着上了鳳舟。
我扮作裴湛藍的侍從,跟在他身後上了龍舟。這也是我跟他講好的,若不如此我就不來了。
進了船艙太子坐定後,先是有人頌了一大段冗長繁瑣的賀辭,無非是些恭維奉承之詞,接着又有不少人輪番向太子道賀獻媚,我備感無聊,心道早知道這麽無趣就不來了。
好不容易這幫呱呱叫的家夥全說完了,婢女奉上茶點水果,歌舞表演開始。
我松了一口氣,眼光轉向坐在太子下首的裴湛藍,他剛好也側頭看我,倆人目光相交都是會心一笑。
我作侍從打扮不能落座,只是站在後方。我見靳廷顧盼了一下,側頭似乎詢問裴湛藍什麽,裴湛藍笑着沖我站的方向遞了個眼神,靳廷看過來,我笑着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他先是一愣,随即邊笑邊搖了搖頭。
看了會歌舞,我覺得氣悶,便悄悄溜到船艙外。此時船已離岸有十多米遠,因行駛平穩,在船艙內竟絲毫未覺。
不遠處的鳳舟上也是一片歌舞升平,夾雜着衆嫔妃的嬌笑。我伸臂作了個深呼吸,頓覺胸中悶氣散去不少。
據聞負責今日儀式安全的是一個姓關的統領,我曾問過裴湛藍此人是否可靠,裴湛藍說他做事正派,對燕銘九很是崇拜,應該沒有問題。燕銘九則并未出席,裴湛藍昨日曾狀似無意地提了此事,我多少也松了一口氣。
在船邊站了一會,我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奇怪氣味。我有些納悶,再一細辨,隐隐竟然是硫磺味道。我心中一沉,剛要尋氣味來源,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一個爆炸在兩船之間激起數米高的巨浪,沖得船體左右搖晃,船艙內頓時一片驚叫。與此同時,無數個黑衣人從水面中躍起,數十枝羽箭射向船邊侍衛,被剛才的爆炸震得東倒西歪的侍衛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下了一片。與此同時另有一些黑衣人抛出索鈎,甩搭在船舷上,意欲登船。
我撿起一旁倒下侍衛的鋼刀,砍斷了兩根搭上船的繩索,掉入水中的黑衣人顯是精通水性,紛紛把鋼刀咬在嘴中向船邊游來。
禦前侍衛畢竟非同常人,雖被先前的爆炸擾亂了陣腳,但很快便鎮靜下來,在幾個統領的指揮下迅速分布在船邊,與一些已經登上船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我掉頭欲回船艙,迎面一個黑衣人刺倒一個侍衛後,揮劍沖我刺來,我舉刀相隔,與他纏鬥起來。越打我越是心驚,這些黑衣人武功皆不弱,我雖不致落敗,短時間內卻也占不到上風。我記挂船艙裏的太子,心中焦急,手中的刀越舞越急,眼見黑衣人漸漸不支,突然間左側一把鋼刀砍來,我縱身避開,又一個黑衣人加入戰團,我絲毫不敢松懈,出手越發謹慎。兩個黑衣人左右合攻而來,一個挺劍刺向我左肋,我側身閃開,右面的鋼刀已劈了下來,忽見白衣一閃,一柄長劍已替我擋開鋼刀,我叫了一聲:“湛藍!”
裴湛藍沖我點了下頭,手下絲毫不停,轉眼間一個黑衣人已慘叫倒地。他轉頭沖我喝道:“回去保護太子!”
我點點頭,周圍到處是血光和慘叫,侍衛死傷衆多,拼殺極為慘烈。我越過地上的屍體,沖進船艙。船艙裏早已是一片混亂,剛才還在歌功頌德的大臣們有的捶胸頓足,有的吓得呆若木雞,還有的竟躲到條案下縮作一團,幾個侍衛圍成半月形擋在靳廷身邊。
我一個箭步沖到靳廷身前,小家夥倒還算鎮定,只是面色有些發白,見到我擡頭問:“何人如此大膽?”
我搖搖頭:“目前還不清楚。”
“母後那邊情況如何?”靳廷沉着問道。
我心中暗贊了一下,能夠臨危不亂,這小子的确有當皇帝的資本。我不想他擔心,便道:“有侍衛保護,皇後不會有事...”話音未落,只聽“轟”的又是一聲巨響,船身搖晃,衆人又是一通驚叫。
一個衣襟帶血的侍衛匆匆跑進船艙,跪倒禀道:“殿下,船尾被炸,已經開始進水。”
船艙內一陣抽氣聲,有些膽小的婢女已經吓哭了。
不能坐以待斃,我一咬牙,拉過靳廷身畔一個比他高些的小太監,喝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太子換上!”
小太監遲疑地看着靳廷,靳廷看了我一眼,沖他點了點頭。
小太監随即麻利地脫下外袍,又替靳廷把錦袍脫掉,換上了他的衣服,其間幾個大臣嘴裏喊着“成何體統”過來阻攔,皆被靳廷喝退。
轉眼間衣服已換好,我見那小太監雖有些緊張,但并不似旁人般驚慌失措,心中一動,低聲問道:“你可怕死?”
小太監一愣,随即答道:“只要太子平安,奴才萬死不辭。”
我點點頭:“好!你把太子的衣服換上。”
小太監毫不猶豫地穿上了靳廷的錦袍,他比靳廷高了半頭,衣服略顯短小,倒也勉強穿上了。
靳廷已知我意,沖小太監道:“榮寶,你一片忠心,回宮後定好好賞你。”
這個叫榮寶的小太監跪地拜倒:“能為太子盡忠是奴才的福氣!您是萬金之軀,有上天庇護,定能逢兇化吉。”說罷“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我把他拉起來,叫過保護靳廷的侍衛,點了幾個囑咐道:“你們帶着他沖出去,盡量護他周全。”又對剩下幾個道:“你們幾個随我保護太子!”
衆侍衛皆猶豫地看向靳廷,靳廷沉聲道:“照她說的做!”
船身又是一陣搖晃,傾斜得越發厲害,桌椅等物開始向船尾滑去。我拍了下榮寶的肩:“多保重!”他點點頭,又向太子躬身一禮,轉身跟着侍衛走出船艙。
我看向靳廷:“害怕麽?”
靳廷哼了一下,冷聲道:“我堂堂靳國太子,豈會被區區幾個刺客吓倒!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本事,竟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
我贊賞地看着他:“等抓到他們你親自審問便知!”說罷不再耽誤,拉起他往艙外走去,幾個侍衛緊緊跟上。
一個大臣忽地撲過來,跪倒在我們身前,哭叫道:“殿下您不能出去呀!刺客人數衆多,僅憑他一個侍從如何能打得過?您還是留在這裏等大軍來援方為上策!”
靳廷喝道:“退下!”
那個大臣死死揪着靳廷的袍腳不放,我心中雖有不忍但眼見情況危機不能再耽誤,蹲下身沖他道:“我以性命發誓,定會護得太子周全!”說罷掰開他的手指,腕上用力将他甩到一邊,拉起靳廷沖出船艙。
船艙外早已是一片血海,喊殺聲慘叫聲幾乎震破耳膜。我定了定神,在糾鬥拼殺的人中尋找着那抹白色的身影。
很快我便在一群黑衣人中看到了裴湛藍,他身邊聚集了最多的敵手,不時有人慘叫倒下,很快又有另一個補上,白色錦袍上早已是斑斑血跡,卻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的。
我心神俱震,只恨不得立時沖上去與他并肩而戰。身旁的靳廷顯是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不由自主拉緊了我的衣袖。
一拉之下我瞬時警悟,此刻把靳廷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當下收斂心神,護住靳廷向船舷邊沖去。
兩個黑衣人沖上來,皆被侍衛擋下。我揮刀砍倒一個撲上來的黑衣人,拉着靳廷越過地上死傷的人衆,沖到船舷邊,側頭看向仍在激鬥中的裴湛藍,他顯然早已發現我,又看到我身邊換了裝的靳廷,露出欣慰的神情。
我沖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掩護我!”他會意地點點頭,手中長劍快如疾風,劍芒閃耀間又有一人慘叫倒地。
我左手持刀,右手抱住靳廷,腳踩船舷,凝全身之力于足尖,奮力躍出,這一躍雖有數米,卻仍是到不了岸邊。眼見身子向下墜去,腳下卻是搖曳的湖面無處借力。千鈞一發之際,一具黑衣屍體飛了過來,卻是被裴湛藍以掌力送出,我右足點在屍體上,縱身又向前躍出,屍體受踩壓之力猛地砸入湖中,濺起高高的水花,與此同時我已抱着靳廷站到了岸邊。
本該在岸上守衛的侍衛七扭八歪倒卧遍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異香。我伸手掩住靳廷口鼻,自己則屏息凝氣,心下暗驚:想不到範鶴年策劃竟如此周密,先是斷了岸上的救援,繼以火藥炸船,如此雙重殺機,船上的人即使不被黑衣人所殺,遲早也會溺死湖中。
我不敢遲疑,拉過一匹侍衛遺下的馬,把靳廷抱了上去,随即自己也躍上了馬,猛然間聽得身後似有破空之聲,還未來得及回身,一支羽箭瞬間飛到了近前。
我只覺冰冷的箭頭深深地剝開了皮肉,不由悶哼了一聲,手下卻絲毫未頓,揮刀背砍在馬屁股上。馬兒長嘶一聲,撒開蹄子狂奔起來。
我辨清方位,拉緊缰繩策馬向皇宮的方向奔去。經歷了剛才的險境,靳廷胸口仍是起伏不已,人卻已鎮靜下來,側頭問我:“你如何?”
我聲音如常:“沒事。你很勇敢嘛!”
靳廷聲音忽地低了下來:“不知母後他們可否平安…”
我柔聲安慰他:“你放心,皇後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
靳廷聲音驀地變寒:“你說他們的目标究竟是誰?是我麽?
我不想今日的血腥屠殺對他日後造成影響,思量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你是未來的一國之君,若想國家安定,靠的不是鎮壓而是仁德。無論何時,皆應誠待臣民,兼聽納谏,設身處地為百姓着想,使其能安居樂業,如此一來,民心所向,國家自然長盛久安。偶有那麽一兩個逆反之賊,得不到萬民支持自無法成大勢。”
靳廷沉默不語,我看不見他面上表情,不知他作何思量。靜默了一瞬,我忽聽到前方似有馬蹄聲響,且越來越近。我心中一凜,握緊了手中鋼刀。
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聲音對方人數衆多。靳廷的身子也繃緊了,我抱緊他,暗暗祈禱來者是友非敵。
四周的草木激蕩,空氣似乎也被急促的馬蹄聲逼得快速流轉起來。轉眼間一匹黑鬃駿馬風馳電掣般當先奔來,靳廷看清馬背上的人後,驚喜地大叫:“燕将軍!”
話音未落,燕銘九已到了我們馬前,看向靳廷:“臣來遲,讓殿下受驚了!” 目光掃到我時臉上卻變了顏色。
靳廷點點頭:“我沒事,多虧了…”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如何介紹我才好。
我苦笑道:“先帶殿下離開這裏。”
燕銘九翻身下馬,從我手中接過靳廷。一番奔波我背上的傷口早已血流如注,如今眼見太子脫險再也支持不住,沒等到燕銘九扶我,人已從馬背上直直摔了下來。
燕銘九一個箭步上前扶起我,伸手點了我背部穴道止血。靳廷這才看到我背上的羽箭,不由驚呼了一聲。
燕銘九眼眸中全是壓抑的憤怒和傷痛。我心中自嘲,躲來躲去,萬萬想不到重逢竟是如此,明知第一句話不該這樣說,時間卻如此緊迫再不容緩,當下拉住他的衣襟,急道:“救裴湛藍,他很危險…”
燕銘九目光一黯,卻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知他言出必行,心下一松,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燕銘九抱起昏迷的人,回身對随後趕上來的燕晖道:“帶一隊人馬護送太子回宮。”随即把懷中之人小心翼翼地交給燕晖,囑咐道:“送完太子後馬上找醫生!”燕晖點點頭。靳廷上馬後看向燕銘九:“我會照顧她的。母後和師傅就拜托燕将軍了!”
燕銘九微一躬身,翻身上馬,帶着燕珏及餘下的人馬疾馳而去。
☆、風風雨雨滄桑世(二)
萬壽河遇襲一事震驚朝野。爆炸中皇後不幸被掉落的玉器砸中頭部,救治無效而亡。随行的大臣死傷近半。關統領因護衛失職自覺愧對皇上,當庭自刎謝罪。
幸得太子平安無事。假扮太子引開刺客的小太監榮寶身受重傷昏迷,在死人堆中僥幸拾得一命。燕銘九本算救駕有功,但他自悔沒能救回皇後,拒絕了封賞。而那個勇救太子脫險的“侍衛”,則由大穆出面在禦前領了封賞。
偷襲的刺客大部分當場被誅,生擒的幾個全部咬碎預先藏在牙齒中的藥囊服毒自盡。刑部調查了半天,連刺客來歷都不知道,皇家顏面大損。皇上本就因皇後罹難哀痛不已,又見查不出刺客,悲怒之下病疾加重。整個朝廷籠罩一片陰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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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因為養傷,我和裴湛藍意外得到了一段日日相伴的時光。裴湛藍身上多處受傷,但他武功不弱,恢複得倒比我快。
經過這一戰,我倆皆對範鶴年的狠毒手腕有了預見,他這一次沒能扳倒太子,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很快便會再有所行動,因此都分外珍惜這短暫的寧靜日子。
不少朝中官員來府上看望裴湛藍。方婉瑜也來了,見到我神色憔悴吓了一跳,我以身體不适為借口搪塞過去,畢竟我假扮侍衛一事不便張揚。
靳廷對大穆頂替我受封一事沒有多言,随後卻派人送了很多名貴藥材及珠寶首飾等到府上,我暗贊這小子有心。本以為他會因喪母之痛難以顧及其他,一問裴湛藍才知皇後并非靳廷的生母。他的生母當年生他之後因産後大出血而亡。我聽了心下恻然,難怪靳廷小小年紀卻有着不同常人的成熟,生于帝王之家,外有豺狼虎視眈眈,自小又沒有了親生母親,他的童年恐怕從未享受過尋常孩童的無憂無慮,卻早早學會了在皇權刀劍中自保求生。
這一日,府中來了一位稀客。見到他時,我當場怔住,陪同進來的裴湛藍微笑道:“瓷兒,這位是以風雅著稱的賢青王,他的字畫名冠天下,千金難買。還不快來見禮?”
我恍然,怪不得那日校場比武中我見到一個身影似曾相識,原來是他,賢青王靳宇!
我起身欲施禮,靳宇擡手扶住我:“你有傷在身,免了吧。”
裴湛藍似乎清楚靳宇的來意,待我們坐下後便稱有事先行離開,留下我和靳宇單獨相對。
我直截了當道:“多謝王爺當日賜牌,讓玉瓷得以一睹納賢大會風采。”
靳宇淡笑:“不用謝我,我只是替銘九做了他想做的事而已。”
聽到燕銘九的名字,我心裏不禁一痛,萬壽河之戰幸得他及時趕到,苦戰中的裴湛藍才得以全身而退。而我卻再沒有見過他,連句謝都沒有說。九哥,我是否欠你太多?
靳宇見我面色黯然,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介懷。感情之事不似其他,勉強不來。我看裴湛藍也的确是個人物,既你們誤會消除得以重聚,你也不要猶豫了,拖得久了反倒是三人痛苦。”他頓了一下,又道:“我想在銘九心裏,他終是希望看到你幸福,不再受一點傷害。即使,給你幸福的人不是他。”
我聲音苦澀:“九哥和湛藍,無一不是人中之龍。玉瓷何德何能,竟得他二人誠心以待。若終要有人受苦...我只盼是我。”
我說的是肺腑之言。明知燕銘九期待的我無法給予,卻不能忍心看他受一點傷。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照顧我、鼓勵我的都是九哥,若不是他,我沒有勇氣活到現在。他給我時間讓我遺忘,讓我做想做的事,生怕我受一點委屈,寧可把自己的情感全部藏在心裏,任我離去而未強加挽留。如果沒有遇到裴湛藍,我也許會成為九哥的身邊人,在他的庇護下安安樂樂地度過一生。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在我決定跟裴湛藍回來的那一刻,已做出了選擇。九哥,你會原諒我嗎?我在心裏一遍遍地問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減緩心中的痛楚。
靳宇凝視着我,搖頭嘆道:“你們這三人,平日裏皆是明心慧智,在這‘情’字前卻都成了癡兒。”随即嘴角一勾,揶揄道:“我看銘九和湛藍對你用情之深,就算你想要這天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奪來送你。”
我一驚,不知他此話是虛是探,忙道:“王爺說笑了,玉瓷只是一介女流,怎會有這等荒誕想法。”
靳宇臉上笑意漸濃:“我只是開個玩笑。平日裏總是見你一副世俗不索于心的樣兒,原來也有守規矩的時候。”
我擦了把冷汗,心中苦笑:這種事也能開玩笑麽?這賢青王未免也太沒正形了。”
靳宇似乎知我心中所想,似自言自語般道:“皇家的事确實沒有什麽值得眷戀的,刀光劍影只為那個虛位,當真無趣得緊。”
我接道:“王爺醉心于書畫,過得才真是潇灑的神仙日子。”
他朗笑:“你這丫頭,嘴還是如此不饒人。不過,如今有了銘九和湛藍二人,我倒真是不用擔心這大業會落入賊子之手。”他看向我,半調侃半認真道:“天下能把他二人凝結在一起的恐也唯有你了。如此說來,我倒要替天下百姓謝謝你了。”
我苦笑:“王爺還沒開夠玉瓷的玩笑麽?”
靳宇哈哈一笑,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走了。以後沒外人的時候,還是叫我靳大哥吧。”
我送他到門口,臨出門前他回身問:“可有話要帶給銘九?”
我沉默了一瞬,搖了搖頭:“我欠九哥的,豈是一個‘謝’所能道清?一切皆在不言中,我想九哥會明白的。”
靳宇微微點頭:“好一個‘一切皆在不言中’。也罷,你安心養傷,你若再有差池,我看銘九恐怕要大開殺戒了。”
我心中不知是苦是甜,無奈一笑,目送着他上車而去。
靳宇走後沒兩天,府裏又來了一位讓我驚喜的客人。
裴湛藍傷勢好得大半便上朝去了,剩我一人在家繼續休養。百無聊賴中我獨自在院裏閑晃。
看到院中百花争妍,我想起前世脍炙人口的詩句,順口吟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話音剛落,忽聽得身後一個冷峭的聲音道:“如此雅興,看來心情不錯嘛。”
我聞聲驚喜異常,回頭欲叫:“大哥…”話還未及出口,忽見兩道劍光直襲而來,不是沖我,卻是刺向身後的蒼嘯天
蒼嘯天嘴角浮出冷笑,身子一晃,我連他身法都未及看清,耳邊只聽得“铿”的一聲響,小穆手中長劍已倒飛沖天,大穆鐵劍雖未離手,人卻是倒退了一步。
眼見蒼嘯天一招之間踢飛小穆的劍,逼退大穆,兄妹二人臉上皆已變色。
我急奔過去擋在他們三人之間,沖大小穆道:“不要誤會,他是我的結拜大哥蒼嘯天。”大穆面色陰沉,小穆卻是臉現詫異之色,顯是納悶我何時認了這樣一位江湖上的大哥。
我奔到蒼嘯天跟前,又驚又喜,拉着他連珠炮似地道:“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你的事情辦完了?我一直擔心你尋不到我,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蒼嘯天冷哼了一聲:“我看你這丫頭心裏除了那個臭小子,哪裏還容得下其它。大哥不尋你,還等你尋我麽?”
我知他心中不滿我不告而別,賠笑道:“大哥,是我不好,沒有跟你聯系。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所以就先來夏都等你啦。”
蒼嘯天“嘿”的一聲冷笑:“還是這麽油嘴滑舌。我說小妹,那臭小子一回心轉意,你就樂而忘憂,不記得那會掉眼淚的時候了?”
我被他提及舊事不免有些尴尬,拉拉他的衣襟低聲道:“大哥,有時間我再慢慢跟你解釋,此事實是一言難盡…”
話還未說完,忽聽得一聲呼喚傳來:“瓷兒!”我擡頭,裴湛藍匆匆行來,身上衣袍未換,顯是剛回到府中便趕了過來。
我笑着給倆人介紹:“湛藍,這是我跟你提過的結拜大哥蒼嘯天。大哥,這便是裴湛藍。”
蒼嘯天目光冷銳如劍,上上下下打量着裴湛藍。裴湛藍微笑自若:“原來是蒼兄。我時常聽瓷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