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頭,金鈴小臉微紅看着我:“姐姐你真漂亮
該如何反應,求助地看向裴湛藍,他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眼神,似乎示意由我自己決定。
我心念轉動間,想起民間關于我青樓出身的傳聞,恍然明了裴湛藍帶我來的用意:我若成了方大人的幹女兒,也就可以破了這青樓出身的傳言。如此想來,認個幹爹娘好像也不吃什麽虧,我便作嬌羞狀道:“玉瓷蒲草之姿能得夫人垂愛實乃玉瓷之幸,以後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夫人包涵。”言下便是同意了。
方夫人大喜,拉我到身旁,摘下手上的一只碧镯道:“這镯子是我家祖傳的,本是一對,婉瑜戴了一只,這只就送給你吧。”說着已經把镯子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再要推卻已是來不及,只得連聲道謝。婉瑜走上前,拉着我親切地叫了聲:“姐姐。”我趕忙應了一聲,方宸也來與我見禮,場面其樂融融,直把方大人夫婦樂得合不攏嘴。
方夫人送我到廳外,又不住囑咐我要常來走動,我連連答應,方婉瑜和方宸代替父母送我和裴湛藍到了府門口,道別後目送我倆登上馬車而去。
車輪轉動中我的臉一下垮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兩頰,皺眉道:“都笑僵了。”
裴湛藍笑着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頰,我吃痛瞪他:“怎麽,嫌棄我‘青樓出身’所以要我認個幹娘,好配得上你這太子太師?”
裴湛藍笑意不變:“當日某人在青樓裏當衆獻舞,趕都趕不走。既然是我親自把你從裏面‘贖’出來的,不認也不行啊。”
我氣得瞪圓了眼睛,伸手便要捶打:“還不都怪你,要不是你跑去那種地方我又怎至于出那麽大糗?”一想起那天的情景我仍忍不住面紅耳赤。
裴湛藍笑着抓住我的拳頭,把我拉到懷裏:“今日怎麽一逗就急了?傻丫頭,你出身哪裏我都認定你了,這輩子你就別想再溜了。”
我一陣臉紅,原來中了這家夥的套了。我從他懷裏擡起頭道:“我還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有爹娘的。”
裴湛藍英眉一挑:“當真?你說你孤身來到夏都,我還以為你…”
我道:“我是一個人來的沒錯,不過我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接着就把自己當初如何從家中負氣出走,路上如何偶遇公孫纾學得了一手妙手空空的功夫等等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裴湛藍聽完後若有所思,我見他不說話,便問:“想什麽呢?是不是覺得我的經歷很傳奇?”裴湛藍半晌才悶悶道:“有機會我倒要見見那個陸君涵,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竟能讓你為他離家出走?!”
我登時絕倒,敢情裴同學琢磨了半天的是這個呀,早知道還不如不說呢,便趕忙道:“當初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來到夏都,也就沒有機會遇見你。所以現在想來,他的出現其實是為了讓我們能夠相遇呀。”
裴湛藍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如此看來有機會見到他的話我倒應該感謝他這個‘間接媒人’了。”
我心想:這機會估計是不會有了。裴湛藍又道:“瓷兒,你離開這麽久,不怕父母擔心麽?”
我被他說中心事,不由側過了頭,強作沒事道:“有我哥哥陪着爹娘,他們應該不會太想我的。反正我留在家裏也只會給他們添麻煩。”
裴湛藍細細看着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挑個合适的時候,我陪你回家一趟可好?”
我訝然:“你要去見我爹娘?”
裴湛藍淡笑道:“按禮數我早該去拜見你父母了。我以前不知道也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就更沒有不去之理。”
我聽他語氣中暗含求親之意,不禁臉上一紅,想了想道:“等夏都這邊的事情安定一些我們再去吧。”
裴湛藍知我心裏擔心何事,伸手握住我的手,鄭重道:“等這邊的事一結束,我們就馬上去。”
我點點頭,心中只覺暖意無限。
作者有話要說:
☆、微服探訪民間情
這天晚上,裴湛藍擁着我在庭院中散步,說了會朝中之事,他忽然道:“明天會來個客人。”我随口問:”是誰呀?”
裴湛藍在我耳邊說了個名字,我愣了一下:”他來咱們家幹嘛?”
裴湛藍道:”我答應帶他出來走走。若想當一個好皇帝,多接觸了解民間也是必要的。”
我蹙眉:”微服出游?他的安全怎麽保障?”
裴湛藍看着我:”瓷兒,你對我就這麽沒有信心?”
我趕忙道:”那倒不是。但如果想玩得盡興又不出纰漏,出行路線還是當謹慎選擇。你準備帶他去哪裏?”
裴湛藍拉着我在涼亭中坐下:”不是我,是我們。你對夏都熟悉,有什麽建議?”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要去嗎?”
裴湛藍坦然道:”你是女主人,當然要盡賓主之誼。”
我低聲嘟囔道:”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同意。”
裴湛藍淡笑接道:”那怎麽你才能同意?”
我臉一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道:”那還真是要好好商量一下了,找個能寓教于樂的地方。我想想啊,去哪裏好呢?…”
第二天一早,裴湛藍就進宮去了。不久後,馬車又回到了府門口。我出去迎接,一個身着錦衣的男孩正從車上走下來,我迎上去,卻沒有施大禮,只親切地笑道:”我是寧玉瓷。歡迎來裴府做客。”
男孩濃眉一挑,烏黑的大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開口道:”寧玉瓷?你可知我乃…”
我截住他的話:”湛藍已告訴我,殿下今日會微服臨駕。只是既是微服,想來殿下的目的也是為行動方便。所以玉瓷自作主張免了大禮,希望殿下體解。”
眼前的男孩正是當今太子靳廷,年紀雖小,皇家範兒卻十足,他眼見挑不出我話裏的毛病,又想到今日難得出來,便沒再多言。
我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靳廷邁步往院中走去,我和裴湛藍相陪左右。
我引靳廷到了一處雅房,進屋有丫鬟雙手捧上一身新衣。我接過對靳廷道:”請殿下更衣。”
靳廷皺了一下眉,估計心中不滿,但仍勉強點了一下頭,我讓丫鬟在旁伺候,自己和裴湛藍則走出屋外。一出門,我忍不住抱怨: “分明就是個小霸王嘛,一點也不可愛。”
裴湛藍目光中有憐憫: “皇上體弱,朝中權臣當道,局勢不定,你若是他,也無法像尋常孩童一般無憂。”
我心中也不由輕嘆,拉住他的手: “那今天我們就讓他當一天普通孩子吧。”
裴湛藍深看着我: “恐怕也只有你,會把他真正當成孩子看待而非太子。”
我腦中閃過歡樂之家衆孩童的面孔,心中一痛,不願在裴湛藍顯露,轉身道: “那我也去準備啦。”
靳廷換了一身尋常百姓衣服,雖不似他先前裝扮華麗,但仍不掩貴氣。我則作男裝打扮,靳廷看到我,眼光訝然,我向他一抱拳,壓粗聲音道: “玉瓷見過公子。”
靳廷想笑但仍強行忍住了,小臉上仍是一派威嚴之勢。我暗中搖搖頭,心道:我就不信你能憋一天。
我和裴湛藍帶着靳廷去了市集,今日剛好是月初,逢一是大集,擺攤的賣藝的都比平常多了不少。我和裴湛藍一左一右護着靳廷,大小穆及幾個作便衣打扮的侍衛,散在我們四周。
市集上吆喝聲叫賣聲不斷,人來人往極為熱鬧,我們一會擠入人圈看雜耍,一會又跑去聽快板。靳廷久居深宮,幾時見過這等場面,初時還顧及身份板着小臉,但畢竟年紀尚幼,不久就童心大動,看得津津有味。我則是很久沒出來好好玩了,今日見此熱鬧又豈能錯過,和靳廷不住指指點點,看到精彩處不免大笑拍掌,玩得不亦樂乎。只苦了裴湛藍,變成了兩個大小孩的保镖,雖然熱鬧在眼前他卻絲毫沒松懈,看似淡然自若的神情下實則周圍一切動靜皆收眼底。
我和靳廷看完了耍猴,又跑去對面的攤子玩套圈。那圈乃是竹子所制,輕飄飄極不受力。靳廷連扔幾個都沒有套中,我從他手裏拿過一個圈,手腕暗使上打暗器的巧力,擡手一扔,已套中一個兔爺。我興奮地叫道: “我套中啦,我套中啦。”
靳廷哼了一聲,不服氣地又扔了一個,仍沒有中。我去搶他手裏的圈: “讓我來。”靳廷護住手裏的圈: “誰說只有你能套中,我也行。”
我撅起來嘴: “好啦,你來。”靳廷又扔了幾個,依舊沒中。看我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樣,便裝大度: “男子漢大丈夫不與女人争高下,喏,讓給你。”
我暗暗撇嘴,但仍笑道: “多謝公子。”接過圈一一扔出,無一落空。攤主哭喪着臉把獎品拿給我,我和靳廷抱着一懷的玩意擠出人群。
走了沒多遠,我又被街上碗糕的叫賣聲吸引,把手裏的玩具塞給裴湛藍,拉着靳廷走過去,買了兩個碗糕,靳廷起初對這簡陋的小吃沒什麽信心,看我吃得津津有味,勉強嘗了一口,我口齒不清地問: “好吃吧?”
靳廷點點頭: “倒是有點新鮮。”
有了第一次,靳廷也不再排斥民間吃食,我倆幾乎把街頭的小吃嘗了個遍,不對口味的都塞給了裴湛藍,他無奈轉手又塞給了大小穆,大穆沉着臉一手抱兔爺,一手舉糖葫蘆,我回頭看到偷笑到直打跌。
裴湛藍一直寸步不離陪在我倆身側,淡笑着看我們興奮地玩鬧。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妝花綢緞長袍,并未戴過多綴飾,卻更襯出清朗風采,一路引得不少姑娘偷眼瞄看。他的目光卻始終只落在我和靳廷身上。
靳廷年紀不大,心思卻比同齡人成熟許多,一路玩下來與我混得熟了,便湊在我耳邊道: “很多姑娘在看師傅呢。”
我笑道: “那多好,有人喜歡他才證明我的眼光好呀。”
靳廷大概從小看多了後宮的争風吃醋,見我不但不在意還引以為傲,甚為驚訝,瞪了我一會,搖頭道: “你這丫頭,腦子裏不知道裝的什麽,當真奇怪得緊。”
我心想我腦袋裏裝着兩世的記憶,當然不能明說,嘻嘻笑道: “這算誇我嗎?嗯…我就當是吧。”
靳廷瞠目結舌地看着我,一時說不出話,我笑着拉起他向前走去。
擠出最熱鬧的市集,我倆玩了半天都渴了,便和裴湛藍商量找個茶館歇腳。街兩側店鋪林立,我們正走着,忽然從前面一家鋪子中出來幾個大漢,手上架了一個只着中衣的年輕男子。他們将那男子往地上一扔,喝道: “連衣服都輸光了還想賭,等攢夠賭本再來吧!”
那男子面如死灰,慢慢從地上爬起,裹緊衣服低頭走了。靳廷見了,擡頭問裴湛藍: “師傅,這人是個賭徒麽?”
裴湛藍點點頭: “小賭可作生活調劑,但若陷入其中,往往會欲罷不能。賭莊日進鬥金,很多莊主為了賺錢只恨不得榨幹賭徒身上最後一文錢,導致賭徒孤注一擲,不計後果,輕者錢財盡失,重者家破人亡。”
靳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國家是否該禁賭?”
裴湛藍眼中有贊許: “那倒也不必。可将賭莊收為國家統一控管,并立下規矩,例如客人只能賭所帶錢財的七成,若輸光則今日不許再賭。還有,不得以家中妻女或房契作為賭資。若能推出此類法令,則可減少因賭破家的慘劇。”
靳廷聽得眼睛發亮,忽又問道: “那現在的賭莊都是誰在操控?”
裴湛藍道: “聽聞眼下夏都內的賭莊皆由一個名叫魏鴻京的人在幕後掌控。”
靳廷皺眉重複了一句: “魏鴻京?”
裴湛藍點點頭,補充道: “他與範丞相是表親。”
靳廷臉色一沉,目光中透出與年齡不符的冷峻。我暗想: “今天還真是寓教于樂啊,該玩的玩了,該教的也教了。”
我們繼續往前走,進了家看上去比較氣派的茶樓,上了二樓找了張角落裏不顯眼的桌子落座,大小穆和侍衛則在旁邊的幾張桌子坐下。
我們喝着茶,吃着茶點,閑聊着今日的見聞。有一對父女在樓中賣唱,父親拉胡,女兒唱曲,小女孩聲音甚為甜美。
靳廷見那小女孩與自己差不多年紀,不禁多看了幾眼。
一曲唱畢,小女孩沿桌求錢,大多數客人都視若不見,小女孩不禁面現憂色。眼見快要到了我們這桌,我塞了一錠銀兩到靳廷手中,靳廷一皺眉: “幹嘛?”
我瞪了他一眼: “給人家呀。小小年紀就要出來謀生,怪不容易的。”
靳廷把銀兩擲給我: “你給不就得了。我才不管。”
我翻了下眼睛,壓低聲音道: “今天你是公子,不是太子。何況做點善事又不丢臉。”
靳廷臉一板正要開口,小姑娘已走到我們這桌,我一伸手把銀子塞在靳廷手裏,沖小姑娘的方向努了努嘴。靳廷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我一眼,伸手把銀子放到小姑娘手中的托盤裏。
小姑娘見他出手就是一錠大銀,臉上憂色盡褪,一張小臉笑展如花,連聲道: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公子是大善人,必定多福多壽,富貴滿堂。”聲音雖然稚嫩但說得真摯無比。
靳廷似有點不好意思,裝作不經意轉過頭。我心中暗笑,裴湛藍伸手也放了一錠銀子在托盤中,小姑娘喜上眉梢,連連躬身道謝。
旁邊桌的大小穆見我們解囊,也都拿了銀子給她。小姑娘興高采烈地跑過到父親身邊,唧唧喳喳地說着,還不時指指我們。
我用胳膊碰了一下靳廷: “當善人的滋味不錯吧?”
靳廷哼了一聲: “若我當了皇上,自當讓百姓安居樂業,便是最大的善事。”
裴湛藍目光中透出一絲欣慰,我對這年輕的太子也不禁刮目相看,由衷道: “公子有如此愛民之心實乃萬民之福。玉瓷先替百姓們謝謝你了。”
靳廷斜了我一眼: “你呀,這會倒說得好聽。我看你是最不把我當太子的那一個了。”
我莞爾一笑,正談笑間,聽得茶館另一側有人高聲叫道: “哎賣唱的,過來過來!”
我們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衣衫華貴一臉妄氣的年輕男子坐在桌子當中,旁邊幾個随扈相伴。賣唱的父女倆見他們打扮顯是權貴人家,不敢違逆,走上前去。一個随扈伸手扔了一錠銀子在地上,喝道: “今兒算你們走運,咱家爺心情好想聽個曲,你給我用心點唱,我們爺滿意銀子就是你的,不然…嘿嘿,”他用手拍了拍刀鞘, “有你好看的!”
父女倆吓得渾身發抖,我心中有氣,但顧及太子不能暴露行跡,當下硬生生忍住。
二胡聲響起,小姑娘怯生生地開口唱了起來,第二句還沒唱完,那個年輕男子臉現不耐,招了下手,随扈俯身聽吩,随即揚聲喝道: “唱得有氣無力,沒吃飯是怎地?我們爺說了,讓你唱個‘十八摸’來聽聽。”周圍幾人一聽,皆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我和裴湛藍臉都沉了下來,那“十八摸”乃是有名的青樓淫曲,那人點此曲分明含了調戲之意。
小姑娘小臉漲紅,眼中已含了淚水,随扈喝道: “耳朵聾了嗎?還不趕快唱!”
我看向裴湛藍,目光中隐含征求之意,身旁的靳廷忽然沉聲道: “天子腳下竟有此等狂徒。師傅,雖然今日我微服出游,但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我一聽大喜,既然太子想管這事就好辦了。只是心下仍不免擔心,生怕若出手會暴露太子行蹤。
裴湛藍卻恍若無事,随手拿起桌上被我吃剩的梅子核,淡淡道: “國雖有法,但法随人執。遇事應以法為基,根據情況靈活使用。”說罷手腕微晃,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那名随扈已然捂着大腿跪倒在地。旁邊幾人忙圍上前查看。
我眼睛一亮,也拿起一個梅核,笑道: “如果遇到可惡之人,有時也不一定非用正道對待。正所謂‘以暴制暴’,今天就是個例子。”說罷手一揚,梅核飛出,正打在另一個随扈的腰上,我腕力不及裴湛藍,只打得那人驚叫了一聲,怒喝着尋找暗器來源。
裴湛藍食中二指挾住一枚梅核,手腕一動打了出去,連打了三枚,只聽“哎呦”之聲不斷,幾名随扈紛紛中招,衆人雖看不到裴湛藍出手,但已有人留意到“暗器”似乎從我們這邊而來,怕事之人紛紛閃避,唱曲的父女倆擔憂地看了我們一眼,也匆匆下樓而去。不多時二樓只剩下我們這幾桌和那富家公子及随扈。
這下饒是那幫人再笨也知道是我們這邊搞事,幾個随扈怒目橫視,手按刀柄向我們走來。
裴湛藍沖我和靳廷道: “該走了。”說罷站起身。前面的大小穆和侍衛早已戒備。我擡手推開桌邊的窗戶,和裴湛藍換了個眼神,各扶住靳廷的一只胳膊,把靳廷夾在中間,齊齊從二樓躍下,躍出後只聽得身後“乒乒乓乓”之聲不絕于耳,大小穆和衆侍衛已和那幫随扈打在一處。
站穩後我看向靳廷: “過瘾不?”
他冷聲道: “叫人将那狂徒送到官府依法發落。”
裴湛藍道: “他們自會處理。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一路回到府中,靳廷換回了衣裳,我在門口送他。他走過我身邊,壓低聲音道: “有機會再一起去玩。”
我也低聲道: “那你要抓緊功課,你師傅滿意了自然就會準你出宮。”
他瞪了我一眼: “本宮的功課一向出色!”
我苦笑,終究還是個孩子,正是争強好勝的年紀。
目送着馬車離去,我忍不住伸了下腰,這一天總算是無驚無險,平安度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情到濃時情轉薄
太子回宮後的第三天,家裏迎來一位久違的客人。
我接到丫鬟通報後,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前廳。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立,我心頭一熱,顫聲叫道:“阿淳!”
金淳轉過身,記憶中的青澀少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英毅的男子面孔,濃眉入鬓,薄唇緋然,原本犀利的眼神在看到我的出現後轉為柔和。
我跳到他身前,給了他一個擁抱,阿淳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回手擁住我。我笑着擡起頭,習慣性地去摸他的頭,現在的我只及他肩頭,需要伸長手臂才夠得到。阿淳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閃躲,只是溫柔地看着我,任我揉亂他的頭發。
我歪頭看着他:“這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他嘴角微揚,揶揄道:“這麽久不見,說話還是如此不像個姑娘家!”
我笑得大大咧咧:“反正以前我都是當‘男人’的,你早該習慣了,現在就莫要挑剔了。”
許是想起我以前的男裝扮相,金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我拉着他坐下,問:“這一年多過得好麽?我聽趙大哥說你跟了…燕将軍,燕家軍治軍嚴格是出了名的,都還習慣嗎?”
金淳點點頭:“我一直跟着燕晖燕珏,學了不少東西。燕将軍英明神勇并非虛名,帶隊練兵的确有一套。”
腦海中浮現出燕銘九的身影,我心中酸楚,低聲問道:“他…好嗎?”
金淳看着我:“我不常見到他。只聽說他很忙,經常很晚才回府。”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難過,笑着對金淳說:“給我講講你的新生活好不好?”
金淳卻盯着我:“既然選擇了,就不要顧慮那麽多。你該多想想自己以後的事。”
我故意板起臉:“好呀,都教訓起我來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金淳的眼中有無奈也有疼惜,随即又道:“那就講講你這一年跑去哪裏了?怎麽瘦了這麽多?”
我納悶地摸了摸臉頰:“有嗎?我倒覺得最近胖了不少呢…”說話間我瞟見堂門口一個身影似乎猶豫不前,遂揚聲叫道:“錦兒,還不快進來!”
小穆聽見我喚她,走進屋裏,卻在我身邊停步不前,只偷眼望着金淳。我起身把她拉到金淳身側,笑道:“阿淳,我不在城裏你不來看我倒也說得過去,怎地連錦兒都不聯系?這可是你的不是了。今兒既然來了,還不趕快問候一下人家?”
金淳早已站了起來,聽了我的話微微一笑,沖小穆道:“平日軍中管束甚嚴,少有機會外出。一直未曾探訪,失禮之處還望體涵。”
小穆臉色微紅,莞爾一笑:“遵守軍紀算不得失禮,何況今日不是來了嗎?”
我心想這倆人什麽時候都變得這麽文绉绉了?推着小穆在阿淳身邊坐下:“不能這麽容易就饒過他。這樣吧,阿淳,你給我們講講這一年在軍中的生活,我們聽了再決定是否可以作算。”
金淳揚了下眉毛:“那你這一年無聲無息地走掉,不跟我們聯系,這筆帳又該怎麽算?”說罷看向小穆:“你說最該罰的人是不是她?”
小穆一怔,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恩…倒也是…”
形勢瞬間逆轉,我一時語塞,跺腳道:“喂,錦兒,你到底幫誰?”
小穆被夾在中間,左右難做:“玉瓷,也不怪金淳,你一走一年多我們都很擔心你。不過玉瓷既已回來,金淳你就不要計較了。”
金淳笑得無害:“我可沒有跟她計較,是她不放過我。”
我翻了個白眼,女人見了情郎基本上非癡即傻,再說下去只會一邊倒,更想不到金淳這臭小子這麽快就學會拉攏人心了。
我們三人閑聊了一會,金淳對小穆客氣而有禮,小穆則輕語含羞。我看着這倆人,一個俊朗青年一個明媚佳人,實是一對絕配。只是好像少了那麽點熱度,也許該找機會點撥點撥金淳,讓他主動點。
我正想着,忽聽金淳好像對我說了句什麽,便問:“呃?說什麽?”
金淳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問你要不要去看看歡樂之家?”
我忙點頭:“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小穆道:“你們去吧,府中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就不打擾了。”
我想了一下,點點頭:“若湛藍回來,告訴他我和金淳出去了。”
小穆點點頭,金淳站起身,沖她一笑:“下次再見了。”
小穆眼光閃動,輕聲道:“有空的話常來。”
我看着這二人,回想起自己初識裴湛藍時的忐忑與期待,嘴角不由揚起,卻又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馬車載着我倆來到歡樂之家的安葬地左近,我叫車夫遠遠地在外等候,和金淳走了一段,來到歡樂之家墳前。我蹲下身,把帶來的花束祭點在墳前擺好,金淳清理着墳頭邊新生的雜草,倆人整理完後,都沒有說話,靜靜地望着墓碑,各自想着心事。
半晌,我站起身,金淳随着我站起來,我眼珠一轉,對金淳笑道:“我可要替奶奶他們檢驗一下你的‘學習成果’哦。”
金淳一時未明所以,不等他發問,我已化掌為劍,一招“白蛇吐信”直取他胸膛。
金淳眼裏帶了笑,動作卻絲毫未頓,左手一擡已格開我的掌,同時右手襲向我左肋,我被逼撤掌縮身,口中卻讨便宜:“小心啦,接下來我可不讓你喽。”
金淳微微一笑,一一化解我的招式,卻未主動攻出。幾招一過,我已知論武功招式金淳已高于我,但畢竟習武時間尚短,內功仍未到火候。我依仗輕功靈妙,左一掌右一拳圍着他打轉,卻不正面相搏。
轉眼間對了二十餘招,金淳忽然沖我眨了眨眼,朗聲道:“小心左邊!”說罷右掌一沉擊向我腰間,我閃身避過,笑道:“這可不夠...”話音未落,金淳卻虛身一晃,右足快若閃電掃向我左腿,我躲閃不及登時中招,向後摔去,金淳搶上一步伸臂抄住我跌下的身子,含笑看着我道:“還要再來麽?”
我一撐他的胸膛從他臂彎中站起,笑道:“今天不玩了,再打奶奶他們該心疼我了。”
金淳伸手替我整了下衣服,我拉着他到墳前跪下,道:“奶奶、鈴兒,你們看到了,阿淳已經‘出師’了。以後你們可以放心,再沒人能欺負他了。”
金淳沖着墳墓道:“奶奶,你們放心,以後我會保護玉瓷,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我驚愕地看向他,他神情肅然,轉頭看着我,眸中湧動着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移開視線,輕聲道:“你真的長大了,奶奶她們地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金淳眼光閃動,道:“玉瓷,我...”
我打斷他,邊起身邊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金淳沒再多說,微垂的眼簾掩住了所有情緒。我們沉默地走了一段,我想起小穆,側頭對他道:“若有時間,多來府裏走走。小穆她人好,性格也好,你們其實可以...”
“你不要操心這些事!”金淳忽地打斷我,語氣微有不耐。
我一愣,金淳似乎也意識到不妥,放緩語氣低聲道:“我有分寸,你不要為這種事費心。”
我和顏悅色道:“我不知道你怎麽想我,但我一直把你當親人,就像...弟弟一樣,你過得好不好,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頓了一下又道:“世上的事沒有什麽是絕對的,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阿淳,無論你怎麽選擇,我只希望你能放開心胸,珍惜身邊人,不要錯過幸福。”
金淳目光停在別處,臉上的神情晦澀難懂。半晌,他看向我:“我要看到你先幸福。你一日不嫁,我不會考慮男女之事。”
我愕然,苦笑道:“阿淳,你這又是何苦?”
金淳的目光中夾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溫柔地道:“奶奶他們一直盼着你能早日有個好歸宿,我就當替他們督促你了。”
我苦笑着搖搖頭,紅線沒牽成反倒把自己陷了進去,這下又該如何向小穆解釋?
金淳說完後倒似輕松了不少,拉着我向前走去。我苦着臉,任由他拉我上了馬車,一路回到裴府。
金淳在府外與我告辭。我走進府中,小穆迎了上來,我心中一緊,作若無其事道:“阿淳走了,他說下次有時間再過來。”
小穆臉上略顯失望,我心中嘆氣,拉着她的手道:“阿淳是個講情重義的好男兒。他妹妹當年無辜慘死,我想他一日不報此仇,恐也不會有心其他。錦兒,你能體諒他嗎?”
小穆點點頭,輕聲卻堅定道:“我明白的。無論多久,我...我都會等他。”
我心中感動,握緊她的手:“好錦兒,希望那個傻小子有福氣娶到你。”
小穆臉上一紅,拉着我向裏院走去:“快進去吧,公子等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滿山春花鑒君心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親們,周三啓程去USA度假一個月,要7月中旬才能回來了,請到時再來看吧。愛你們~~
就在我回到夏都兩個月後,宮中傳出喜訊:範貴妃懷上了龍種。
一時間丞相府門前車水馬龍,送禮道喜的人絡繹不絕。朝中局勢依舊,看似如常的平靜下,卻醞釀着一場即将颠覆世間的暴風驟雨。
這日,裴湛藍陪我到城郊爬山散心。這山有個古怪名字,喜緣山。聽附近農夫說當年天上仙女下凡,在此山中丢失了寶釵,被一樵夫拾得還回,倆人結為連理。此山因而得名,取姻緣喜得之意。
我倆一路比賽,雖然幾乎是同時到達山頂,但我氣喘如牛,裴湛藍卻似同閑庭信步,臉不紅氣不喘,高下立見分曉。
站在山頂吹着涼風,我只覺心曠神怡,忍不住閉上眼,張開手臂仿佛要擁抱住風,又似在釋放自己。
半晌,我睜開眼,側頭看向身邊的裴湛藍,他也轉頭看向我,倆人四目相對,皆不由一笑,眼中都有着同樣的情緒。
我頭倚着他肩膀,喃喃道:“你說皇上怎麽那麽苯?明知範鶴年居心叵測,為何還偏要寵幸範貴妃呢?”
裴湛藍道:“範鶴年在朝中勢力深厚,就連當今皇後的娘家皆屈從于他。範貴妃進宮後得以近乎專寵,這也是範鶴年的硬腕所致。皇上不苯,卻是無奈。”
我蹙眉道:“如今範貴妃如願以償懷上了龍種,你猜他下一步會怎麽做?”
裴湛藍淡淡道:“廢太子。”
我雖已經想到,但聽他說出心中仍是一沉,嘆聲道:“看來即将有一場暴風雨了。”
裴湛藍低下頭看着我:“怕嗎?”
我笑得自若:“就算前面是地獄,我們也去攪他個地覆天翻!”
裴湛藍伸手緩緩擡起我的臉,我在他溫柔的眸中看到兩個小小的自己,由遠漸近,我不由閉上眼,只覺一片溫熱覆在了唇上,纏綿地啜吻着,随即探入其中,輕吮舌尖,我胸脯起伏不已,迷迷糊糊地從唇間擠出斷續的輕呻,只覺他擁着我的手臂一緊,吻得越發投入。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