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贏了、昏了和糟了

“你居然還能站起來？”方圓有些驚訝,随後，他悲天憫人地嘆了一口氣，擡起劍，看着于羨。

他認真地盯着于羨，發現他的眼眸已經沒有了光彩。他猜想,于羨其實已經沒有了意識，只是不認輸的意志讓他麻木站起來而已。

“不要掙紮了，免得傷害自己。”他說。

于羨拿劍,根本就聽不到他的聲音。

妖魔的氣息四溢。

從天空的那朵烏雲開始溢出,散落在各個地方，整一個瓊華重玄，被妖魔的氣息籠罩。

那是很隐秘的一股氣息,普通的弟子感受不到。

瓊華重玄的各個峰主突然精神一震，他們進入作戰的狀态中。

居然有妖魔敢在他們所有人都在的時候,闖進來？

峰主們相互對視一眼。

如何？

小場面,試煉繼續，留下幾個人來繼續監督、保護弟子,然後讓一部分去看看情況。

他們确定了方案，然後示意幾個峰主去探查情況。柳霁塵本來應該是去看情況的那一批人之中的一個，但是他全神貫注看着擂臺，一點神都沒有分給他們。

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弟子。

有幾個峰主表示了理解，然後找了其他峰主，四個人搭夥，去看看情況。

試煉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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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本來是想要繼續給于羨一擊,然後讓他直接飛出擂臺外的。現在，于羨就站在擂臺的邊緣，搖搖欲墜，勝利在朝方圓招手。但是，他看着于羨的樣子，莫名覺得恐懼。人一害怕，就會變得謹慎。

他拉開與于羨的距離。

圍觀群衆愣了。

“方圓，別慫啊！”他們忍不住喊起來。

“給他最後一擊，他已經不行了！”

“快點！”

就跟他們說的一樣，他确實，只需要再給于羨一擊，比賽就結束了。

但是。

他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張符咒。

方圓咬住了下唇，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于羨還沒有認輸，他不能疏忽大意。也許錯過現在的機會，于羨會重新聚滿能量，絕地反擊。

前進嗎？

他的直覺拼命搖頭。

“好。”他放出火咒。

符咒的火術跟使用的火術有一點不同，符咒的攻擊力度沒有那麽大。方圓也确實害怕于羨現在其實是強弩之末，根本就撐不住。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太過強勁的火術真的會讓他重傷。

看一道火過來，于羨劍一揮。

火焰立刻一分為二，從他的身體兩側過去。

方圓敬佩地看着他，“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畢竟他剛才判斷，于羨應該是遍體鱗傷，再起不能了。

于羨沒有說話，他的眼睛好像看不清楚東西了，他側着耳朵，在聽方圓的位置。

方圓忌憚着于羨現在散發出來的氣息，于是乎，他飛起來，從高空中朝于羨投擲各種攻擊。

各種各樣的攻擊一起湧現于羨，它們各自發揮自己的特色。火焰沖天、電閃雷鳴、水勢兇猛，樹木化為利箭，全部沖向于羨。

于羨站着沒有動。

攻擊全部砸到他的身上。

群衆大氣不敢吭一聲。

柳霁塵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出了手，他準備動手救人了。就在要飛過去的時候，于羨站到地方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在鼓動。

一道黑色的光劈出來，無論是火焰，抑或是其他，都全部被劈開。

元素散去，于羨好好地站在場上。

方圓見他沒有事，立刻腳踩着風，一下子持劍朝他沖下去。

于羨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瞳孔裏依舊沒有光。

方圓的速度很快，風馳電掣，他想着速戰速決。于是在于羨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攻擊已經到了。于羨雖然眼睛還沒有睜開，但是卻準确地打開了他攻擊。方圓被打走，在空中又踩了一步，繼續攻向于羨。

于羨又一次打開他的劍。

一次可能是意外或者好運，但是他能在這種狀況下第二次反擊，這一定不是偶然。方圓重新凝神，他連發攻擊于羨。他每次都踩着空氣，然後用禦風咒加速度，沖向于羨。而于羨，則每次都準确将他擊走。方圓的速度越來越快，于羨的速度跟着加快。

“于羨應該攻擊。”臺下，有人發現了，“他可以攻擊了！”

但是于羨沒有攻擊。

他還沒有醒過來。

十幾次的攻擊都落空了，方圓慌了。

于羨在原地呆站了許久，他握着劍的手指顫動，然後舉起劍，憑借氣息在找方圓的方向。他大約确定了方向，然後劍一揮。

硬扛？

閃躲？

方圓來不及判斷，那股陵勁淬砺的劍勢就沖到了他的面前。

方圓立刻跑走。

于羨就算失去了意志，似乎也漸漸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對着方圓所在的方向不斷揮劍，乍看是白光，其實背面藏着一道黑色氣息的攻擊一次次沖向方圓。方圓用盡了全力，不顧形象，他只關注淩厲的攻擊，然後想辦法躲過去。最險的一次是，劍光擊中了他的玉冠，他的頭發全部在空中散開。

玉做成的發冠碎成了數不清的數量，全部落在地板上。

于羨還在攻擊，方圓還在跑。

“于羨，居然那麽強嗎？”他們不敢置信。

方圓也不清楚于羨為什麽突然可以恢複體力，而且力量更勝從前。到了這種地步，再思考別的東西已經沒有用了，反而會讓自己不能集中注意力。方圓放棄了對于羨這個人本身的思考，專心面對戰場，想找出破局的關鍵。

于羨又在緩慢地眨眼睛。

“就是現在！”方圓找到了他的眼睛完全閉合的一刻。

“比賽要結束了！”文成睿在席位上，看出來了。

柳霁塵的手暗暗一撚。

方圓雙手持劍，閃現到于羨的面前，他的劍尖指着于羨的肩膀。

他的劍快要送到于羨的身上了，但是他突然停止，不敢再前進，因為，鋒利的劍尖直指他的額頭，快要貫穿他的腦袋了。

于羨漆黑的、無神的眼眸看向他，但又穿過了他的身體，不知落向何方。

方圓心驚肉跳、手腳發冷。

鋪天蓋地的恐懼将他包圍。

這是徹頭徹尾的，生死威脅。

新生的弟子就算再天才，也無法抵擋住對死亡的恐懼。

在劍尖碰到他的額頭皮膚的時候，于羨另一只手伸出。

看不出是什麽的氣息擊中了方圓的肚子，他被打擊在地板上，地板陷下去一片。

塵土揚起，将兩人包圍，其他人都看不到裏面的場景。

于羨的身影閃了過去。

剩下的場景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沒有人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引起人的想象。

各種更加令人恐懼的、陰謀論的、不安的。

“啊啊啊！”迷塵之中，只有方圓的慘叫聲。

等灰塵散去，大家終于看到，方圓的嘴巴裏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的胸口像是被重物壓着，呼吸不能順暢，四肢失去了知覺，動彈不得。

方圓百眼一翻，暈了過去。

天地靜默。

就在方圓陷進地裏面的時候，整個擂臺突然一震，地面碎裂，就像是烏龜的背一樣。

這是剛剛于羨攻擊方圓，留下的痕跡。

大部分的觀衆從來沒有看過新生賽可以打成這樣，他們全部都傻眼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小的于羨。

終于結束了。

司馬斂真的松了一口氣。

就在他想要宣布于羨勝的時候，于羨的劍突然從手中滑落，随後，他也趴在了地板上。

我勒個去。

司馬斂有生以來第一次爆粗口。

兩位選手都倒在了地板上，而且沒有一個人出界。

現在這個情況？他該怎麽辦？

于羨的身體本來就撐不住了，妖魔強制進入他的身體，用力量支配他的身體，讓他下意識動起來。當于羨獲得力量的時候，目标跟那只妖魔是一致的。

勝利。

所以當他擊倒方圓的時候，目标就達到了。他的意志松懈，身體自然就會恢複成一開始的狀态，撐不住了。

司馬斂有些尴尬，他在考慮要不要宣布平局。

此時此刻。

遠在最好觀賞位置的柳霁塵手指一動。

藏在于羨胸口的，由柳霁塵親手放進的一道護身符突然消失。一道花紋印在了于羨的胸口，沒有人能看見。

那是，操偶術的咒術。

柳霁塵的食指跟中指一揮，于羨突然就站了起來。

大家吓了一跳。

“于羨站起來了！”他們歡呼雀躍。

于羨低垂着腦袋，然後走到方圓的旁邊。他俯下身，抓住方圓的手臂，費勁地将方圓拖着走。

方圓的身體在地板上摩擦。

于羨拖着失去了意識的方圓，一路走到擂臺的邊緣，然後将他扔了出去。

“于羨勝！”司馬斂趕緊宣布。

鳴尋峰的醫療隊伍趕緊沖上去，将方圓收走，帶去治療。

于羨的身體搖搖欲墜。

海棠紅的色彩在衆人面前一閃，在于羨倒下之前，柳霁塵先到了，他打橫抱起于羨。

“峰主，讓我們來處理吧。”鳴尋峰的弟子說。

“我來就好。”柳霁塵态度和藹，但是态度堅定。

“是。”鳴尋峰的弟子退下。

圍觀群衆漸漸反應過來了，“勝者是于羨！”

“爆冷門！”

“我的太上老君！你們看到他最後的表現了嗎？他居然還隐藏着實力！”

“幾月峰的弟子果然是最強的！”

于羨暈了過去，聽不到他們的誇贊。柳霁塵抱着他，站在擂臺的中央，表情淡淡，不是很在乎這些榮耀。

于羨暈了過去，這一覺睡了超久。

被他吞食的那一只妖魔是高級的妖魔，他餓了許久的肚子終于得到了一頓溫飽。他的身體總體是在恢複，但是畢竟還是受了重傷，加上精神被沖擊，所以一時半會醒不來。

柳霁塵發現他其實是沒有事的，就沒有強制喚醒他。他每天按時給他吃點藥，保持他身體的營養。

等于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他剛睜開眼睛，意識朦朦胧胧。

他的手指比起往常更加修長，因為近三個月沒有進食，臉頰消瘦了不少。

于羨摸着自己的腦袋，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他知道有一只妖魔強硬闖進來他的體內，然後呢？後面的事情他全部都忘記了，他是輸了嗎？

“柳霁塵？”他茫然地喊道，聲音沒有了往常的稚嫩感。

門響，有人推門而入。

柳霁塵出現了，“你醒了？”他走過來，手裏拿着一個裝了一半溫水的木盆，盆上面還搭了一條毛巾。

他在于羨的床邊坐下，纖纖細手拿着毛巾，浸滿熱水以後擰幹。他擡手，寬大的袖子往下滑，露出了赤/裸的手腕。他拿着毛巾，給于羨擦臉。“你昏迷了兩個多月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于羨茫然。

他怎麽就昏迷兩個多月了？

“對了！”他急切地抓住柳霁塵的衣袖，“師尊！我贏了嗎？”

柳霁塵側頭看他，面無表情。

于羨看到他的表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身體往下滑，靠在床板上。

這個世界，爛死好啦。

心好累。

早知道不能贏，不讓幹脆一開始就認輸好了。

柳霁塵繼續給他擦臉，他本來是沒有表情的，但是他盯着于羨喪氣的臉，實在是忍不住了。“噗。”他忍俊不禁。

于羨看向他。

“恭喜你。”柳霁塵收起毛巾，眉開眼笑，“你是第一。”

于羨鯉魚打挺，一下子坐起來。

他笑得很開心，想要說點什麽，但是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于是只能張開嘴巴，“嘿嘿。”

柳霁塵朝他張開手臂。

于羨果斷地撲了過去，抱住他。“我好厲害啊！”他佩服自己。

柳霁塵笑了，拍了拍他的後背，“是的，你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了。”他說，“你要是可以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一定可以爽上幾個月。反正我最近去其他峰，都炫耀了一番。”

也許是被原來的于羨的記憶洗腦，于羨的腦袋靠在柳霁塵的肩膀上，輕聲問他，“我是讓你自豪的弟子嗎？”

柳霁塵的回答毫不猶豫，“是的。”

于羨笑了。

他的開心發自內心，從心髒震撼至他的靈魂。

太好了。

特殊獎勵呢？

于羨又問：“在我昏迷期間，你有個跟哪個小姑娘走得特別近嗎？”

“呵呵，你真八卦。”

“呵呵，有嗎？”

柳霁塵放開他，笑容滿臉，眼神冰冷。

于羨渾身一抖，然後告訴他，“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你今早發燒了，應該還沒有完全好，繼續休息吧。”柳霁塵将他按回床上去。“我還有點事，晚點會離開幾月峰一趟。離開之後，我會先去鳴尋峰，叫人給你送粥，大概晚上我就會回來了，你好好休息，不要瞎折騰，不要出門。”

“你去哪？”于羨問。

柳霁塵嘆氣，“白晝峰。”

白晝峰？文蓮之？

我不！

老子幹死幹活，不是為了給你和那個小婊砸創造機會！

于羨欲哭無淚。

柳霁塵不理會他的哭喪臉，已經走到門邊了。

“小羨羨。”柳霁塵走之前提醒他，“可能因為發燒，你一下子長高了不少。”

于羨眨了一下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柳霁塵關上房門，離開了。

于羨在他走後，推開被子，下床。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褲腳一下子縮短，手袖也一樣。

他走到了鏡子的前面，顫顫巍巍地擡頭。

如果說于羨之前看起來只有十二三的樣子，現在起碼有十五六歲了。

青絲乖巧地披散在他的身上，鏡子裏的人生了一張标致的鵝蛋臉，眉目如畫。他的嘴唇略薄，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顯得無情又涼薄，但是他又偏偏有一雙桃花眼，多情醉人。光是看人，滿棵桃樹就迎來了春天，粉紅色的花瓣盛開，無故起春風。

他眨眼，顧盼生姿。

是一個長得有點冷淡的小美人，說是小美人，因為他還是小了點。

這一位貌美如花、好看到可以下飯的少年表情現在有點呆滞

顯得他有點傻。

于羨扶着額頭，弱柳扶風，随後走回床邊，倒了下去。

他覺得他很多東西都解釋不了。

于羨蓋好被子，萌生了鴕鳥心态。

是夢吧。

醒來應該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柳霁塵：恭喜！（拉紙禮花）

于羨：恭喜什麽？

柳霁塵：我可以成親的步伐往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