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門主、責任和日常

鳴尋峰的弟子上來送粥的時候,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清秀美麗的少年正抱着鏡子，他撐着腦袋，煩惱地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

弟子面無表情，好看的人他看過不少,但是這麽自戀的美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保持自己的鎮定，來到于羨的面前。打開食盒,他拿出了一碗清淡的粥,青花瓷的碗配上寡淡的白粥，畫面特別了無生趣。

于羨有點傷心，“就一碗白粥嗎？”

“還有一碗人參湯,柳峰主專門叫我蒸的。”弟子拿出另外一個瓦罐。

“謝了。”于羨的眼神有點絕望。

弟子收好食盒，準備離開。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關門,正好看到于羨一邊喝粥，一邊死死地盯着鏡子前面的自己。

雖然說,秀色可餐。

美貌可以下飯。

但是自己看着自己下飯，倒是不必。

于羨不是自戀，他只是想要大概估計一下，如果說他的身體在兩個多月內成長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相信。

在問別人前，先問問自己，你相信嗎？

于羨盯着自己的臉一個早上,再聯想了一下自己之前那圓乎乎的臉蛋。

總之他不信。

“唉。”他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攪拌着白粥。

小美人眉目含愁，那也是憂愁的小美人。

柳霁塵大步流星，繡着金色描邊花的寬大衣袖迎風招展，他暢行無阻地來到了白晝峰，推開了熟悉的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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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來白晝峰開會的，而且這一次來開會的不僅有他，還有其他峰的峰主。

“霁塵，你來了。”跟他相熟的劉語容與他打招呼。

“劉峰主。”柳霁塵還禮，然後走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你的徒弟還好嗎？”司馬斂正好坐在他的旁邊，也與他一起聊天。

“今天已經醒了，多謝擔心。”在衆人面前，柳霁總是不冷不淡的。

“沒有事就好。”

柳霁塵想了一會，主動開啓話題，“身體還是有一點問題。”

“嗯？”司馬斂看向他。

柳霁塵說，“他的身體在一開始的時候損傷過大，我怕會傷及他的根源，于是找來了一顆金丹，融于他的體內。也許是我沒有考慮好，他融入金丹以後，身體突然快速增長，整個人一下子長大了一樣。”

司馬斂皺眉，“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現象，如果他的身體還有不妥的話，請将他送到天道峰，讓我診斷一番。”

柳霁塵按下激動的司馬斂，“我先看看有沒有其他事，如果只是短時間內成長了一些也沒有關系，沒有其他不良的反應的話，倒是沒有什麽關系。而且我看他那樣子，估計這輩子也長不了太高了。他說不起還要感謝這次的事件，讓他脫離小矮子的命。”他打自己徒弟的趣，微微一笑。

整個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聊天，所有的話語，一句不漏地進了在場的人的耳中。

“柳峰主真是一個好師尊。”權谷泣開口，聲調酸酸的。

“算啦。”有人安慰他，“你自己的兒子就自己好好教，你難道還看不起自己嗎？”

“哼。”權谷泣撇頭、抱手。

會議的現場很久沒有那麽熱鬧了，就在各個峰主聊起來的時候，主持會議的人出現了，文成睿，瓊華重玄的門主。

這是十二位峰主的慣常會議。

“劉峰主。”文成睿喊劉語容，“兩個多月之前，是你帶着權峰主、張峰主、明峰主一起去追擊落到瓊華重玄的妖魔的，情況如何？”

說起這件事情，劉語容就大大嘆了一口氣，“那時候我們追了上去，發現，瓊華重玄雖然籠罩着一股妖魔的氣息，但是，并沒有妖魔的蹤跡。”

“可笑。”文成睿不高興了，“沒有妖魔，何來妖魔的氣息？”

劉語容攤手，“總之我們幾個人是沒有找到。我們調查下去，發現白晝峰剛剛好在那一天，有弟子在白晝峰的的地庫前打碎了一個罐子。據說，裏面裝着妖魔。門主，不知道是否确有此事？”她問。

文成睿不悅地抿嘴。

“如果權峰主調查的結果沒有錯的話，那只妖魔之所以可以無聲無息地闖進瓊華重玄，是因為，它是從白晝峰溜出去的。”劉語容皺眉，她真的非常讨厭文成睿這種動不動就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頭上的做法，“而且我還可以懷疑，我們之所以沒有找到它的蹤跡，有可能是白晝峰将它回收了。”

“回收？”文成睿問，“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們也想要問這個問題。”之前他們不知道那只妖魔是從白晝峰溜出來的，全部人都以為是盾禦峰防禦失誤。盾禦峰的峰主甚至因此接受了懲罰，文成睿明明知道這件事情，卻一聲不吭，也不允許別人說出去。

說實話，他們很多人都受夠文成睿了。

原本瓊華重玄的門主，正好算到自己要渡劫的時期，為了可以成功渡劫羽化，他不得不閉關，潛心修行、做準備，等待接受天劫來臨的時機。在閉關之前，他把門主這個重要的職位，交給陳達夫代掌。

結果陳達夫為了蒼生，前往魔靈域，從此再無聲訊。大家都知道，他大概率是死了。

他們剩下的人裏面，該選誰做門主？

按照輩分是文成睿。

他們一衆師兄弟姐妹，之前親密無間隙，相互承諾扶持彼此，發揚光大瓊華重玄。

所以，沒有人搶，默認文成睿上位。

但是，文成睿當上了門主以後，變得剛愎自用且自私，他們一衆師兄弟姐妹也成功分崩離析，各家自掃門前雪。

“我想這件事情，你需要先給我們一個解釋。”權谷泣也開口。

文成睿蹙眉。

“是或不是，這個問題并沒有那麽難。”

他不回答，柳霁塵替他回答，“是。”

他們全部人都看着柳霁塵。

柳霁塵品了一口茶，“那一天，我的注意力都在試煉大會上，所以沒有分神。如果權峰主收集的情報沒有錯的話，那麽，那只妖魔極度有可能是從白晝峰跑出去的。”

“你為什麽會知道？”青鷺峰的峰主，周若微擡下巴，冷淡的眼神斜視柳霁塵。

柳霁塵直言不諱，“因為那只妖魔是我捉回來，然後交給門主的。”

“哈。”周若冷笑。

她早就知道了，柳霁塵跟文成睿走得很近，而且幫他做了很多的事情。

這是她不待見柳霁塵的一個原因。

柳霁塵說完，閉嘴。

關于那只妖魔是從魔靈域跑出來的之類的事情，他絕口不提。

衆人看着文成睿。

文成睿不得不承認，“是的，而且那只妖魔來自魔靈域。”無法再隐瞞下去了，他只好

承認，“我之前就說過，滅世者已經降世。”

“你是說過。”

“而且滅世者散落在人間。”

“對。”

文成睿繼續說：“所以我讓柳霁塵為我捉回一只來自魔靈域的妖魔，想要審問他。”

“那你是為什麽要隐瞞這一切呢？”劉語容不懂的是這件事情，“還為此懲罰了盾禦峰，說他們守門不力，放進了妖魔。”

他們在争論，柳霁塵又品了一口茶。

只有仍正直的人才會問文成睿這個問題，他們這些心裏有定論的人，沉默不語。

他為什麽不告訴別人，得到了一只來自魔靈域的妖魔？因為，得到滅世者，或者殲滅滅世者，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功績。瓊華重玄是衆道的佼佼者，而身為瓊華重玄的文成睿，這一些年來，什麽成績都沒有做出。

滅世者。

有什麽比解決這件事情更能穩固自己的地位和名聲。

其餘的人不服他，他跟其他的師弟師妹們離了太遠了。現在，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不敢忤逆他自己的，只有柳霁塵。

“我會善後這件事情。”文成睿說。

“你如何善後？”劉語容嘲笑出聲。

“我一定會找出滅世者！”文成睿發誓。

劉語容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他為何不能明白，他們之所以不信任他，不是因為他沒有做出震天動地的事業，而是他不能讓他們覺得安心。

修仙之人，應該是一步步抛棄對世俗的執念。對功名利祿、對愛恨情仇，對生離死別，他們該一步步參透和看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意圖将所有都緊攢在手裏。

盾禦峰峰主張碾，開會以來，第一次開口，“那我現在是否能為盾禦峰要一個公道？”

文成睿閉上眼睛，“我會撤銷對盾禦峰的懲罰。”他只字不提自己的錯誤與應該為此而付出的道歉。

張碾冷哼，随後起身。他不言不語，揮袖離去。

“散會吧。”劉語容看出來了，這個會沒必要開下去了。

衆人解散。

“柳霁塵。”文成睿喊住他。

落在最後面的柳霁塵停住了腳步。

劉語容皺眉，也停住腳步，故意要聽他還想要說什麽。

文成睿說：“你該下山了。”

“是。”柳霁塵沒有反對，也沒有怨言。

柳霁塵跟劉語容一起走出了會議廳，劉語容跟他并肩走在一起，愁容滿面，“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幫你去跟文成睿談判。”

“沒有人比我更适合這個職位。”柳霁塵說，“每個峰的峰主都有幾十個弟子需要教導和管理，在峰裏面也有自己的事情……除了我。所以，沒有人比我更适合行走人一職。”

劉語容嘆氣，随後，她想起了一件事情，“那麽我幫你看着于羨吧，他可以在我這裏學習一段時間，也可以讓你不用多擔心。”

柳霁塵憋着笑，然後搖手，“不用了，關于他，我已經有了決定。”

劉語容看到他的表情，挑眉，随後也笑了，“你最近開心了許多。”

“我沒有不開心過。”柳霁塵不承認。

“唉。”劉語容嘆氣，随後伸出手，慈愛地摸了一下柳霁塵的頭發，“如果文成睿為難你，或者你有什麽困難的話，不要猶豫，盡管來找我吧。我答應過師弟，會好好照顧他的徒弟的。”

“我已經長大，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柳霁塵委婉地拒絕了她。

劉語容苦笑。

“告辭。”柳霁塵拱手，随後轉身離開。

他走得還挺快。

“我勸你別再搭理他，這個小子是個狼心狗肺的狠角色。”一道清冷的聲音鑽進劉語容的耳朵。

劉語容不用轉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師姐，你還沒有回去啊。”

周若走到她的面前。

劉語容嘆氣，“你不能因為自己跟小師弟告白失敗，就把他的徒弟也怨恨上。”她悲傷地捧着臉

雖然是陳年舊事，但是周若每次聽到別人提這件事情，都覺得心中一緊，“住口。‘她合上眼睛。

“我也不想總是提起這件事情，但是你要适可而止。”劉語容說。

“我不是因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才不喜歡柳霁塵的。”

“你說說。”劉語容表情賤賤的。

周若評判柳霁塵，“其心不正！”

劉語容撅嘴，攤手，“我看就是因為小師弟。”說完，她也快步走開。

周若看着她的背影，怒火沖心。

不被人信任的感覺不太好。

其心不正的柳霁塵開完會，步履輕快地回幾月峰。

他沒有立馬推門而進，而是走到了窗戶旁邊，從裏面看了進去。

于羨已經吃完粥喝完湯了，他抱着銅鏡，蹙眉看着自己。他看自己的時候一動不動，柳霁塵要不是知道他恢複了正常，還會以為他以這樣的姿勢暈了過去。

于羨還在研究，他要找什麽借口來搪塞其他人。

總而言之，要先把柳霁塵給對付了。

他費盡心思，也不知道要怎麽欺瞞柳霁塵，最後，他定下下下策，賣可憐。

“唉。”于羨把鏡子擱下。

“你在做什麽？”柳霁塵終于忍不住開口。

于羨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他擡起頭，看向窗戶。

柳霁塵站在窗前，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于羨有時候，嘴巴比腦子動得太快，“我覺得我長得太好看了，忍不住看多幾眼。”

“噗。”柳霁塵從窗邊走開，然後推門進來。

柳霁塵拿起一塊墨石，走到了牆壁的前面，“過來。”他喊于羨。

那一塊牆壁是給于羨記錄身高用的。

于羨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他過去了，扭扭捏捏，站在柳霁塵的後面，不願意再走一步。柳霁塵幹脆自己伸出手，推了推一把，将他按到牆壁上去。

“你不要這樣。”于羨現在擡頭就可以看到他的胸口了，之前他脫過柳霁塵的衣服，知道他的胸肌還不錯。他現在離他那麽近，他怕他會對他進行胸咚。

“站直。”柳霁塵依舊無情。

于羨站直了。

柳霁塵在他的頭上做了記號，他用行動來告訴于羨。他剛正不阿，之前都是他一個人在瞎想些有的沒的。

于羨雙眼放空。

“怎麽？長高不好嗎？”柳霁塵看着垂頭喪氣的于羨。

現在這個情況，确實像是他家的小孩被人換包了一樣，原本圓乎乎的臉蛋被有弧度的鵝蛋臉代替，雖然臉頰還是有飽滿的肉，但那不是小孩子哪種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掐的感覺。

“青春易逝，令人悲傷。”于羨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

柳霁塵看着他的頭頂，笑了一聲，然後說，“抱歉啊，可能是因為我的錯，你才會一下子長大那麽多。”

于羨立刻放下手，猛地擡頭。他跟柳霁塵離得太近了，他一擡眼，就對上了他清澈的棕色眼眸。

柳霁塵淡淡地說，“可能是因為我給你的金丹，以及我用粗暴的手段激發它。所以金丹在你的體內亂闖一通，導致了這樣的事情吧。”

于羨很感動，柳霁塵居然自己送上門，自己欺騙了自己，自己給自己解釋，不需要他再耗費心思。于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故意露出那種可憐的臉蛋，“那你會怎麽賠償我？”

柳霁塵眯起眼睛，看着于羨愉悅地笑，“于羨。”他用最甜蜜的聲音喊他。

“嗯？”

柳霁塵說：“我勸你見好就收。”

“是師尊說這都是你的錯的。”于羨習以為常地撒嬌，他伸出手，抱住了柳霁塵的脖子，将他拉了下來。

柳霁塵差點沒有站穩，連忙膝蓋頂住在牆壁上，手扶住他的身體。

是這個姿勢的原因，柳霁塵忍不住側頭。

于羨秀美的臉蛋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抿起，上揚，露出壞笑。

柳霁塵有一瞬間的恍惚，“于……”

“對哦，我得了第一名，有什麽獎賞嗎？”于羨放開柳霁塵，興高采烈地問。

他現在已經把自己長大了的煩惱抛之腦後。

“有，我幫你收起來了。”柳霁塵看他離開自己，這才回過神。他咳嗽一聲，随後退開一步。

于羨擺手，讓他快點拿出來。

柳霁塵走開，然後打開櫃子，從裏面拎了一個箱子出來。

于羨接過箱子，打開，然後按照大小順序，把裏面的東西排列好。“一些丹藥、一本秘笈、一樣法寶、一些靈草。”于羨把剩下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他看到一地的東西的獎品，仍是找不到一個特別好的，“太寒酸了。”

柳霁塵看不得房間裏面亂七八糟，于羨看完以後，他立刻把東西收回去。

他伸出手，無名指上的金戒指閃爍着光澤。

于羨撐着腦袋，看着他的手，“還不如這一枚戒指。”

柳霁塵看了他一眼，“這個已經是送給我的東西，不能還給你了。”

于羨笑了，“我沒有要把戒指要回來的意思，不過我倒是不見了一樣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在你那裏。”

“什麽？”柳霁塵不知道他想要找什麽。

于羨朝他伸手，“你給我求的護身符，我醒來以後，發現我那套參加試煉的衣服已經沒有了，連帶着，我放在裏面的護身符也沒有了。”

柳霁塵一愣。

他确實給于羨求了護身符，但是在那一天，他把護身符換成了操偶符。原因很簡單，如果于羨真的想贏，而他又沒有辦法贏的時候，他可以控制他的身體，借助他的力量得到勝利。柳霁塵也确實在最後用上了操偶符，但是他覺得，于羨是靠自己贏了的。

于羨說：“不愧是人均搶奪的考試護身符，我覺得很有用，想要繼續帶在身邊。”

“我收起來了，現在拿給你。”柳霁塵将箱子放好，随後從櫃子裏面拿出了一本書，他翻了幾頁，就将夾在中間的黃符拿出來，然後遞給于羨。

于羨接過黃符，聞了一下。

“你在幹嘛？”柳霁塵不解地看着他。

于羨說，“我在上場之前不是在吃面嘛，中間灑了一些湯，我在聞有沒有留下味道。”他聞清楚了，“完全沒有味道。”

柳霁塵難得有些心虛。

于羨狡黠笑着，看向柳霁塵，“你真的不跟我聊聊，我昏迷這段時間，你都遇到了什麽嗎？”

柳霁塵疑惑不解，“我要遇到什麽嗎？”

他的态度不像是有所隐瞞。

于羨拿着護身符，身體搖搖欲墜。

“怎麽了？”柳霁塵以為他又不舒服了，趕緊跑過去，抱住他。

于羨掩面哭泣。

嘤嘤嘤，蕭明旭，你他媽又坑他！

說好的超級大獎勵，主角會跟重要角色有互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