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如驚鴻（下）
為什麽……
為什麽啊無樂！
葉凡怔怔的抱着唐無樂逐漸冰涼的身子，面上一片死寂。
有什麽在心底咆哮着。
好不容易學成歸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為什麽不能護好他？
你為什麽又沒有護住他？
葉凡沒有去想那個“又”是怎麽回事，他什麽都不願去想了。
顫抖的手撫上青年如畫的眉眼，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手底下的觸感卻涼到了心裏。
只不過是不忍心小婉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這才會在回來後帶她暫時離開了唐門，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唐小婉呆愣愣的跌在地上，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
無樂哥哥…怎麽會死在幾個霸刀弟子手上？！
她都做了些什麽！
唐小婉眼前一黑，便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丁丁看着這一男一女如同失了魂一般，一個暈了，一個離暈了也不遠了，實在沒想明白怎麽回事。
葉凡師弟不是帶着這女人私奔麽？怎麽看起來那唐門死了他更難過？
接到唐無樂的消息，風塵仆仆趕來的唐無尋看見的，就是自己弟弟滿身傷痕，再不複從前般鮮活的模樣。
還是晚了一步嗎……
唐無尋心下暴怒，登時便打昏葉凡，将唐無樂奪了回來。
若不是無樂一早交待過，呵……
唐無尋看向葉凡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冰冷，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抱着唐無樂離開了。
唐書雁後來一步，帶走了唐小婉，正要離開時，她感覺到似乎有視線落在她身上。
是擋在葉凡身前的丁丁。
唐門大小姐勾起一抹森寒的笑，連眼神都沒有給他們一個，悄然離開。
丁丁咬牙，唐書雁直接無視她的态度讓她很不滿，只是終究更關心葉凡的情況，也顧不上唐書雁的态度了。
“唐門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丁丁攙起葉凡，還沒走出金水就碰到了王遺風。
找到了師父後，丁丁一個岔氣，經過長時間打鬥和高度的精神集中後破敗的身體也到了極致，終于也暈了過去。
——
唐無樂在一處密室裏醒來的時候，外邊自己的葬禮都差不多辦完了。
他轉了轉因為躺久了而有點僵硬的脖子，視線轉換之間發現這個房間只有他一個。
哇哦，倒黴哥哥不在。
唐無樂重新倒在床上，眸中有金蓮光影掠過，他手指在眼前虛虛點了幾下，指尖劃出出道道金光，在他面前幻化成一道四四方方的光屏。光屏邊框騷包地繞着花紋，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唐無樂是不信只有自己每次打開的時候都會吐槽這個。
光屏右上角，還用金芒勾着一朵蓮花，蓮花是二十四瓣，唐無樂指尖點上蓮紋，重疊的花瓣就慢慢展開，徐徐旋轉着。蓮花瓣間流轉着躍動的光華，虛幻之間像是輪轉着諸天萬界。
“身份确認，成功登錄論壇，祝您體驗愉快。”
輕柔的女聲在寂靜的空間響起，唐無樂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出私聊界面，點進一個頭像是紅色五芒星的對話框。
“好，在嗎？你的術法很好用。”
遲疑了一下，唐無樂再度輸入一段話：“幸好天道不怎麽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我蒙混過去了，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也許，天道也正缺這麽一個改變的機會呢。接下來的行動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
過了一會兒，沒見葉好回信，唐無樂也沒在意，盡管三千論壇成立之初考慮得很全面，時空之間的流速還是會影響到交流的。
反正影響也不大，大家玩的還是很嗨。
唐無樂将頁面拉到了主頁，刷起論壇來。
哎，說實話，便宜師父給他開的三千論壇賬號真是深得他心啊，尤其在自己等級上來後，可以看到的就不止一些明面上的東西了。
諸天萬界，六合八荒。
碧落黃泉，天上人間。
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三千論壇上找不到的……八卦。
不要小看八卦啊，有時候從這些零散的東西裏提煉分析出來的信息，會比特地去查的要更接近于自己想知道的事實。
當年唐無樂第一次登上論壇時，沒少被裏面各種神魔妖鬼仙靈坑到。當然後來他學會反坑回去後，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嗯，至少在這裏，唐無樂的确獲得了不少幫助。
比如進來沒多久，盡管權限不夠只能浏覽一些帖子，也夠他拼湊出自家便宜師父的一些零星的消息了——
星海美人榜第五，昭明劍仙，李建成。
星海美人榜，初次看到這麽個名字時，唐無樂還以為是誰這麽無聊排了這麽一個榜單，還幾乎得到了論壇上所有成員的擁護。每個人對美的理解都不一樣，環肥燕瘦，難道這個榜單還能滿足所有人的審美不成？
直到他在榜上看到了自家的便宜師父。
然後他才發現，這個榜單，貌似不止是看臉。
彼時唐無樂的等級還不夠他看到榜單除了名字以外的信息，名單後面附着的人物簡介還點不進去，等到他夠資格點進去看後，唐無樂表情木了——
與其說是這是美人榜，不如說是諸天萬界四海八荒風雲錄。榜上有名的，皆是一方世界中的翹楚。
唐無樂一點也不想回想起來看到排在第九位的葉好後，好奇之下點進去看到的葉好的豐功偉績。
然而不看的話，唐無樂也不會知道小夥伴輕描淡寫下揭過了多少東西呢。
排這個榜的人也是膽肥，把榜上有名的人的生平附上也就夠了，竟然還給他們制作了動态視頻，還配了音樂……
啧，排榜人能活到現在，也是個能人了。
唐無樂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悄咪咪看了便宜師父和小夥伴們的視頻。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神搗鼓出的論壇和榜單這個玩意兒了，簡直不要更贊。
唐無樂刷着論壇，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
日哦，忘了跟葉凡說自己是假死了！
唐門的小霸王難得心虛起來。
雖然很氣葉凡一走就近十年，但畢竟是自己養過的娃嘛，小霸王對處在自己保護圈的人還是很容忍的這次聯合搞事落下他是不是不太好？
唐無樂下意識忽視了心裏的異樣，只是想着哪天去給葉凡去個信告訴他自己還沒死，不要又一副哭喪的樣子。
完全沒有想到，同樣是保護圈裏，為什麽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告知唐小婉。
現在外面知道自己沒死的，只有李倓和唐無尋。唔，也許要算上自己猜到的唐書雁吧。
說不定因為這事，書雁姐又把跟柳靜海的婚事推遲了。
得快點解決。
——
李倓冊封太子的那一日，唐無樂隐在大明宮的琉璃瓦上觀看大典，像是卸下了重擔一般，渾身輕松得不得了。
“接下來就沒少爺什麽事咯，回家去~”
伸了個懶腰，下一秒，唐無樂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大明宮外。
前面的一團金燦燦真是顯眼啊。
像極了那誰。
葉凡：“無樂，你不是說要出海嗎？”
金燦燦猛地蹦到唐無樂面前，笑容晃了他一臉。
“帶上我吧帶上我吧~無樂你上次就把我丢下了，這次不要再扔下我了啊。”
唐無樂：“……”
“你怎麽知道的？”
“新任太子殿下說的，他告訴我你不久後要去替他去海外尋新物件，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我當然要跟你一起去了。”
唐無樂咬牙，李倓你個嘴上沒把門的，老子之前是為了誰做牛做馬勞心勞力啊。
可是看着葉凡閃着希冀的眼神，還是心軟了。
“你要跟就跟吧，你家人沒話說就随便咯。”
唐無樂擺擺手，大步向前，走出幾步了發現葉凡還在原地呆立着，沒好氣道：“你站在哪兒幹什麽，還不跟上！”
葉凡看着前方的青年，眉頭依舊是皺着的，看向他的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縱容。
這點縱容，是唐無樂本人都不曾發現的。
無樂，你一定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從來就沒變過。
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其實和我是一樣的呢？
葉凡微笑，邁步跟上同青年并肩。
我們的路還很長，能走一輩子的。
唐小婉是在谷之岚那裏做客時，收到葉凡同唐無樂出海的消息的。想想葉凡跟無樂哥哥糾纏了這麽久，可算是有個好結果了。
谷之岚見唐小婉笑得開心，也知道她是在為誰高興，輕聲道：“當年無樂哥的死訊傳來，真的是吓了我們一大跳啊，幸好不是真的。”
唐小婉點點頭：“是啊，當初葬禮都辦過了，無尋哥哥還真是把消息瞞得死死的。那段日子，小凡跟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
說道這裏，唐小婉突然想起，唐無樂那場葬禮後，葉凡消沉了好一段日子，好友們輪番上陣都沒把人安慰過來。後來葉凡出去走了一遭，回來之後，眼神就活過來了。
想來，葉凡那時候已經知道無樂哥哥還活着了吧。
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們兩個人的事，就自己慢慢磨去吧。
唐小婉抱着谷之岚家的閨女，戳戳小娃娃粉嫩的臉蛋，笑意晏晏的對谷之岚道：“讓你家閨女認我做幹娘吧。”
谷之岚将一縷頭發撩到耳後，溫婉笑道：“當然可以。”
谷之岚是三年前同她的師兄成親的。
她少時孤苦，索性前有唐無樂護着，後入了萬花谷，門中的兄弟姐妹們也待她極好。
她同她的夫君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到了一定年紀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并非沒有向往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是，終究還是細水長流更适合她。
谷之岚看着逗弄着小閨女的唐小婉，輕笑道：“小婉，你的終身大事可還沒着落呢。”
唐小婉吐吐舌頭：“算了吧，我還不想出嫁呢，唐門又不是養不起我。”
谷之岚搖搖頭：“你不着急，有人可是着急得很呢。”
“诶？”
“某個人在萬花谷外來回轉了好久了，你真的不出去看看？”
唐小婉：“……還是別了吧。”
唐無樂仰面躺在甲板上，手掌覆面，陽光透過指縫灑在他眼瞳中。
他回想着遇到李昭明後的一切，同原定的軌跡相比，現在的大唐，簡直就是……奇跡啊。
【開元二十六年來到這個世界，天寶七年離開這個世界。十年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多大的改變。
但總有些人記得的。
這個世界，因你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