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輕軌車廂裏,頭晃晃悠悠地靠在一個人的肩膀上。
想把頭擡起來,但卻沉得像灌了鉛,怎麽都擡不動。
視線往前看,坐在前面位置的那個背影有點眼熟,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藍色supreme衛衣,半天終于反應過來是林敘。
清醒了一會兒,覺得力氣慢慢回來,她試着慢慢把頭擡起來,向右轉。
還沒完全轉過去就被一只手扶住後腦勺,重新摁到他肩膀上:“別動。”
認出來這個聲音是陸忍,她迷迷糊糊地問:“沈瑜呢?”
他還沒回答,坐在前面的林敘就已經扭過頭來:“她今晚在鄭弋陽家睡了,不用擔心。”
在鄭弋陽家睡?
肯定不行,她萬一半夜起來吐了哭了鬧了該怎麽辦,鄭弋陽會照顧她嗎?
她萬一本性暴露要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鄭弋陽又會是什麽反應?
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力氣,她忽然用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找她。”
步子邁了沒幾步就被拉住,那個人手上用了點力道,說不清是什麽語氣,好像有點嚴肅:“你別鬧了,回來坐好。”
莫名其妙就被他拉着重新坐下,她覺得手腕有點疼,于是有點兒費勁地擡起來在眼前看了看,果然看在白皙的皮膚上有一道淺淺的紅印,眼眶瞬間就紅了,口中喃喃道:“我要去醫院,我要打針。”
林敘嘆了口氣:“你再仔細看看?你好好的,不用去醫院。”說完又忍不住低聲道,“阿忍被你咬的那一口才應該去醫院吧。”
“我才不信你,我手都要斷了,我一定要去醫院!”她開始大吵大鬧。
脆弱的手腕突然被一個人握住。
“我幫你揉會兒就不疼了,這裏是公共場所,你乖一點,不要鬧。”
他的指尖輕輕在那道紅印上打圈按摩,很溫柔,很耐心,她擡起頭去看,卻聽到他聲音:“對不起,剛剛太用力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她不假思索地開口:“你喜歡我嗎?你說喜歡我,我就原諒你。”
深夜的輕軌在城市裏自由穿梭,車廂裏乘客寥寥,偶爾有人好奇地回過頭來看她一眼,又很快轉過去。
“你不用原諒我。”
他側過臉,小心翼翼揉她手腕,垂下來的眼睛微波蕩漾,像一場怕被驚擾的好夢。
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酒還沒醒,她複又睡去。
周燃青一路半夢半醒着,恍惚間覺得有人扶着自己下了輕軌,在校園裏面穿行,然後過了天橋,一路走到宿舍樓。
那人把她放下,問她房間號多少。
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她沒理,然後就看到一束光亮起來,他低着頭好像在發短信,她強打精神地看着,那人又重新擡起頭,扶着她一步一步進了走廊。
走廊裏的燈光很暗,她靠在他肩膀上往前走,眼前霧蒙蒙的一片。
為什麽覺得他的肩膀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鑰匙呢?”他問。
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他把手裏一直拿的那個小小的裝飾包翻了翻,沒找到,于是手指順着她連衣裙的剪裁紋路在她腰上摸了摸,仍是一無所獲。
“沒帶鑰匙?”
終于聽懂了這句話,她伸出手,也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卻怎麽也記不起自己出門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帶鑰匙。
沈瑜當時是不是提醒自己來着?自己又是不是回答說你帶了就好呢?
越想找越找不到,越找不到越想找,她在連衣裙那個裝飾性的口袋裏翻來翻去,半晌,手指被纏在了腰帶裏面,怎麽都弄不出來,于是有點生氣地把那條薄薄的腰帶拽了下來。
沒等腰帶徹底滑落下來,就被他一把抓住,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彎下腰,幫她重新把那條細細的腰帶纏回去,然後打了個結。
打完之後他用手拉了拉,問她,緊不緊。
她想說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卻怎麽也開不了口,眼皮沉得睜不開,她決定不勉強自己了,于是靠在他懷裏,很快就睡了過去。
夜好安靜,安靜地連她翻個身的聲音都無比清晰。
睡了個天昏地暗,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燃青迷迷糊糊睜開眼,觸目所及之處一片幹幹淨淨的白,很像是宿舍的天花板。
她回來了?誰送她回來的?
扭過頭,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杯熱牛奶,胃裏還在翻江倒海,以為是沈瑜給自己倒的,她伸手拿過來,一口氣喝光。
胃裏終于舒服了點,她掀開被子,剛想下床,卻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是藍白條紋的圖案。
她的被套,應該是……淡黃色的吧?
是沈瑜給她換了被套嗎?不可能啊,她倆試過好幾次,根本就塞不進去,每次都是被套髒了就和被子一起扔掉再買。
明明天花板是一樣的天花板,風扇是一樣的風扇,床頭櫃是一樣的床頭櫃,那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
還沒理出頭緒,忽然有人從外面開門進來,她睜大眼睛看過去,借着他身後的如水月光,看清是陸忍手上拿着一本書走進來。
宿舍裏面的燈一盞都沒開,黑漆漆一片,他關上門,沒有開燈,動作很輕地走進來,坐到了書桌前,把手裏的書折了一頁放回書櫃上。
四下無人的夜裏,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開口:“陸忍?”
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背對着她坐在書桌前的人聞聲回頭,視線先是落在床頭櫃上空着的玻璃杯,才慢慢移到她身上:“沈瑜還沒回來,你可以繼續睡。”
揉了揉太陽穴,她終于反應過來這裏是他的宿舍:“林敘呢?”
“他去下半場接着玩了。”
腦袋還是很沉,不能很清晰地汲取信息,短短一句話她很久才反應過來,想問你怎麽不去,又沒力氣,于是重新躺回床上。
借着窗外透過來的月色去看天花板,她休息了好半天才開口:“陸忍,我想吐。”
耳朵裏聽見椅子被拉開擦過地面發出來的刺耳聲音。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床邊:“我扶你起來。”
她搖搖頭,整張臉都埋進溫暖的被子裏,悶悶道:“我不想起來。”
床邊伸過來的手停了片刻,又覆上來,把被子掀開一個小小的角供她呼吸:“好,不起來,你繼續睡。”
有些得寸進尺地握住他的手,她把臉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我突然又不想睡了。”
他耐着性子問:“那你想做什麽?”
“我想……”她身子坐起來了一點點,依然緊緊抓着他的手,“我什麽也不想做,我想讓你陪着我。”
冰涼的月光借着窗戶斜斜傾斜進來,落下一地斑駁陸離的光點。
萬事萬物都被浸在這月色裏,也包括他的眼睛嗎?
他的聲音包裹在沉沉夜色裏,終于響起來:“天亮了,你總是要走的。”
聽到了這句話,卻沒辦法聽懂,她有點着急起身,想從床上坐起來,想問清楚他的意思,視線卻無意間瞥到她緊緊握着的那只手。
月涼如水,印出他白皙手臂上一個清晰可見的牙印。
她下意識問:“誰咬的?”
他不答。
有點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那個牙印咬得太深,連帶着周圍的皮膚都泛出青色,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過去,那一圈皮膚已經有些微微凸起了。
周燃青生氣了,搖搖晃晃要起來:“你跟我說是誰咬的,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對方卻攔住她:“不想睡就起來吧,等天亮了我去管理員那裏拿備用鑰匙。”
剛剛一下起得太猛,這會兒頭暈得厲害,她整個腦袋都靠在他肩膀上,渾身上下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眼睛卻沒閉上,有些幼稚地把他的手臂抱進懷裏,視野裏掠過門後挂着的一把傘。
本來沒在意,可那把傘的樣子有點奇怪。
粉紅色的圖案,helloKitty的logo,看起來已經用得挺舊,圖案都快看不清了,傘柄很短,不太像是一把成年人的傘。
伸出手指了指,她問:“這是你的傘嗎?”
他也跟着擡眼看過去,流露出的眼神卻不像是在看一把雨傘,而是在看一個分離多年舊情難忘的情人。
盯着這把傘看了很久才回過頭來,看着她的眼神,分不清是在看傘還是看人。
他終于開口,卻是一句,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一刻像極了聊齋話本裏的書生與狐仙,狐仙俏麗一笑,含情脈脈,就算此刻手裏拿的是砒.霜,書生也會眼睛不眨地吞下去。
所以她鬼迷心竅地回答,當然記得。
那人低下頭,又靠近了一點點,她疑心自己稍一仰頭,就會撞到他的下巴。
桃花眼一瞥,他追問,那你告訴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顧不上頭疼,她絞盡腦汁地回想,确認無誤才回答:Thai cafe。
他卻忽然笑了笑,眼尾的豔麗消減了大半,伸出手,卻很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睡吧。
她便真的安穩入眠。
夢裏沒有那把破舊的雨傘,沒有他手臂上的牙印,也沒有霓虹招牌旁的忽一回眸。
只有窗外冰涼的月亮,和床邊靜靜坐着的他。
作者有話要說: 補更,下一更照舊晚上。
以及,本文從下一章開始入v,這一章以及下一章評論裏随機發30個紅包,非常感謝大家看到這裏,祝大家生活愉快。感謝在2020-04-10 22:58:38~2020-04-13 14:58: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w、撈星星、a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撈星星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