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會有人夢到和老公做蘇映那種事嗎?”
“那種事, ”沈澤延一頓, 壓低嗓音道:“指的是哪種事?”
這一刻,蘇映覺得她的聽覺系統似乎出了問題 ,像一臺運行卡頓的老收音機,明明電波在空中飄着明晰,自己卻只能斷斷續續的一陣嗡嗡聲中辨出幾個詞。
蘇映之前也不是沒經歷過尴尬,但這一次和以往的幾次去相比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沈澤延會怎麽看她……
理智勉強回籠後, 蘇映想起自己還是有辯解發揮空間的。
畢竟自己搜索的時候,關鍵詞打得含蓄。
助理和司機坐在前面, 蘇映睨了眼, 在沈澤延耳邊悄悄道:“我夢見我們一起出去玩, 但後半段玩鬼片發展。”
他“嗯”了聲,語氣平平。蘇映也不知他這是在肯定還是在否定, 視線依舊耷拉在屏幕上,然後就瞧見了沈澤延将搜索框的內容清空準備打字。
就在蘇映即将如釋重負的那刻,搜索框貼心地彈出歷史搜索記錄。
澤延的手指頓在空中。
——“會有人夢到和老公做那種事嗎?”
——“女生做那種夢是正常現象嗎?”
——“春夢”
如果說為了開脫, 前兩個問題蘇映還有辦法揪着邊強行扭轉乾坤, 那最後一個關鍵詞, 就像是被人壓在案板上狠狠來了一錘, 無力回天。
好了,現在是真的把臉丢光了……
沈澤延默了默,把平板放到兩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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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映懵住,然後霍地閉上眼, 俨然是掩目捕雀的态度。
啊啊啊啊,她快要瘋了,這人怎麽能這樣,她現在已經很不好意思,很沒臉見人了,沈澤延怎麽就不能體諒她一下。
“乖,睜眼。我們一起稍微看一下。”
蘇映把眼睛閉得死死的,像被密密麻麻的膠帶纏住,死活睜不開。
沈澤延又壓着聲音在她耳邊,溫聲喚了聲她的名字。
這次她像被魔怔了似的,木木睜眼,視線由暗轉明,還是對着亮着強光的屏幕,她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适應。
定睛一看,搜索框上沈澤延居然把“女生做那種夢是正常現象嗎?”中的“那種”替換成了具體二字。
這次頁面幹淨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廣告消了蹤影,各種回答邊上還貼心在小框框标上“網友回答”、“權威回答”、“專家回答”。
沈澤延的手指在三個選項中上下兜了圈,最後落到“專家回答”上。蘇映傻眼了,呆若木雞地杵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不是“磚家”,是來自權威醫院加了認證的頂級專家。且從原因到總結認認真真寫了一大段。
“你看,專家都說這是正常的。”沈澤延壓着聲對她耳語。
挨得很近,蘇映的耳朵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說話時氣息的傳遞,也正因為如此,姑娘像蒸籠裏的蝦子似整張臉慢慢紅遍。
這時助理劉哥忽然開口:“你們這讨論什麽專家呢,噢,我想起來了劇組請了一位研究野生動物保護的教授擔任科學顧問。”
蘇映表情一滞,只感覺後背像被螞蟻啃噬似的,全麻了
——這是設計普通的家用款轎車,和之前坐的商務奔馳不同,前駕駛與後座之間的隔着擋板,整個空間都是相聯通的。
劉哥說着說着,也來了興趣,捎上野生動物保護的話題,和司機師傅談天說地,不亦樂乎。
在他的帶動下,車廂內的氣氛很快熱鬧起來。
只不過活躍的是前座,後座卻截然相反。
沈澤延打開備忘錄,輸下一行字
“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等回去了再說。”
蘇映很輕很輕地“嗯”了聲,這會兒也沒了繼續看漫畫的心思,阖上眼,也不知自己是在裝睡還是在裝死。
之後的時間過得特別緩慢,蘇映度秒如年,每一刻都特別煎熬,終于在半小時後汽車緩緩減速,駛向高速路口的收費站,她睜開眼往窗外看了眼又閉上,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劉哥給高速路口的收費員定了前後,忽然也意識到後座的氣氛有點不妥,往後視鏡裏瞥了眼。沈澤延回複着郵件,而蘇映則像蔫掉的樹苗閉眼寐着,關切道:“蘇映是不是暈車了?”
蘇映本想應聲“沒”,可掀開眼皮,還真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嗯,不過就一點點,反正也快到客棧了,待會兒下車我應該就好了。”
沈澤延沒說什麽,只是拿來暈車貼幫她貼上。他的指腹帶着層薄繭,在拿起時輕輕蹭過耳根,有點癢。
……
劇組包的客棧位于小城東南方位。
路口處的牌匾上安靜地刻着“西源客棧”四字。和隔壁客棧相比西源客棧庭院寬敞,将劇組車輛全部容納後還空出大量空間。
客棧內側的裝飾普普通通不算精美,而這是當地最大規模的客棧。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小城遠離景區,因為鮮少有游客駐足于此,劇組這次預定也沒花太多功夫。
沈澤延在樓下櫃臺拿鑰匙的時候被導演攔下談事情,蘇映便先拎着行李箱上了三樓,從口袋中尋出老板娘給的那串鑰匙,順利開了門。
沈澤延進來的時候,蘇映正坐在窗前,看着後院鋪了一地的雪發呆。
“好些了嗎?”他問。
“嗯,”她頓了頓,“已經不暈了。”
所以需要談正事了嗎?
應該是了吧,現在快六點了,如果他們再不談也就要下去吃年夜飯了……
沈澤延擡手看了眼表,“再過半個鐘左右應該就會有人上來喊我們去吃年夜飯。”
“時間應該夠吧。”蘇映小聲。
沈澤延愣了下,“其實沒什麽需要解釋的,前面讓你看搜索內容,只是想告訴你這很正常,我也夢中見到過蘇映。”
正不正常,蘇映當然是知道的……
但至于那天為什麽在搜索框輸入這種問題,那大概是因為大早上的人剛醒,被這個荒謬而刺激的夢境整懵了。
沈澤延微頓,像想到了什麽,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蘇映夢到的那個人是我嗎?”
蘇映差點被空氣噎住。
三個問題中就有一個是他要的答案,這人看都看到了,怎、怎麽還故意拿出來問……
“但就夢過一次。”她避重就輕地強調。
男人“嗯”了聲,輕描淡寫道:“那我比蘇映多幾次。”
于是蘇映接近本能地展開聯想,下一秒臉蛋燙得能冒煙。然後,她站起身假裝淡定地“哦”了聲。
“那蘇映覺得我們之間的進展怎樣?”他問。
姑娘咳了聲,開始耍嘴皮子:“我們都是成年人,就算現在……”
沈澤延:“現在怎麽了?”
蘇映:“我……我現在好像不太好。”
*****
其實蘇映從爬樓梯上來後就一直感覺頭暈。
而事情的走向也永遠難以猜測,就好比蘇映前半小時還在耍嘴皮子,後半小時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拿着氧氣瓶。
“前面有沒有做劇烈運動?”
蘇映輕輕“啊”聲,被眼前的醫生吓了一跳,“沒、沒有。”
說完後她擡眼偷偷打量着醫生,鬼鬼祟祟。
不對,她心虛什麽啊,就算醫生開了天眼,一路倒帶,她和沈澤延也不過是坐在沙發上聊天,兩人之間隔了半米的距離,手都沒牽上。
念及至此,蘇映釋然不少。
與此同時林景承放下聽診器,緩緩開口。
“這裏海拔兩千七,雖然說一般不會出現高原反應,但她應該就是個例,不過還好,只是輕度高反。忌酒、忌煙,洗澡和适量運動等過兩三天适應後再說,對了,我說的運動包含房事。”
“咳、咳咳……”蘇映被口水嗆到,見大家都看着自己,忙擺手,“我剛剛吸氧太急,被嗆到了。”
“麻煩了。”沈澤延向友人道謝。
林景承輕笑道:“客氣什麽,這的海拔不算特別高,蘇映問題也不大,估計很快就能恢複。我今晚正好在隔壁的客棧過夜,有事情可以給打電話,對了你們劇組有跟班醫生吧?”
“有,明天早上會到。”
“那正好,我和鹿冥冥明天下午返程。”
“路上小心。”
“你們也是,一路順風。”
蘇映默默吸完氧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精力恢複了不少。
他們從三樓下去時,年夜飯已經開始上菜了。
西源客棧為當地特色的四方結構,中間空出很大一塊地園子。木制房梁處挂了一大圈紅燈籠,紅紅火火很是熱鬧。
鋪着餐布的圓木桌,錯落有致地在大廳鋪開。
開飯前,蘇映操控着無人機,自上而下拍了張,格外漂亮。
雖然劇組團隊只有2/3參加可可西裏部分的拍攝,但奈何人員基數大,一樓坐滿後,還有一部分坐上了二樓。導演與他們同桌,蘇映這才發現原來正副導演都是“酒鬼”,而且還是酒量不怎麽好的那種。
菜過五味時有不少人過來和沈澤延碰杯,他一一禮節性地回應。
但其實并沒喝多少,只是在走個過場。
不過,他是影帝,劇組裏也沒有誰敢勸他的酒。
晚上8:00 ,老板調處春晚。
客棧1樓就放着一臺液晶電視,屏幕也不大。不過認真看節目的人也不多,倒更像是維持着一種一直以來的傳統習慣。
因為行業的關系,昨晚節目上有不少人都是他們的熟人,蘇映本以為在春晚節目上沒有她認識的人,結果話一出口,并在開場節目上看到了林莫安。
“打臉了吧?”秦夕善意地調侃。
蘇映困惑的擡起頭,“你怎麽知道我認識他。”
“上次你和我說的,自己忘了?”她笑着反問。
蘇映回憶了半天,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和她說的。但很快,周遭熱鬧的讨論聲重新吸引了她的注意。
提起林莫安,附近幾位制作團隊的人都笑了。
有人感嘆他命好,畢竟圈內的偶像,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有的富二代帶資進組折騰了半天,也就打不出水花來,而林莫安呢,只接了一部公司的小成本自制綜藝,僅憑一己之力就帶紅整個男團,即便解約和前東家的關系也不差。
“之前官媒的一個公益短片,我和他合作過。勤勞肯學的孩子。”
“也是,從小山村走出來的娃,肯定更懂事些。”
“我記得他在南城大學讀表演,家裏條件怎麽也應該不錯吧。”
“上回拍短片休息時我和他聊過。他家的情況不算好,之所以當時有條件報考南城大學表演系,離不開資助人的幫助。”
“真是處處有好人,學藝術開支真不少。”
蘇映雖然和林莫安有過幾次深度合作,也一起吃過幾次飯。但他的個人經歷卻不甚了了,在大家一言一語中有了新的認識
——并不完美的原生家庭,白手起家後,着手公益,感恩社會。
“這樣的偶像不管實力如何,都配得上粉絲的喜歡吧。”蘇映感慨。
沈澤延“嗯”了聲,意味不明地望向她,“那我呢?”
附近的人紛紛放下筷子,笑得前俯後仰。
“哈哈哈哈哈,沈老師吃醋了。”
“就是,跟了沈哥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他拿自己和誰比。”
“真是難得,完全沒想到。”
豐盛的除夕夜持續到晚上九點才端上最後一份甜品。
蘇映本以為一切結束,結果快到零點的時候,場記又在微信群裏艾特全體成員,通知大家再過20分鐘就可以下樓吃餃子了。
“诶?群裏說再過15分鐘有餃子出鍋。”
蘇映剛開口,突如其來的鞭炮聲噼裏啪啦将聲音淹沒。
此刻,他們站在一樓庭院的一角,安靜的等着時間流逝。沈澤延垂下眼,目光落在蘇映手中不斷放着火花的仙女棒上。
終于,耳畔的喧嚣暫時停下。
“你待會兒吃餃子嗎?”蘇映揚了揚手機,“群裏通知的。”
沈澤延應了聲“好”,頓了頓又道:“餃子應該是後廚從鎮裏買的,不知道餡裏有沒放花生油,待會兒記得清楚後再吃。”
仙女棒的暖意,也傳到心裏,蘇映整個人暖洋洋的。
“不細心點,老婆進醫院怎麽辦?”他揶揄。
蘇映:“沈老師,好貼心。”
說完,她想起自己半年前倒下的經歷,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澤延薄唇輕抿,一本正經地開口:“蘇映,我不是你的沈老師。”
“知道,只是剛剛順口了。”這群裏的人都會尊稱沈澤延為沈老師,她聽多了,一不小心也說了順口。
“所以該喊我什麽?”他話裏滿是引誘。
蘇映直呼其名,“沈澤延。”
“不對。”那人道。
蘇映小小地“诶”了聲,試探地去了他的姓,“澤延……?”
沈澤延壓下聲音,在她耳畔低語:“喊老公。”
姑娘眸光一頓,莫名臉紅耳燥。
身後的電視音量不低,站在室外也依稀能聽到電視節目中的倒計時
——“五、四、三、一。”
——“新年好!”
11位主持人穿着豔麗的西裝禮服,一字一頓、異口同聲獻上簡短祝福。
蘇映擡頭望向天空,映入眼簾的是接連不斷的璀璨煙火。
默了默,小心翼翼地站上身旁的石板上,在完美解決完20多厘米的身高差後,将唇悄悄湊到他的耳畔。
“老公,新年快樂。”
“嗯,你也是,春節快樂,沈太……”
沈澤延還沒來得及說完最後一個字,蘇映便“嗷”着從石板上摔出去,好在身旁的男人及時接住,并無大礙。
男人有些無奈,“蘇映。”
“怎麽了?”蘇映擡起頭,想到結了冰的石面,後怕地揉了揉眼。
“下次別這麽皮了,如果我剛剛不在旁邊摔下來怎麽辦?”
“不是皮。”姑娘揪着點反駁。
他笑着反問:“不是皮,那是什麽?
“如果你不在旁邊,我也不會沒事站到石面上。”
“嗯?”沈澤延将尾音輕輕拖長。
“因為我就算踮起腳尖,也不能剛好夠着。”
蘇映162cm,沈澤延189cm,接近30厘米的身高差,說萌的确萌,可提起不方便的事,零零碎碎合起來的确也不少。
“你不用墊腳,也不需要爬到臺階上。”
蘇映沒聽懂,輕輕“啊?”了聲。
沈澤延:“我可以随手低頭,只要你暗示。”
*****
00:30,蘇映回到三樓客房休息時表情恹恹的。
前邊在樓下,後廚除了餃子外,還煮了湯圓、糖水,給大家當夜宵,可問題是她沒一樣能吃的,這些全和花生扯上關系,大家吃得不亦樂乎時,蘇映坐在一旁默默吸着牛奶。
“如果你明早能起得來,我們可以借用後廚包新的餃子。”他提議。
蘇映放下手機,“不拍戲嗎?”
“明天是大年初一,放假半天。”說完他轉身,去了浴室。
蘇映看着桌上的氧氣瓶,不由羨慕起他的好體質。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蘇映等着也有些無聊,于是開口道:“那個……我能翻翻你的劇本嗎?”
沈澤延倒也爽快,“可以,就放在桌上。”
這個劇本蘇映之前瞧過幾眼,但因為劇本和小說的敘事手法不同,随手翻了幾頁後便也就放下,現在随着無聊繼續往下看,也正好。
不過,蘇映看了兩頁後,跳着翻看。
……
Δ夜色空境。
Δ客棧內,林城開鎖進門,正好瞧見浴簾後陳婻的影子。
林城:(沉聲)你在洗澡?
陳婻:(緊張)嗯……
這一頁就到這了,蘇映大致瞄了一眼,而後“啪”地合上。
林城就是沈澤延在劇中飾演的角色。
所以......他怎麽可以背着自己接這種劇本?!
作者有話要說: 蘇映:請沈老師今晚睡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