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風和日麗,晴空萬裏,遠處還可見宮人在放紙鹞。

“景将軍,皇上請您進去議事。”

景霆瑞原本候在禦書房的殿門外,等待皇帝的傳召,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是他回轉身,卻看到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太監,穿着的是深紅織金線雲紋衣,束金腰帶,腳蹬黑色縫靴。

這可是司禮監的官袍,除了小德子以外,其餘都是年紀大、資格老的太監才能穿的。

“請問這是哪位公公?”

抱有疑問的不只是景霆瑞,還有其他在殿外候着的,準備面見皇帝的文武大臣。

“奴才安平,給各位大人叩頭。”安平恭敬地行大禮,其他官員紛紛謙讓。

“哎,公公,快免禮。”顯然,他是皇上跟前的人,哪能要他的大禮。

“安平公公在哪個衙門供職?”一戶部官員熱切地問道。

“奴才原是禦用監的,前日得萬歲恩典,成為司禮監秉筆。”

景霆瑞聽罷,并無其他表示,只是略微颔首,就越過這相貌清秀的小太監,觐見皇帝去了。

其他官員則紛紛圍住安平,說些讨好欽佩的話,比如他一定是才高八鬥,才會讓皇帝破格提拔。

安平一一應付,既不像景将軍這般冷漠,也不似小德子這樣,和他說了也白說,很讨官員們的歡心。

“皇上身邊就該有這樣識大體、顧大局的近侍!”

據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連百般挑剔的宰相賈鵬,也在說安平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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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承皇帝的恩惠,下接官員的讨好,生得一副溫柔沉靜的模樣,卻在皇帝和諸位大臣中間,起着如同“萬金油”一般的功效。

原本,因為皇上太過親近景霆瑞,而讓大臣們覺得無論辦什麽事,都橫着一座“冰山”,心裏自然有諸多埋怨。現在,總算有個聰慧伶俐的公公願當他們的傳聲筒了。

他們能不感到開心、不松口氣嗎?甚至認為只要拉攏安平,就等于讨得皇帝的歡心。

要知道,皇帝有多麽寵愛這個小太監,時不是就給予重賞,就差沒讓他當太監總管了。

既然景霆瑞不是唯一能得聖寵的人,那麽忌憚景霆瑞勢力的陣營,比如宰相府,可謂吃了一顆定心丸,不再急于鏟除景霆瑞,而忙着去培植旗下的新勢力。

本次文舉,金榜題名的狀元、榜眼、探花,皆出自宰相府供養着的進士、秀才。

不過,武舉的武狀元,被景霆瑞的人拿了去。雖說景霆瑞的作風強勢,完全不畏懼朝中頑固勢力,但現今朝廷格局依然是“文強武弱”。

而賈鵬既然能侍奉兩代君主,并被太上皇欽點為輔政大臣,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他眼下撇開景霆瑞不談,那麽需要費心應付的,唯有皇上一人了。

雖已入秋,但酷暑的餘威依然滲透至每個角落。

赤龍抱柱的廊檐下,擺着一張桐木矮幾,上頭放着一盤圍棋,持白子的禦醫呂承恩,不時拿起幾上的巾帕,輕拭去鬓角的汗珠。

身着黑色甲衣的景霆瑞,把指間的黑子往絞殺正酣的左側中心一放,就聽得呂承恩哀嘆道,“唉,将軍,您就不能留點情面嗎?我這都輸了兩回了。”

“既已兵戎相見,豈能手下留情?”景霆瑞低沉地說,這聲音就像鐘鳴一般蕩人心懷。

呂承恩哈哈笑着,“是這個理,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景霆瑞将雲子一一收入桐木雕刻的棋盤,呂承恩往外頭望了望,陽光依然強烈,直晃眼睛。

這是一棟位處皇城南宮門邊角的二層小樓,一樓為倉儲,放的是守城軍的舊兵甲,二樓則放着幾件桐木家具,少量的兵器。

二樓外有一處精巧的廊檐,面向一個空曠的院落,沒有花草樹木,也無宮人打掃,連院門上的鎖都鏽了。

呂承恩覺得,他時常去青銅院面見景霆瑞,日子久了,恐惹來口舌非議,正有些頭疼呢。

機緣巧合之下,讓他遇見這處幽僻之所,在買通負責看守的太監,再仔細收拾一番後,倒也是很合意的。

“啊,他來了。”

突然,呂承恩站起來,來到朱漆剝落的憑欄前。那個人是這樣嬌小,就跟小丫頭似的,卻穿着一件極為醒目的紅色官袍,金色腰帶在陽光底下是熠熠生輝。

他先擡頭,對着二樓廊檐,露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接着,便小跑幾步,沖上樓來了。

景霆瑞和呂承恩,都能聽到那“咚咚咚”的有力腳步聲。

“——真是對不住!小的來晚了!”小太監一上樓,便對着他們鞠躬作揖。

“知道你現在官務纏身的,很難得空,就別再道歉啦。”呂承恩說的并不是客套話,而是深知對方有多麽忙碌。

“呂大人。”安平一個感激的微笑,然後便望向景霆瑞。

“之前旁人太多,幾次相見恩公,卻未能行大禮,還請恩公恕罪!”安平說着,就要跪下去。

“別這樣。”景霆瑞扶住他細瘦的胳膊,“你我現已同朝為官,只怕這麽做是委屈了你。”

“恩人一句話,小的萬死不辭,更何況是讓我進來當官的。”安平說得輕輕松松,面帶微笑。

可是景霆瑞和呂承恩,卻一時無言。

“皇上也就罷了,他識不穿你,倒是宰相那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呂承恩一臉謹慎地提醒道。

“小的明白,斷不會露出半點破綻。”安平笑着點頭,熱切的目光始終追随着景霆瑞。

太上皇在位時,曾命景霆瑞為北征鐵騎大将軍,去讨伐喜嘉蘭國。

而安平的爹,那位為人和善的私塾先生,恰好去嘉蘭的一個村莊探望友人。他不幸遇到戰火不說,還得了風寒,高燒不退,寸步難行,友人只能向景軍求救。

友人原本抱着姑且一試的念頭,戰事要緊,景軍應該是不會理睬的,可是沒想到景将軍立刻派出軍醫呂承恩,冒着峰火前去醫治,還撥出兩個士兵,一路護送他們回到大燕。

這樣的救命大恩,私塾先生自覺還不起,在臨行前,他跪地禀告道,“老朽家中并無萬貫錢財,亦無傳世寶貝,想來将軍也不愛那些個。但小兒柳玉軒千伶百俐,敏而好學,能為将軍所用。若您不嫌棄,待老朽返還家中,定讓他來拜見您。”

但讓私塾先生萬萬沒料到的是,景霆瑞在班師回朝的時候,竟主動登門拜訪,親自來見一見柳玉軒。

好一個聰明機智、能言善辯的小人兒,在當地負有盛名,且他才看了身着常服的景霆瑞一眼,就下跪請将軍安,大聲叩謝救父之恩。

景霆瑞将他交與青缶教養,繼而收入鐵鷹劍士,以往鐵鷹騎士皆為武将,是時候該有謀士入營了。

不過,顯然能讓柳玉軒忠心效命的,只有景霆瑞一個。

景霆瑞讓他進宮來當太監,陪伴皇帝左右,他二話不說就趕赴皇城,要知道他可是家中獨子,雖有兩位姐姐,但早已出嫁。

“你這身宦袍,還挺合适的啊,模樣更俊俏了。”呂承恩拿他開玩笑,輕輕拉扯他的紅緞衣袖。

“可不是‘先敬羅衣’嗎?有了這身官服,小的宮裏辦事也方便不少。”柳玉軒可愛地笑着道。

自從他進宮後,就改名安平,就和他的名號一樣,備受聖寵不說,還人見人愛,十分讨喜。

“自從你來了,小德子也規矩多了,不再惹是生非。”景霆瑞望着他,“我得好好謝謝你。”

“回将軍的話,小德子本性善良,只是太過天真,才會好心辦壞事。”安平目光肅然地說,“皇上又如此寵信他,日子久了,必惹出大禍來。”

“但要說道謝,該由小的說才對,”安平又道,雙手抱拳作揖,“将軍您所做的事,都是為了皇上好,而小的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只怕這些功勞到頭來,又算去了宰相頭上。”呂承恩突然插話進來。

賈鵬有意拉攏安平,還把皇上最近的循規蹈矩,都說成是因為有他在朝堂上大膽谏言的關系。

“小的在宮外,也聽聞宰相大人權勢極大,卻甚少聽到将軍的名號。來到宮中,才知道将軍有多麽操勞。如今宮內如此齊整,文武官員雖然對立,但未加深矛盾,都盡心輔佐着皇帝,将軍,您才是幕後的英雄。”安平極為佩服地說。

“你言重了。”景霆瑞沉緩地說,眉心微鎖,“皇上若知道,你是我特意安排進來的人,恐怕就不會那麽開心了。”

“不,當今聖上雖然年少,卻是一位明君。”

說到皇帝,安平的眼眸裏就放出光來,聲音還有些激動,“恕小的直言,小的最初窺見到皇上龍顏,驚訝于煌煌天表,竟然有如此俊美之人!且皇上總是面帶微笑,可親可愛,就像鄰家兄長一般。但皇上處理起政務來,卻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茍,且見解獨到。明明才十六歲……卻有着不畏戰事的膽量,以及深謀遠慮的智慧,真的讓小的大為嘆服!”

“所以,小的以為,就算皇上識穿小的身份,也斷然不會追究将軍您的。”安平一口氣說完,再度躬身作揖。

“是啊,皇上可舍不得動景将軍一根頭發。”呂承恩調笑道,卻因為景霆瑞的一個斜睨,而立刻噤聲不語。

“皇帝身邊,就麻煩你多照料着,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景霆瑞低沉地說。

“将軍慢走。”安平連忙躬身相送。

待景霆瑞走遠,安平拉住呂承恩的衣袖,問道,“呂大人剛才說的,可是指皇上喜愛将軍?”

“你對将軍,可是只有忠誠之心,并無他意?”呂承恩卻答非所問。

“豈、豈有他意……!”安平臉色微紅,略顯慌張地說。

“別掩飾啦,你一看到景将軍,臉都紅了。”

“有嗎?”安平慌忙去摸自己的臉。

“……你果然是喜歡景将軍啊。”呂承恩點着頭,啧啧嘆着。

“你騙我——!”安平氣得扭身過去,一會兒又道,“哼,看在你也救了我爹的份上,饒了你這次。”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不想,呂承恩卻笑着,落落大方地坦白道,“我也喜歡景将軍,也是為了他才進宮做禦醫。你和我的心,都是向着他一人的,只是他的心,是只屬于皇帝的。”

“你怎麽知道?”安平轉回身來。

“方才你誇贊皇上英明,景将軍他笑了,雖然只是微微一笑……但都把我看呆了。”呂承恩嘆氣,“只是你光顧着說,都沒注意到。”

“原來如此,不但皇上喜歡将軍,将軍也喜愛着皇上,對嗎?”安平明白了呂承恩言語裏的暗示。

“呵呵,他們二人不只是心意相通而已,既然你整日跟在皇帝身邊,其他的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的。”

呂承恩說,伸手一戳安平粉嫩的臉頰,“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為傷心,而露出馬腳,被人識穿就不好了。”

“小的知道了,請大人轉告将軍,大可安心。不管是什麽事,小的都不會洩露出半句,更不會因此而失了分寸。”安平一臉認真地道。

“到底是個聰明孩子。”呂承恩微笑着說。此次他叫安平來,除了日常問候,便是提點此事。

“不過,将軍怎麽知道小的喜歡他?”安平好奇地問,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好像以前有個叫潆泓的孩子,他非常喜歡景将軍。那個時候,将軍還只是太子侍衛,潆泓為博取将軍的歡心,魯莽行事而被害。将軍說他初見你時,也有遇見潆泓之感,許是你的目光太過熱切吧,他不想你重蹈覆轍罷了。”

“……”

“怎麽了?”

“只是覺得将軍明明不喜歡小的,卻如此為小的着想,真是有些殘酷呢。”

“哈哈哈,世道就是如此殘酷!”呂承恩大笑着,“罷了,我們也散了吧,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伺候皇上了。”

“是。”安平躬身,先告退了。

呂承恩望着安平離去時,那瘦小、孤寂的背影,輕輕地嘆氣。

——自此往後,小德子的“過于天真”并不會害了皇帝,只會給他帶去喜悅,因為任何欠缺考慮的事,都有安平幫忙攔着。

而宰相大人自以為在皇帝身邊,有了安平當內應,也就不急着把新科狀元郎往皇上身邊塞了。

皇上身邊既有開心果小德子,又有文靜睿智的安平,日子過得自然是越發如意了。

只是,呂承恩依然無法完全地贊同,景霆瑞的這個布局,因為這實在太危險了。

安平可是個冒牌太監,他入宮時的驗身,是呂承恩動了手腳蒙混過去的。

“應該不會有事吧。”呂承恩想,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因為安平年紀小,又聰明伶俐,才會讓人不防備。

若換做他人,恐怕宰相等人未必會上當。

“也只有景将軍敢走這險招了……”呂承恩心驚肉跳地想着,似乎是為了壓壓驚,又獨自下了一盤棋,才回太醫院去。

太陽西斜,風聲瑟瑟,安平孤孤單單地走在長而整潔的車馬道上,地上纖細的人影兒也越拉越長。

他手裏拿着一盒皇帝賞賜給他的紫檀狼毫毛筆,正往監欄院去,那是太監們共同的住所。

但他平常甚少回來,因為時常有公務在身,一般都住在內宮的偏廳。這樣皇上随時都可以召他去伺候。

這條路真是又長又靜,仿佛這宮裏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不知為何,安平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蹤,那人的腳步比野貓還輕。安平懂一些拳腳功夫,但僅是自衛用的,真要遇着惡人,恐怕會吃大虧。

“難道讓我遇見了,宮裏傳說的濫用私刑?”

在還沒進宮的時候,他就聽村子裏一位,因為老邁而返鄉的公公說過,“那些老人最見不得小太監得寵,一旦皇上寵愛誰,必定要給他穿小鞋,一同算計他的。”

“你想啊,老太監磕頭下跪的,苦苦操持了幾十年,才讓皇帝看他一眼,你一個剛進門的太監就得寵了,那還了得!”

“所以啊,當小太監就得處事低調,要知道你上頭的主子不是皇帝,而是大太監,甚至是比你早入宮一年的太監,切不可恃寵而驕!否則,會被大太監們陷害,甚至處以私刑,屍體拿草席一裹,運出去丢在荒山裏頭,真真是成了孤魂野鬼啊。”

“——你說皇上知道了怎麽辦?哈,他當然是聽大太監的禀奏了。人都死了,還能追究不成?且說到底,不過是個太監,宮裏頭多得是,再換一個便罷了。”

安平進宮不過數月,皇上,大臣無一例外喜愛他,那些大太監雖然沒說什麽,但臉色絕對不是友善的。

而且,他們不敢嫉妒小德子,因為小德子從小進宮不說,還和皇帝一起長大,根本動不得。

這出氣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個了。

“真是失策,我不該一個人走的……”

安平原本想把皇上賞賜的東西往監欄院裏搬一趟,因為小到泥金紙箋,大到書軸硯臺,他住着的小偏廳都快被堆滿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安平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後,突然轉過身,只見有道人影匆忙拐進一道門。

安平朝他走去,才小心地往門裏一探,就有個粗麻布袋子迎面罩下,手裏的裱綢緞布燙銀筆盒啪地掉落在地!

“小心點,別讓人瞧見了。”有個年輕的聲音說道。

“知道啦,我們快走!”這第二個人将他麻溜地扛起在肩上。

安平本想叫喚的,也不知道麻袋裏撒了什麽粉末,他才一嗅就暈了過去。

滿屋的燭光煞是明晃,卻也這不過擺在眼前的成箱的珍珠串兒、金瓜子、還有翡翠扳指。

安平的雙手被捆綁在背後,坐在一張竹篾編織的涼榻上,難掩嫌惡地将視線從金銀寶箱前移開,卻看到那個一直微笑着的,坐在太師椅裏的錦衣少年。

龍眉鳳目的、長得出奇俊美,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皇家風範,卻讓人想到白狐貍這樣狡辯的動物。

他把目光往左邊偏了偏,又看到一位站着的、和“白狐”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沒有在笑的少年,他穿着紋有銀線的米白色綢衣,腰間系有綴金流蘇的芙蓉玉佩,頗有幾分“獅子貓”的華麗感。

“說吧,只要你點個頭,這些東西就都是你的了!”

“白狐”笑吟吟地說,仿佛在談一樁大買賣,摩拳擦掌,雀躍得很。

“那麽,請問您,到底是要小的說呢,還是點頭呢?”安平定了定神,不愠不火地應道。

“獅子貓”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走向安平,用手中的檀香木折扇墊起他的下巴。

“說也好,點頭也罷,不都是一句話的事。”“獅子貓”溫和地說,“有了這箱寶貝,你要什麽筆墨買不到?看你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那些繁瑣的宮務操勞,只要你肯來雙星宮,保準你什麽活都不用幹,跟着我們享福玩樂就成。”

“兩位殿下,小的之前就已經禀明了,小的入宮,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再無伺候他人的意思了。”安平蹙眉說道,也讓他想起之前的事。

就在半月前,百荷園的湖心亭內,他在皇上身邊伺候着,永裕(天宇)、永安(天辰)這一對孿生親王,前來向皇帝請安。

亭子檐下不知何時結了蛛網,怕是前些日潮濕的關系,天宇看風景時不慎碰到,羽冠上滿是灰色蛛絲,不禁埋怨着宮人清掃不力,有些羞惱。

他不禁脫口而出道,“殿下,何須氣惱,有道是‘荷葉魚兒傘,蜘絲燕子簾’,也是有趣得很呀。”

這是他家鄉,小兒們都會吟唱的對聯,用在這裏,十分合乎情景,且怡然自得,把這尴尬的氣氛都給化解了。

天宇一愣,天辰則是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在皇帝身邊,早就習慣被人各種窺視探究,安平只是低頭不語。

過了幾日,聽小德子提起,這兩位親王還向皇上要過人,說宮裏缺少這樣好玩的太監。

但當時,皇上回複道,“不行,安平可不是你們平時捉弄慣的公公,他是朕的臂膀,豈能跟着你們胡鬧。”

此後,也就太平了。

——怎麽可能!

“唉,我真是太大意了,在入宮前,就聽呂太醫說過,這兩位親王很是調皮任性,但沒想到他們連綁人的事情都敢做!”安平暗想,“皇上不在這兒,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但就算皇上在這兒,指不定也禁不住二位弟弟的撒嬌央求,就命他來這當差了。

因為皇上的耳根子軟,而眼前的這兩位任意妄為的“大魔頭”,恐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他安平為何能在宮裏行走得意,那是因為大家都守着一套規矩,在這樣的規矩下,他可以進退得當,不得罪任何一方人。

但當對方是打橫着來的,且還有皇帝做靠山,不得不說,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只有先妥協,後想辦法,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安平輕輕咳嗽一聲,也面帶微笑,“小的是皇上身邊的人,不過,得閑時還是能來這兒陪伴兩位殿下的。”

“得閑,是何時?”天宇從椅子上騰地站起,走過來,蹲在安平的面前,目光炯炯地很是高興。

“等皇上處理完政務,無需小的伺候的時候。”

“不行!皇兄的奏折批起來是沒完沒了的,我每次去,這堆還沒看呢,那邊就有新的送進來了。”天宇搖頭,“這麽批下去,等到你來,我們都睡下了。”

“也不是日日如此。”安平忙說,“只要您們不嫌棄小的粗笨無趣,小的還是很樂意伺候兩位殿下的。”

“天辰,你怎麽看?”天宇問一旁的弟弟。

“聊勝于無吧,不過哥哥,你說他會不會背着我們,去告禦狀呀?”天辰微微一笑道。

“豈敢,小的絕對不會去告禦狀!且比起小的,相信皇上更相信二位殿下的話吧。”安平報以純真可親的笑容。

“這樣吧,你給我們留個手印,表明是心甘情願給我們當奴才的。”天辰說,“回頭就算你告到皇兄那裏,也沒法抵賴嘛。”

“好說,煩請兩位殿下解開小的雙手,小的好留下字據。”安平只想着快點脫身,以後撥點時間,陪陪這兩位被寵壞了的親王,放放風筝、撈魚抓鳥什麽的,倒也不是多煩雜的事。

等他們膩歪了,也就放過自己了。

“不是字據,是‘賣身契’,而且誰說是讓你寫了。”天辰微微揚起下巴,俊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讓人不安的微笑。

“來,本殿下幫你脫衣服。”天宇燦爛地笑道。

“什麽?!”安平瞪大眼睛,“小的是太監,為何要脫小的衣服?!”

“怎麽不行?”天辰在一旁幫腔,天宇就朝安平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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