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深夜兩點, 倫敦夜裏的車流量卻不減, 周炫居高臨下地站在窗戶邊, 習慣性地伸手去拿煙。
他才拿了一根還沒叼在嘴裏便又塞回煙盒裏,随意地朝桌上一扔。
他迄今為止的兩次戒煙,全是因為南柒。
第一次戒煙是因為她在他校服上聞到煙味, 嘟囔着抱怨說難聞。這之後他的青春中二期裏便再也沒碰過煙。
這段戒煙的時間很長, 一直到他單方面被南柒分手前, 他都沒碰過煙。
被狠狠甩了後, 他在美國嘗遍了各種煙, 煙瘾越來越大,連梅賽德斯奔馳車隊的經理伯裏都冷着臉要求他減少抽煙的次數,體能教練更是直言以他這種吸煙頻率, 遲早要被其他車手超越。
很多人勸過, 可都沒用。
直到第二年的F1賽車場上,他看到了南柒。
他下意識地将煙盒藏起來,就算是正賽結束了也不敢抽煙, 他生怕哪天被她看見了會讓她厭惡,只敢偶爾抽一根。
可他等了三年,也沒見南柒來找他。
煙瘾又慢慢上來了, 每次按耐不住想要去找她時,周炫便點一根煙,也不抽,只靜靜地看着煙燃燒。
直到最後,就算是看到煙燃燒也沒法按耐住焦躁感後, 他終于還是選擇了自投羅網,簽到了哈洛車隊。
在握了她的手後,一直以來對煙的強烈渴望忽然間便消失了,他徹底戒了煙。
沒了煙,便喝酒。
周炫開了瓶朗姆酒,沒倒在酒杯裏,直接對嘴灌。
可他越喝,卻覺得思緒越清晰,南柒從小到大各個時期的身影都在腦海裏,歷歷在目,怎麽都去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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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媽是栽到她手上了。”
周炫将空酒瓶一扔,倒在沙發上,腦袋裏卻不由自主地将那天給她擦藥的事情來回播放。
想她忘記一切時的迷茫眼神,想她沒心沒肺的笑。
他早該懷疑的,他早該意識到的。
每次所謂捉奸的酒店地址,她都傻乎乎地真的相信,卻從來沒有注意到房牌號就是她的生日,只要她到他生日所在的門牌號房間,就能看到他一直在等她。
在哈洛車隊研究室時,她不是怪他擅自主張說出訂婚關系後的惱羞成怒,也不是故意裝作第一次見面疏遠客套。她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再後來的飙車也是,她從前就差點在超跑上吐出來,怎麽可能還會想要再體驗一下超跑甚至F1的速度?
還有專門配給她的過敏藥膏,她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是他太過自負,是他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是她再一次委婉的拒絕。
真是傻透了。
周炫又開了瓶酒,不停地灌醉自己。
“王首席,紀總監喊你。”
“好,我就來。”
哈洛車隊工程組辦公區,王雨雯将目光從電腦屏幕轉移出來,推開椅子朝技術總監辦公室走。
紀晨在兩天前正式宣布擔任哈洛車隊技術總監的職務,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間,大刀闊斧地要将哈洛車隊原來的動力單元升級。
王雨雯敲了三下門,卻沒人應。
她估計是紀晨沉浸在工作中沒聽到,推開門把手便進來。
才進來便發現,坐在總監位置上的不是紀晨,而是周炫。
“談談?”他問。
王雨雯迅速掉頭就走,辦公室的門卻突然從外面被關了起來,沒法打開。
“你這樣的反應會讓我覺得心虛。”
周炫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一步步靠近。沒有任何威脅的話語,卻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王雨雯深吸一口氣,掉過頭,向來溫柔的雙眼冷冷地刺向周炫。
嘲諷道,“我還以為你會很快就來找我,沒想到還是過了這麽久,快一個月的時間你才發現不對勁,你可真厲害。”
周炫面無表情地站着,雙手插兜,“你可以随意嘲諷,但我要知道的,你必須一字不落告訴我。”
“你如果要知道什麽就去問南盛,他是七七的哥哥,比我更了解。”王雨雯并不退讓。
周炫沒說話,眼神微沉,他不是沒找過南盛,但電話打了五通都提示忙音,到打第六通電話的時候直接就關機了,各個社交軟件也聯系不上,全被拉黑了。
王雨雯是故意的,她知道南盛不會接他電話,故意在捅他刀子。
周炫微微扯了扯嘴角冷笑,“我知道你愛張黎,但你跟了他這麽多年,他都沒拿正眼瞧你一眼,你還妄想用孤獨終生來感動他?”
王雨雯瞬間臉色大變,她盯着周炫,臉色黑的能滴墨。
周炫卻嫌還沒捅夠刀子,繼續補刀,“哦,對了,七七當年是為了我才學的空氣動力學專業,你又為什麽學了這個專業?是為了和七七較勁兒,讓張黎知道你不比她差?”
雲淡風輕的一段話,卻不知道紮了多少刀子下去。
王雨雯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強行控制住脾氣,冷哼出聲。
“你以為你又比我好多少?周黎是從沒喜歡過我,但七七現在可是把你們青梅竹馬的情誼全給忘了,你在她人生中根本沒有出現過!”
“什麽意思?”
周炫的神情跟着一變,插在兜裏的手緊握成拳,死死地望向王雨雯,周身散發着戾氣。
瞧見周炫這幅樣子,王雨雯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許多,她勾唇一笑,狀似遺憾,卻說着最刻薄的提醒。
“就是說你啊就是一個病毒,被七七的大腦強行驅趕修正了。你如果試圖喚醒她的記憶,那她就會崩潰。”
“怎麽樣車神先生,還想要讓七七找回記憶嗎?”
距離巴林大獎賽還有還有四天時間,但是哈洛車隊這時候卻突然聯系不上周炫本人。
車隊經理詹厚發急的嘴巴上都冒泡了,換了好幾個號碼聯系都沒人接,各種社交途徑也用了,沒人知道周炫去哪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發發哥,不是我不打,你說這麽多人都打電話過去了,連紀晨都去他家找過了,什麽辦法都試過了卻都沒用的話,說明炫神就是不想要被打擾,你要我打有什麽用?”
南柒癱在自己的單人沙發上,一邊看紀錄片,一邊嗑瓜子。
她是覺得發發哥擔心過度了,雖說好幾天都沒聯系上周炫了,但他本人前天還在臉書上發了一條動态,圖片是一雙很舊的粉色花栗鼠拖鞋和一雙同樣很舊的藍色小熊拖鞋,配的文字更簡單,兩個字【想她】
這不明擺着的就是遇到情傷了要躲避現實嗎?
這時候打電話過去不就是犯嫌嗎?
嗐,別說,那雙粉色花栗鼠拖鞋雖然舊是舊了點,但還是挺好看的,想買同款。
南柒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瓜子嗑的越來越快。
電話那頭的發發哥還在叽裏咕嚕地哭訴,公鴨嗓子嚎的她耳朵疼。
沒辦法,為了自己耳朵,南柒只能勉強答應,“好好好,我打一下試試,不過發發哥你也別抱太大期望,紀晨都打不通,我怎麽可能打通。”
挂了經理詹厚發的電話,南柒吧唧吧唧将袋子裏剩下的瓜子嗑完,然後才拍拍手打了一通電話過去。
嘟嘟嘟,響了三十秒還是沒人接。
果然,就知道會這樣。
南柒毫不猶豫地按掉電話,繼續美滋滋地躺在沙發上看紀錄片,又拆了包黃瓜味薯片。
美好的夜晚就應該堕落地嗑瓜子吃薯片,如果有可口可樂就更好了,南柒有些遺憾地想。
然而她美妙的夜晚才開啓沒半個小時,周炫的電話就打來了。
“你好這裏是南柒,請問炫神有什麽指示嗎?”
“不是你打電話過來的?”周炫反問,聲音聽着有些疲憊。
“嗯……”南柒沉默了兩秒,決定實話實說,“雖然表面上是我打的,但實際上是發發哥讓我打的,他到處找不到你人,特別擔心。”
“哦,那讓他不用擔心了,我沒事。”周炫那邊有疾馳的風聲,聽着像是在戶外飙車,他繼續問道,“你現在在做什麽?”
南柒低頭看了下plus版的薯片,胡扯道,“我在看紀錄片,因為比較深奧,還在補充能量。”
“紀錄片講了什麽?”周炫繼續追問,似乎還有隐隐地笑聲。
他那邊喧嚣地風聲似乎小了很多,估計是将車停下了。
南柒撓了撓腦袋,覺得周炫八成是真的失戀了,要不然怎麽會大晚上去飙車,現在還拉着她聊這麽沒營養的天?
“是關于海洋的紀錄片。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灣海的交彙處,海水并沒有相互交融,反倒是藍色和綠色的海水各自在兩邊,中間有一條泾渭分明的線,因為密度不同,所以它們永遠不會融合。”
南柒将正在看到的地方口述給周炫聽。
周炫沉默了片刻,低沉着嗓音道,“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灣海本就該相互交融,我并不覺得一個密度就能将他們分開。”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南柒咔茲咔茲吃薯片的動作一頓,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思考到底要不要安慰一下周炫。
就在這剎那,她突然想起銀行卡裏的那兩百萬歐元。
于是美麗善良又可愛的南柒成功上線戀愛主播,激情開解。
“炫神,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拿出你過去把妹的精神!我當年捉奸過的地方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個了,你現在怎麽回事!怎麽就遇到一點小挫折就不行了呢!”
南柒一副恨其不争的語氣,就像是要拽着周炫的耳朵發問“小老弟你怎麽回事?”
勉強算得上是一種另類的激勵方式,帶着一點自我調侃的高級手法。
手機那頭的周炫估計是被這種激情洋溢的安慰給震驚到了,他足足有好幾秒都沒說話。
然後聲音有點僵硬地解釋,“我沒那麽多女朋友。”
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
南柒“啊”了聲,聲音裏充滿着質疑。
不過看在錢的份上,她還是很懂規矩的沒有将質疑的話說出口,在心裏暗戳戳地感嘆果然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明明是周伯父親自發的地點,她親自捉的奸,怎麽就沒有那麽多女朋友了?
如果不是女朋友,難道說約炮過,她們就只是個男性用品了?
她不敢深入這個話題了,趕緊岔開。
“對了炫神,你怎麽知道我對樹莓過敏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我爸爸告訴你的嗎?可他都沒告訴我啊。”
那邊頓了兩秒才傳來周炫的聲音,“是伯父告訴我的,你很小的時候吃樹莓過敏,伯父肯定也和你說過,估計是你當時年紀小給忘記了,況且後來你們家就沒讓樹莓出現過。”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直接把鍋甩了過去,讓南柒深度懷疑自己小時候是不是真的腦子不大好,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都給忘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南柒想之前的綠色俄文藥膏也能解釋了,應該就是他老爸給周炫的,估計是覺得她不靠譜,給了就會被弄丢。
“還有一件事情,炫神。”南柒又問,這回有些忐忑,“我之前在墨爾本開的玩笑你別當真,我真的對炫神你沒有任何不恰當的幻想,你也別生氣了好嗎?我們還是朋友的對吧?”
手機那頭的周炫這次停頓了很久,久到讓南柒生出一種錯覺,覺得周炫可能下一秒就要反諷一句“你是豬腦子吃多了竟然也會癡心妄想了是吧?”
幸好,周炫雖然這次停了很久,但還是淡淡“嗯”了聲,很淡的一聲,但是南柒聽到了。
周炫“嗯”完,又接着道:“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你處理不了的事情都要和我說,不可以隐瞞,這是生活助理的第一條工作要求。”
南柒點點頭,點完了才想起來這是語音通話不是視頻,連忙保證,“好的!我保證!”
周炫又接着補充,“如果你什麽時候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也要和我說。”
然後,就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