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章
穆書榆既是已經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也不想再多看白子若發誓詛咒的樣子,起身便往外走,于忠趕緊送了出去,等穆書榆走得遠了,才又回和清殿譏諷了白子若一頓,直到和雅殿騰了出來才算完事。
穆書榆回到王府着實清靜了幾日,趁着空閑也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結果白廣清又來求見,穆書榆便直接讓人請他進來。
“廣清給太妃請安。”
“坐吧,信書沒一起過來?”穆書榆瞧着一身青衫長袍的白廣清,只覺得更顯得其身材挺拔、面如冠玉了。
“廣清有事要私下請教太妃,信書若是在場多有不便。”白廣清說完看了看如蘭如意。
“你們兩個先到外面候着。”穆書榆自然知道白廣清的意思,她第一次見到白廣清時便已想到此人沒那麽簡單,果然今天找上門來了。
等屋子裏只剩自己與穆書榆時,白廣清開門見山地問:“廣清想知道太妃真正的意圖是什麽,據廣清所知太妃可并非是一心為王府前途着想。”
穆書榆雖心驚白廣清所說,表面卻很是鎮靜,這人無非也是想拿話詐出自己的底細而已。
“本太妃不明白廣清你何出此言,不過念你心系王府不追究便是。”
白廣清看着笑得自若的穆書榆,不禁起了好奇探究之心,他早就聽聞平慶王太妃逆倫以色侍君,那日與趙信書一同前來拜訪,察言觀色間只覺這女人雖是貌美卻懦弱膽小,侍君也許确有其事,但也絕不可能是她自己願意的,倒是極有可能是屈從于皇上或是被趙信書兄弟等人逼迫的。
再加上自己得到的消息,就更讓人困惑了,他困惑于穆榆于言行的目的,若真是她發現了什麽也許便會是自己極大的助力,而且事情若真如他所判斷,那也說明這女人與自己之前所想恰恰相反,懦弱膽小不過是她的僞裝,實則卻是機智過人!
“既然太妃不記得,那廣清便直說了,信書得了消息說太妃前幾日在皇上面前為王府求情,而且皇上也有所動,但因朝中有人反才不好處置,可是如此?”
穆書榆面無表情:“既是說得如臨其境一般,還多此一問做什麽?”
白廣清望着穆書榆淡淡而笑:“廣清不得不問,因廣清得到的消息與信書所說有極大出入。廣清所知太妃那日并未在皇上面前提過一句趙家之事,更诓論什麽求情了,不知太妃可有話說?”
穆書榆表情不變,腦中已是混亂一片,白廣清這樣篤定自己沒替趙家求過情,那就是秦承釋身邊還是有趙家的內應了?可是趙信書又不知道此事,難道秦承釋身邊的內應不是趙家的,而是白家的?要真是如此,那這些古人的計謀未免也太高深了些,自己不是對手啊。
“你說本太妃沒求情便做準嗎?別是打聽錯了消息。”穆書榆只能強詞奪理。
白廣清好笑于穆書榆竟然耍起了無賴。
“廣清無非是想将事情弄個明白,故而才私下求見太妃,若是有心為難,廣清大可将此事告訴信書。太妃疑心于廣清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廣清确是誠心與太妃相談。”
“誠心?本太妃可沒看到。”穆書榆哪會輕易說出自己的事情。
白廣清莞爾:“太妃既是不說,不如廣清來分析一番。太妃之所以在烏淑儀那裏提起求情之事,依廣清猜測無非是太妃察覺了有人為趙家傳遞宮裏的消息,所以才想試探出此人的身份,至于太妃設了幾個局廣清不得而知,不過秋荷想必已是被太妃抓住了把柄暴露了身份,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廣清查到信書給太妃的那些銀票,太妃确實是取了銀子出來,可也只是換了個地方存着,并沒有用于為趙家鋪路,這可就大有深意了。今日為了表現誠意,廣清也不介意告訴太妃廣清是從何處得知太妃并沒有為趙家求情的消息。”
這人還真是長了顆玲珑心,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過穆書榆倒是真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揭穿的,于是也不言語只等下文。
白廣清喝了口茶方才繼續說道:“廣清知道太妃為趙家求情的消息後,特意回明家父,而家父則是請明于皇上,是皇上說太妃那日并未幫趙家求情的。”
穆書榆瞠目,可不是嗎,白鴻信是丞相直接問秦承釋不就行了,哪還需要什麽內應!
見穆書榆瞪眼張嘴的樣子,白廣清忍不住笑出了聲:“太妃不必驚慌,廣清既是未告訴信書自是另有打算,太妃這回可以說出實情了吧。”
“你知道秋荷所說有誤卻不告訴趙家,你又有什麽目的?”
“秋荷是王府管家的侄女兒,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她給趙家傳的消息實則是最先告訴的我。太妃,廣清已經很有誠意了。”反正秋荷的身份也沒秘密可言了,說不說出來也沒影響。
秦承釋不但知道秋荷的身份,而且告訴趙家的消息還要經過白廣清過濾,那只能說明秋荷根本就是秦承釋故意利用她的身份安排給趙家的,而白廣清也是秦承釋安排在趙家的眼線,還是五年前就安排好的!至于監視自己與烏樂雙不過是讓秋荷順便代勞,真正要監視的也許是自己有沒有與趙家同流合污!
好個奸詐的秦承釋,自己轉來轉去耍着小聰明卻讓別人看了笑話!
“你已将此事禀告給皇上了?”
白廣清搖頭:“不曾,沒弄清楚太妃的意圖之前,廣清自不會擅自傳話。”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不如說給這個白廣清知曉,也許還能讓他幫幫自己。
于是穆書榆便将自己對趙府的懷疑說了出來,之後又說了自己的打算。
“太妃機智過人,又能辨清是非,廣清果然沒看錯人,既是這樣不如你我通力合作,等到功成之日太妃也能達成心願,待回去之後我将此事告訴家父,再讓家父禀給皇上知曉,皇上想必更會對太妃另眼相看。”
“不必了,合作自是可以,只是先不用讓皇上知道,等真相大白時再求皇上恩典不遲。”穆書榆連忙拒絕,自己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增加秦承釋對自己的好感,還是等那人興致消減時再說吧。
白廣清像是也明白了穆書榆的意思,笑了笑沒說話。
“對了,既是皇上早知道趙家有不軌之心,為何還不急着動手,莫不是缺乏證據?還有,皇上一直拒絕玉浮公主,又為何同意讓我嫁進王府這是非之地?”
“皇上為何不動趙家,恕廣清暫不能說,至于為何同意太妃嫁與平慶王,可能是皇上念着叔侄情分想見王爺一面,再一個利害關系也小些。”白廣清盡量将話說得婉轉。
可穆書榆卻是一聽就明白了,原來讓自己嫁過來無非就是想借着大婚引趙輝出面,卻沒成功;而之所以選擇自己續弦卻是因為玉浮國小勢微又與他國沒有過多利益牽扯,即便将來趙家事發自己跟着獲罪受死玉浮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秦承釋還真是想得周全!
“太妃不必太過計較旁枝末節,只要此次立了功自是能心想事成。”
“說吧,你有何打算?”穆書榆語氣冷冷的。
“太妃,廣清也是因太妃這段時間時常進宮面聖不得不防備着些,秋荷也是奉命行事,太妃不要怪罪,如今既已知曉太妃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往後自當對太妃以誠相待。太妃只要能協助廣清弄清趙家銀兩存放之所即可,不過太妃圈錢的手段卻是高明得很,此方法太妃可以漸漸施展再加大所需,廣清也可讓家父配合,到時趙家必定要動老本,自然也就能查到銀兩所在了。”
“你也好、秋荷也罷都是為皇上效忠,我身為平慶王太妃你們有所懷疑也是應該的,我不會計較這件事,你說的法子我也已經想過了,自然會繼續下去,到時只盼一切結之束後能過上清靜日子,再不用置身于這些是非之中便知足了。”從頭到尾算計自己的都是秦承釋與旁人有什麽幹系,這點她可分得很清楚。
白廣清現在是極其欣賞穆書榆了,能這樣顧全大局,不計較一己之得失,可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得到的,更難得的是她竟能不貪圖富貴不想鞏固聖寵眷顧,這樣與世無争的處世之道與自己還真是志同道合了。
于是談完正事之後白廣清也與穆書榆說了一番自己不願為官入仕途的想法,又說等此事了結之後,父親也答應不再強迫自己,到時兩人都無事一身輕,倒是可以結伴游歷天下增廣見聞。
雖知白廣清說笑而已,但穆書榆也是心動不已,恨不得立時揭發了趙家,遠離這些爾虞我詐,不然真是累心得很。
兩人相談甚歡,穆書榆又将如蘭如意叫了進來,讓她們準備午飯款待白廣清,白廣清也不推辭,用過午飯過了晌午才離開。
自白廣清走後沒幾日,趙信書便一臉喜氣地說已得朝中幾位官員接見,其中兩位還讓他給太妃請安問好,可見是銀子起了作用。
穆書榆想既然有人配合不如弄個大的,于是笑着說:“還是有錢好辦事,聽說範成智将軍的夫人素喜字畫和新奇首飾,我打算下帖子約範夫人一聚。”
趙信書兩眼放光:“雖說是有錢好辦事,但也多虧太妃盡心盡力方能成事,如能說服範将軍出面,廣清自然可以讓白丞相開口,到時任誰再反對也是無用,只是這字畫首飾開銷不小,太妃容兒子拼湊拼湊,到時好讓太妃辦事容易些。”
“難為你了。”穆書榆就搞不明白,造反就造反呗,為什麽還非要那個封號爵位。
只是趙信書雖說是湊錢去了,但過了五六日沒也再過來,倒是他們幾個兄弟都成天不見人影兒,也不知在忙些什麽,于是便叫來潘永讓他盯着些。
這期間穆書燕也讓人來請了穆書榆幾回,穆書榆知道肯定是那道聖旨起了作用,讓穆書燕覺得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再有這說不定這又是秦承釋使的手段,想将自己騙進宮去好滿足私欲。
穆書榆因暫時不想面對穆書燕,更因自己一直被秦承釋算計心裏有氣,雖知早晚還是要面對他,但寧願能拖上幾日便是幾日,等自己調整好心态再說。
只是事不如人願,皇後因祈福誦經日子已滿,要在永華宮設素宴慶祝,讓人遍送帖子,凡排得上號的宗親貴婦皆在邀請之列,穆書榆再不情願也不能不去。
到了赴宴之日,穆書榆提前入宮等候,這次她也沒到穆書燕那裏,而是直接到和安殿歇着,時辰快到時有人來請便同如蘭如意一起去了永華宮。
半月未見皇後清減不少,看着比先前柔弱許多,穆書榆想應該是吃素的關系。
“皇後娘娘,皇上可會過來?”有人忍不住問了句。
皇後笑道:“自是會來,不過聽說前面有事,怎麽也要天黑後才能到這兒,大家耐心等着便是。”
一衆妃嫔聽了都暗自歡喜,更有那幾個月都見不到一次聖駕的已經是忍不住翹首企盼。
“皇後娘娘這些日子閉門誦經,咱們這兒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文妃斜了穆書榆一眼,話裏有話。
皇後也微笑着看了看穆書榆:“本宮已經聽說了,那個白子若本宮雖未見過是個什麽樣兒的美人兒,但既是做出了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事,可見品性不好,皇上如此嚴懲是再公正不過,你們都要以此為誡。”
衆人聽了立即起身答應,文妃見皇後輕松将此事帶過,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生事,只好氣悶地坐下喝茶。
又過了半個時辰,所有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于忠來了。
“只你過來,可是皇上有事?”皇後問道。
于忠跪地請安,然後才說道:“回皇後娘娘,皇上因朝事未完,今日怕是不能過來了,皇上讓奴才給皇後娘娘說一聲兒,明兒再過來看您。”
皇後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回去伺候吧,皇上勞累,你們多上心些。”
“奴才知道,請皇後娘娘放心。”
等于忠退出去後,屋子裏頓時一片失望嘆息之聲,皇後也知這些人的心思,但皇上有正經事誰也沒辦法,見一時都沒了興致便讓散了。
穆書榆心裏卻高興,這樣正合自己的意,又為了不讓穆書燕逮着自己說話,便趁亂帶着如蘭如意先走了出來。
“太妃、太妃!”
穆書榆走到半路就聽有人喊自己,與如蘭如意四下裏瞧了瞧也沒看見人。
“太妃,奴才在這兒呢。”于忠從一處假山後面探出了腦袋。
這是一個總管該做的事嗎?穆書榆好笑之餘也想着若是秦承釋讓于忠在這裏堵着自己,那自己也不會遂了他的意。
“于總管為何躲在這裏?”
于忠的樣子很是着急:“太妃,大事不好了,皇上現在可是往和雅殿去了,您快想想辦法吧!”
穆書榆聽于忠說完心中冷笑,語調卻是和緩:“于總管方才在皇後那裏不是說皇上有要事待辦,怎麽這會兒又說成去和雅殿了?再說皇上即便是去了和雅殿又與我有什麽關系,于總管應該說與皇後娘娘才是。”
“太妃,要不是事情緊急,奴才哪會在這兒喝涼風不顧體面地守着,現在就是皇後娘娘知道了又能如何,皇後娘娘一向好說話兒,哪會管這些事,奴才也是想着太妃的話皇上興許能聽上一聽,求太妃移步過去瞧瞧吧。”于忠怎麽可能不急,白子若被關進和雅殿這些日子何曾消停過,成天變着法兒地想辦法要往皇上跟前遞東西,都讓自己的人給攔下了。
今日實是因為白子若的貼身宮女守在皇上來永華宮的必經之處哭訴了兩句,皇上便禁不得了,誰知到了和雅殿半天也沒出來,又讓自己過來和皇後說一聲兒,這不是明擺着要幸白子若嘛。
而自己卻是借着白子若被貶的機會将她整治得不輕,要是這姓白的女人再得了寵自己還能好得了?于是急中生智便想起了太妃今日也在,反正白子若出來對太妃也沒好處,不如求太妃幫着解決此事。
穆書榆本不想管這閑事兒,再說也沒立場管,不過看了看跪地不起,連連磕頭的于忠也知他擔心的是什麽事,看在他為自己說過好話的份兒上,勉為其難吧,當然也是心中有氣。
“于忠管快起來,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不過此事即便我去了也是師出無名,不如你再将烏淑儀叫過來,咱們同去就好辦許多。”穆書榆是想可以讓烏樂雙借着看望白子若的名目,将事情攪黃便完事了,到時秦承釋就是不樂意也沒道理降罪給任何人,至于以後如何還要于忠自己防備着才行。
“還是太妃高見,奴才這就去!”于忠樂得一蹦高兒,趕緊又去堵烏樂雙。
不多時烏樂雙也被于忠帶了過來,弄清事情的始末之後苦笑:“子若性子一向如此,我早就想到她不會甘心的,既然太妃要管樂雙也不能袖手旁觀,一切聽太妃的便是。”烏樂雙完全是看在穆書榆的面子上才肯過去的。
穆書榆自然也領情,對着烏樂雙笑了笑,又看了眼恭敬站在一旁的秋荷沒再多說,一行人往和雅殿方向走去。
到了和雅殿門前,白子若的貼身宮女婉華本想阻攔,但一見于忠也跟在後面便不敢動作,急得汗都出來了,想進去通報,卻讓于忠手下的小太監給攔住了,情急之下只好高聲喊道:“回皇上,烏淑儀和太……”
沒等她喊完,已是被小太監把嘴給捂上了。
“皇上,是姐姐來了,這何怎麽辦?”屋子裏白子若嘴上說着害怕,身子也直往秦承釋懷裏鑽。
秦承釋本來也是可憐白子若便答應過來看看,但見到白子若後發覺她比之前瘦弱許多,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心裏不禁起了憐惜之情,再加上白子若柔情蜜意地盡心侍奉,也便舍不得立時就走了。
“這樂雙越發不明白事理了,明知朕在這裏還要進來,不用怕,有朕呢。”秦承釋拍着白子若的背安撫她,之後便沉着臉等人進來。
烏樂雙先走了進來,她也不笨剛和秦承釋打了個照面兒便垂頭施禮故作驚慌地說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還請皇上恕罪。”
“你不知曉也就算了,于忠呢,讓他進來,朕在這兒與子若說話就能随便不經傳召讓人進來?”
“皇上息怒,奴才在這兒呢,是奴才該死,奴才走了眼沒瞅見有人進來,皇上您又不讓多帶人過來,外面只一個小太監想必是見了太妃與烏淑儀一時昏了頭忘記通禀了。太妃,您慢着點兒,這屋子裏暗,別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