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戲（二）
夜幕和霓虹燈下的城市融彙成五彩斑斓的不夜城，車窗裏安靜到詭異，車窗外卻如時景倒退。
林涵音不太記得第一次和連續見面時是什麽樣的，但最後一次相見，記憶猶深，就好像發生在昨天。然則，已經五年過去，時針走了多少圈，他數都數不過來。
那天像往常一樣，風和日麗。
對于即将畢業并踏入社會的大學生來說，很忙碌。尤其林涵音，當時才跟誠天傳媒簽了合同，并全身心投入于電視劇《命途》的拍攝中，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不知道連續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而且居然能進來到片場探班。
當時林涵音正在拍攝一幕跟劇中導師暧昧的戲，不期然看見連續，吓得渾身一激靈。扮演他導師的演員還以為他突然間身體不舒服，關切了問了好幾句。
那一幕當然意外之中的沒過。
他那時候遠遠地沖連續笑笑，繼而投入拍攝中。等他拍完了自己一天的戲份，片場已經沒有連續的影子。
他給連續發短信，連續也像平時聊天一樣。
只是那天之後就再沒聯系。
後來，他的戲份殺青，回家聽父母說，連續母子遷到別的城市落地深根，以後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最後幾條短信還躺在林涵音的手機裏，他卻覺得自己恍然如夢。
從回憶裏出來，林涵音憋不住好奇，問：“續續，你怎麽會投資這部劇的？”
這個稱呼又惹得連續臉色沉了沉，“甄佳琳喜歡。”
真是自讨沒趣啊。林涵音撇臉，又說：“以後投拍的時候有點三觀。”
連續不知道兩者間的聯系在何處，“劇本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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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音含糊的答：“算是吧。”
“你接新戲了？”
林涵音點頭，“我現在拍的這部戲很快就會殺青，新戲據說也不會急着開拍，制片人更注重質量，從演員到幕後團隊層層把關，簡直像我當年拍《命途》的時候。好在導演不是羅宣。”
“羅宣怎麽？”連續對此人頗有耳聞，也見過。
“羅宣其實還好，反正從來都是面無表情，就跟你一樣。最難搞的是施喬喬，平時看着特別好說話的人，一到拍戲的時候但凡有一點不如意，立馬訓斥起來。片場的演員幾乎沒有不被他罵過的，虧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好脾氣的。”林涵音緩緩道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到林涵音樓下，兩個人誰也沒有先下車，莫名一致的在車裏坐了會兒。
還是林涵音先解了安全帶，“上去吃碗面？”
已經晚上九點多鐘，林涵音中午吃過劇組盒飯後就沒進食，剛才在金玉軒也沒吃兩口，實在是那制片人倒胃口，虧得袁玫心胸寬闊，竟然也聊得挺開心。
而且，連續從進門後也似乎沒有動筷子。
這會兒，林涵音一點也不誇張，他餓得前胸貼後背。
連續沒搭話，直接以實際行動證明，他是想吃這碗面的。
林涵音不是個勤快人，這套才買下來半年多的公寓裏沒有什麽存糧，因為他不愛燒一個人的飯。如果實在想吃，就随便煮碗面，放兩顆菜，了事。
今天還有連續，林涵音多放了兩只雞蛋。
“今晚那桌飯是誰掏錢的？”
“我。”
“你要是想請我吃飯，完全可以單獨請一頓的，何必那麽浪費！我還一口都沒吃，就喝了些酒！”
連續安靜須臾，有些發笑，“下回請你出去吃。”
“然後第二天娛樂日報上寫着‘林涵音密會同性朋友’或者‘疑似林涵音同性戀人曝光’。”
“是麽？”話裏饒有興味。
“今晚是坐你的車走地下車庫直接回來的，如果是在金玉軒門口打車，記者一路跟我到家，簡直像保镖。明天早上我一出門，又是一堆記者。所以啊……”
連續已經吃完了面，聽他的話，眸色沉了沉。這是在趕他走了。他自然不會多留，“恩。我先走了，有時間請你吃飯。”他微頓，目光落在林涵音身上，意味深長，“放心，我會找一個沒有記者的地方。”
林涵音點點頭，“好啊，我等你啊！”
刷了碗，又洗了澡，林涵音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早半夜才入眠。
如果連續留下來，他可能是一夜不眠。
一早醒來，林涵音趕去劇組拍戲。
這部劇已經臨近尾聲，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星期後就可以殺青了。林涵音在裏面是絕對男主，戲份尤其重。而女主的戲份還不如一個第三男配來得多。所以拍到最後，劇組演員裏的女演員所剩無幾。
林涵音拍戲時格外投入，但戲外只能調戲調戲自己的助理，頗無聊。
如此過了幾天，這部戲終于拍完了。林涵音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一直到唐嬌提醒，他才想起來，周嘉年和袁玫還在等着他的解釋。
所以林涵音一下戲就直奔公司。
這會兒已經下午四點多，到公司得五點鐘。萬一聊得時間久了，耽誤了周嘉年下班的時間，被陸琤知道免不了又要被眼神淩遲一遍又一遍。
辦公室裏，周嘉年坐在辦公桌後的轉椅上，袁玫坐在沙發上，弄得像審犯人。
“為什麽不接？”袁玫先發制人，“這部劇随便誰來演，一定能大紅大紫，哪怕是個演戲小白，也能一夕之間提高成人氣王。除了甄佳琳的演技還待觀察，其餘不管是劇本還是制作團隊，都是一頂一的，錯過這個機會，你會後悔。”
“劇本是吳導發給我的，我看過，它的質量如何，我心裏清楚。還有吳導的制作團隊，我也是相信的。甄佳琳的演技怎麽樣其實跟我沒關系，我不是沒被別人帶過，也不是沒帶過別人。”
“那麽是什麽原因？”
“劇本改編的再好，原作是抄襲的，又有什麽用？”林涵音反問，這裏沒有第四個人。
“抄襲？”袁玫詫異。
一天到晚忙的要死，誰還關注一本小說是不是抄襲。別說是關注了，就是讓她自己看小說，她也沒時間看。而且就算看了，她也不可能知道小說是抄襲別人的。她對小說沒興趣。
“《如煙》這部小說有多出名不必我說，就是因為太出名了，所以扒着它的讀者很多，早在幾年前就有人說過這是一部抄襲出來的小說。我翻看過調色盤，證據充分。”
這當然不是第一部 由抄襲的小說改編成的電視劇劇本，也有人趨之若鹜的出演，播出後照樣成名，即便有粉絲不恥，但大多數觀衆抱着的都是“原作是否抄襲關我什麽事”的心态，反而因為抄襲這個話題，使得演員們更加人氣高漲。管他黑紅還是火紅，反正都是紅到發紫。
但是林涵音有自己的底線。
哪怕連續把他投資的錢都砸到他身上，把他給砸死了，他也不可能接這部由抄襲小說改編出來的電視劇的。
陸琤就是編劇，作為家屬的周嘉年應該更能理解林涵音的意思，“你早跟玫姐說一下，玫姐還不給你辦得幹淨又利落。”
周嘉年是誠天傳媒的總裁，他都表态贊同了，袁玫當然也不會說什麽。
林涵音配合的乖乖的跟袁玫道歉。
雖然現在袁玫是他的經紀人，但一開始直接負責他接戲、接什麽戲、出演什麽角色的人，是周嘉年。因為有幾分交情，林涵音才簽約的兩年，是周嘉年一手在負責。後來他漸漸有了一定名氣了，周嘉年才把他轉給公司裏的一流經紀人袁玫。而袁玫手裏，也不止他一個。
“那個，還有一件事。”林涵音覺得他得趁着這個機會說一聲，不然後期萬一出事，又是一個措手不及。
“什麽事？”袁玫問。
“我新接的戲也是小說改編的。而且，是被《如煙》抄襲的最厲害的一部小說。原作的人氣比《如煙》要低些。”
袁玫臉色不大好。
周嘉年挑眉，眼神裏寫着：你很勇敢。
林涵音低下聲，扯着袁玫的手指頭，像是要吃糖的孩子，“玫姐，玫姐，我知道錯了，我保證沒有下次，求原諒！”
袁玫臉色稍霁。
突兀的鈴聲響起來，林涵音看一眼來電顯示，格外抱歉，“嬌嬌叫我去殺青宴了，周總、玫姐，我得先走了~”
“等等！”
“玫姐？”
“涵音，私人的問題我不問，但你心裏必須有數。如果要惹事，在出事前必須先通知我。”
林涵音一怔，随後擺出乖小孩的模樣，“必須的，玫姐。走了！”
他估計，大概是指他和連續的事。
果然是身經百戰的經紀人啊，眼睛真毒，一下就看出他和連續是絲連的斷藕。
殺青宴這種場合，第一次參與會覺得很激動，第二次參與會覺得開心，但再來幾次，也就跟家常便飯一樣了。
而這次作為絕對男主，林涵音當然必須到場。
只是沒想到，連續居然也在。
林涵音推開會場大門時幾乎第一眼就看到了連續，好像對方身上裝着雷達，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如果不是跟他演對手戲的藍躍在後面推他一把，他大概要關上門，重新再進一次。
不會又是這部戲的投資商吧？
很巧合的，他們又同坐于主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