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那張刻薄缺德、故意氣人的嘴,“昨天那回……你不能再說是不小心的了吧,你老這樣,我多傷心啊……你說的都是心裏話嗎?我不信。我也不是沒自尊心非賴着你,我是怕你死要面子,故意說反話。我賭氣走了,你這麽倔,後悔了又不好意思說怎麽辦?或者我非吵架占個上風,就算贏了,可你難受我看了不還是心疼嗎?我一直讓你贏,只要你高興就好。我不想贏你,只想讓你高興……”
趙景抒一把攥住嚴赟手,硬生生把他動作停住了,嚴赟掙了一下,發現這次他竟然出奇的用力,死死掐着他手腕,嚴赟怕刮傷他,只好停手。趙景抒抓起毛巾,飛快的擦了一下嘴巴,然後蒙住了臉。其實是他眼睛紅了,他怕嚴赟看到。在毛巾的掩護下,他偷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活到快30歲,倔了快30年,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哪怕是至親的父母、情人,在他暴躁的脾氣下也都受不了,或是吵起來或是冷戰,可這個還小他一些、是他下屬的年輕人,卻看到了他強勢背後的言不由衷,在他無理取鬧之下不僅承受住了,還對他說,很心疼他。
趙景抒緩了一會兒才扔掉毛巾,這次他開口再沒暴跳如雷,他也在心裏琢磨了一下,心平氣和的說:“嚴赟,我其實挺喜歡你,跟你上床也很爽,這些我都不否認。但是咱倆談戀愛,不合适。我比你大還是你上司,我得對你負責任。”他見嚴赟要打斷,立刻說:“你聽我說完!我呢,”他嘆一口氣,“其實我心裏沒有放不下的人,劉維我确實忘不了,但我沒放不下。我跟你說實話,我自尊心也沒那麽強,要是真放不下,我就回頭找他去了。要說放不下,我是放不下那段關系,那種——怎麽說呢,”他愁眉苦臉想了半天,“那種幾分幾合、翻來覆去,倆個人都把自己磨碎了去迎合對方,但還是不行……那種痛苦,我忘不了。我跟他也有過開心的日子,也都盡了力了,要不能折騰了五年嗎?最開始也都挺好,但時間久了,誰也受不了我這個壞脾氣和壞習慣。小朋友,你才多大啊,你認識幾個鈣啊,你現在動個心、開個葷,你就以為自己喜歡我,過幾年呢?等你見識多了,跟我也膩歪差不多了,你就受不了……咱倆就當個炮友不好嗎?何必談感情讓大家都累呢?”
這是他倆認識以來,趙景抒對于自己感情最坦白的一次,雖然他說的沒有一句是嚴赟想聽到的,但他很冷靜的聽完了,沉默了許久,似在思索,最後他笑了一下,眼睛直視着趙景抒開口:“趙哥,我肯定說不過你,但你的道理不是真理。有句話叫‘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昨天你跟我說你心裏難受,像陸寧川那麽浪的人,現在過得很踏實,像你這樣認真談戀愛的人,卻分手了。我不認識也不了解陸寧川,但我想問你,陸寧川的對象你也見到了,你覺得他跟陸寧川以前處過的一樣嗎?”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趙景抒問住了,他跟姚遠只是匆匆一面,但嚴赟的話直擊要害,哪怕只是驚鴻一睹,他也得打從心裏承認,姚遠确實跟陸寧川以前的對象不一樣,不僅是外貌、氣質,重要的是這兩個人在一起時的氣場,跟別人不一樣。
嚴赟見他沉默,也不等他回答:“也許陸寧川并不想浪,他只是一直沒有遇到真正合适的人。你也是如此,你沒找對鑰匙,不管幾分幾合、過多少年也開不了你這把鎖。就先不說咱倆之間有沒有感情,你平心而論,咱倆相處的怎麽樣,在一起過的怎麽樣?你說我現在年輕,過幾年就不這麽想了。那我就想問問你,我這麽年輕,都能這麽讓着你、慣着你,你怎麽就覺得我歲數越大還越不如現在了呢?”
嚴赟一句接着一句,把趙景抒問的啞口無言,一句也答不上來。
“你不回答我,我也不勉強你。”嚴赟冷靜的看着他,“你缺的是一點兒勇氣,我給你,我可以等。我缺的是一個機會,你給我吧,咱倆試試。趙景抒我早晚讓你承認,我才是你那把鑰匙!”
嚴赟說完起身走了,趙景抒躺倒把被一蒙,真可怕,老子他媽的好像動心了!
趙景抒的這個應酬,是同行間組的一個局,參加的都是認識了很多年、當初一起扛着長槍短炮跑現場的哥們兒。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也就沒人勸他的酒,倒是有個消息靈通的朋友,向他透露了一些《新生活》即将改版的消息。
趙景抒跟朋友們小酌到微醺,打車回家的路上,心裏還略微琢磨了一下今晚聽到的這些消息,但一進家門他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他房間門開着,床頭臺燈亮着,嚴赟像昨晚一樣,躺在他左邊的位置,看樣子已經睡着了。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根本沒睡。
但把難題留給了他。
昨天的那回,跟他倆第一回,還是有區別的,這趙景抒承認。今天白天嚴赟的話,也讓他心裏很受觸動,這他也承認。那麽從今以後,是談戀愛了?還是就只是同床共枕的關系?
他相信只要他走過去,叫醒嚴赟,小朋友會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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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要讓他回去睡嗎?
趙景抒逃避的脫衣服、洗澡,拖延着回房的時間,直到洗完澡也沒想好到底該怎麽辦。這個貌似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下、由他選擇的情景,他卻覺得自己被動的根本沒法選擇。
洗完澡,他走回自己房門口站住,久久凝視着床頭那盞為他留的燈……
嚴赟聽到趙景抒走過來的聲音,屏息等待,或去或留,都在這個人一念之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從門口進來,人在他身邊躺下,床墊微微一陷,趙景抒伸手按熄了臺燈。
他倆在黑暗中都悄悄舒了一口氣,慢慢放松了身體和神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16.
懷着各自不同的想法,趙景抒和嚴赟開始了全新意義上的同居生活,睡一起了。
他們的關系仍然沒有明确的說法,但嚴赟不想再給趙景抒壓力,他深信時間會給他們答案,而且那個答案,一定是他心裏的那個答案。
趙景抒也知道時間必将給出答案,只是他對于是哪種答案不像嚴赟那麽樂觀。根據以往他的經驗,在與人相處的方面,他就是個負分滾粗的選手。然而他貪戀回家時等待他的那一盞燈火,也不舍寒冬夜裏彼此擁抱的溫暖。于是抱着聽天由命的想法,去等待有答案的那天。
繁忙的工作也不容他們太過細致的思考感情生活,臨近年關,《新生活》要出特刊,要辦年會,要宴請客戶,要定合作夥伴和廣告方案。趙景抒連工作帶應酬,忙得不可開交。工作上他也算業內一條硬漢,但他天性就厭惡應酬,酒量又差,年關對他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過年也過關。
工作上,嚴赟和張九城都不用趙景抒操心,但應酬,他倆都替不了他,畢竟他才是美食版的主筆。而且趙景抒已經得到确切消息,《新生活》即将面臨改版,時尚、美食、娛樂、家裝等板塊,将脫離新聞時事板塊,以全新面貌成為集團旗下新刊。此時他就算再任性,也不能完全不理俗務,否則改版後就要被動了。
這天趙景抒又應酬到很晚,贊助商的酒推脫不得,幾番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後,他已經有些頭重腳輕,跟客戶在酒店門口道別,又說了一會兒客套話,真想一步就邁回家裏躺到床上。知道一定會喝酒,所以他沒有開車,自己豎起領子跺跺腳,剛要招手打車,一輛出租就滑到他面前,車窗降下來,嚴赟探出頭來喊他:“趙哥!”
趙景抒心頭一暖,上了出租。
他沒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你為什麽來接我,你等了多久……”也沒說“謝謝”之類的,就只對嚴赟笑了笑。
“喝了很多?”嚴赟問。
“沒喝多少。”
“累嗎?”
“有點兒。”
“那你睡會兒吧。”
“嗯。”趙景抒嘴裏答應着,但沒有睡,他眼睛看着車窗外流淌的街景,雖然已經深夜,但仍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在這寒冷的冬夜,街上依然有那麽多孤單的身影,但他不再是一個人了,有一個關心他的人會主動來接他,帶他回家。
趙景抒假裝自己睡着了,閉上眼睛後,才有意無意的去碰嚴赟的手。嚴赟迅速回握了他,嘴角抿着笑,有意無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趙景抒願意主動伸出他的手。
下車嚴赟要扶趙景抒,被趙景抒無情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