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等式組 3

“喂!!你幹什麽!”

姜一柯猛地撞上大門, 他擡高手臂,在一片黑暗中将大門錘地嘭嘭直響。

“混蛋!放我出去!”他拼命提高聲音,幾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放我出去啊!!”

每喊一聲喉腔中都會有隐隐的痛感, 如同焰火般灼燒,将原本清亮的聲音燒的嘶啞不堪。

他錘了半天都沒反應, 姜一柯低聲咒罵了一句,接着向後退了一步。

他一個助跑向前, 右腿拼盡全力地猛然掃出,劃出一道弧線後踢向鐵門,發生“轟”一聲浩然巨響。

只是聲音雖大,那鐵門卻是巋然不動,絲毫沒有要打開,讓他出去的跡象。

他喘着氣,孤零零地站在鐵門之前,而那濃稠黑暗不斷向下墜着, 拉出細長的絲。

壓于肩上,沉入骨中。

另一邊, 瘦小男孩弓着身子,他頂着門另一邊的可怖響聲與磅礴壓力, 将鐵門給死死拴緊。

接着, 他從旁邊的草叢中拖出一根早已藏好的粗大鐵鏈。

瘦小男生費力地拎着鐵鏈,用其将那鐵門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确認捆緊後,再接着咔噠将鎖扣上。

面前的厚重鐵門劇烈搖晃着, 似乎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轟然倒下。

瘦小男生吞了吞口水,心中發憷。

看看這拍門撞們的架勢,可見後面的人有多麽憤怒——

如果自己現在反悔的話,那人出來後怕不是要把自己撕碎,而如果不順着那幫人意思去關人的話,他日後也肯定沒有幾天安穩日子可過。

所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下定決心之後,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将鐵鏈鎖的鑰匙扔到了鐵門面前的地面上。

那銀色鑰匙沒入沙子中,露出半截來,泛着冰冷的白光。

接着,瘦小男生雙手合十,戰戰兢兢地向着鐵門那邊拜了一拜。

“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都、都是他們要求的”

他身體抖得像篩子,雙手顫抖不已:“你去怪他們,不要來找我啊……”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還在不斷被拍響的鐵門,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跑走了,留下姜一柯還被困在身後的水泥倉庫中。

不過,那瘦小男生沒有想的到,除了憤怒之外,姜一柯其實更多的是……

恐懼。

來自記憶最深處、最隐秘的地方,

無邊無垠、好似浪潮般洶湧襲來的恐懼。

無論他怎麽錘,怎麽拼了命的大聲呼喊都沒有用,都完全沒有任何的回應。

身體被囚困在濃郁的黑暗之中,而恐懼的情緒不斷發酵,好似泡沫一般越張越大,到最後擴到了極致,只要輕輕一碰——

便會盡數崩潰。

他喊得嗓子都啞了,五指因為撞擊而劇烈地疼着,而身體的氣力随着時間流逝而被一絲一毫地抽走。

但姜一柯不敢回頭,因為他很清楚身後有什麽。

把他關在這裏這人要麽是誤打誤撞,不小心把那“一堆東西”放在這裏;要麽就是知情之人……知道他最大的弱點,最不堪一擊地方的人。

姜一柯無力地順着鐵門緩緩地滑下,身子軟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靠着鐵門坐下,用雙臂将自己緊緊抱住。

倚靠在校門口的楚年稍微有些焦躁不安。

他從書本側面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隐隐約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不對,放學時間早就過了,就算是打掃教室的同學們也已經完成任務,陸續從校門口走出。

姜一柯平常都不會出來的太晚,自己一般等個五分鐘,最多不超過十分鐘,他就會背着書包從樓上沖刺下來,嚷嚷着自己要吃東西。

有可能是老師留堂了?或者班級開會?

楚年不是很确定,他在原地躊躇了片刻,還是決定去F班教室看看。

此刻的校園內少了學生們的身影,顯得空空蕩蕩的,伴着細微的蟲鳴聲,有幾分不太妙的意味。

“叩叩——”

曲起的五指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響聲回蕩,而有腳步聲愈行愈近,将門“吱呀”打開。

陸遙帶着副白色入耳耳機,還在對麥克風處叨念着什麽:“這都幾點了,司機他什麽時候來接我啊??姐,你不會真想我在學校立帳篷睡覺吧?”

他注意力都在電話上,開門只是順帶的,根本沒有注意到來人是誰。

楚年的視線掠過他,最後落到了角落的座位上。

一個書包耷拉在椅子上,半敞着口子,隐約可以望見裏面雜亂的書冊。

桌面上還散落着一兩支水筆,而平常坐在那的人卻不知去向。

陸遙總算打完電話,他将手機揣進兜裏,這才注意到自己到底給誰開了門,不由得驚奇到:“卧槽,楚年??你來找姜哥嗎?”

哇塞,怪不得這幾天姜哥上課都不睡覺了,老是心神不寧地發呆,而天天一下課就沖出教室,感情是和楚年談情說愛去了?

楚年站在姜一柯書桌面前,他微微俯着身子,五指緊握,并未回答陸遙的問題。

楚年突兀開口:“他人呢?”

陸遙愣了愣,道:“啊?這我怎麽知道。”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楚年給打斷了。楚年轉頭望向他,一字一句道:“你們最後一課是什麽?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什麽意思?姜哥不是和你談情說愛去了嗎,你問我這個我怎麽知道——

“等一下,”

陸遙忽然明白了什麽,他望向姜一柯沒有收拾過的桌面與書本,喃喃道:“這麽晚了,姜哥還沒回來……書包也放在這裏。”

“我在問你話。”

楚年聲音極冷極寒,仿佛在壓抑着什麽,如同鋒寒刀刃一般抵着陸遙喉頸。

陸遙咽咽口水,連忙去回憶之前的事情。

只是記憶着實有些模糊,而且他光顧着打電話去和老姐吵架了,沒有怎麽留心姜哥的去向。

“我們最後一節是體育課,”陸遙努力地回想着,但語氣不是很确定,

“姜哥他好像被老師留下來了,要我把體育墊子送回器材室。”

“器材室……”楚年低聲念着,“好,我知道了。”

他了解大概的情況後,便毫不猶豫地邁開步子,三下五除二地沖出了教室。

楚年一邊向着樓下走,一邊拿出手機,快速撥通了電話。

慕曛接起了電話,身後是嘈雜的風,還伴随着隐隐傳來的海浪聲。

他聲音詫異無比,完全沒預料到這通猝不及防的電話:“楚先生?”

“你們那邊有多少人?”楚年問道,“可以調動多少?”

慕曛在喧嚣的海風中說了什麽。

楚年“嗯”了聲,聲音很低:“全部。”

是命令的語氣,帶着毋庸置疑的決定,斬斷了所有回旋餘地。

“——給我過來找人。”

通知完慕曛那邊後,楚年又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并且趕到了警備室中。

保安恰好不在,而楚年身上帶了複制鑰匙,輕松便打開了門。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間,操場附近的位置。”

楚年低聲說着,鼠标移動,點開了十幾個監控錄像。他快速地浏覽着錄像每一個角落,很快便鎖定了路線。

姜一柯推着小車,神色輕松,而他身前……

有一個人?

那人身形瘦小,似乎在給姜一柯帶路,而姜一柯完全沒有起疑的樣子,跟着那人走過了操場,而錄像的最後一幕,便是兩人消失在了小樹林之中。

器材室根本就不是這個方向,他帶少君去荒地幹什麽?!!

楚年拉了個截圖,将那人面孔放大後發給自己郵箱。

“楚先生,我打聽到了,這塊地原本是要用來建新教學樓的。”

天色漸晚,而一隊人步伐匆匆,在逐漸枯瘦的夕光中趕着路。

慕曛繼續說着:“但因為資金不夠,所以用水泥灌了個小倉庫的雛形後,便擱置在了那裏。”

他最後總結到:“人十有□□就關在那裏。”

楚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颔首,勉強作為回應。

倒不如說,他一直是沉默不語地走在隊伍最前面,面色陰沉,神情不悅,周身冷氣缭繞,連帶着氣溫都跟着驟降了好幾度。

是個人都能感受到事态嚴重性,一隊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說錯了話,也就慕曛這個不怕死的敢多說幾句。

幾人很快便來到了倉庫門前,楚年望着門上那纏繞了好幾圈、被鎖住的鐵鏈,修長的五指死死攢緊。

慕曛招呼着身後的人:“開鎖的出來,C級簡單鎖。”

身後的隊伍連忙把拿着的箱子放下,圍着想要找合适的破門工具。

而楚年緩緩彎下身子來,他拾起那把落在沙地中的銀色鑰匙,聲音散在瑟瑟寒風之中:

“不用找了。”

門鎖被打開,鐵鏈“哐當”墜落在地,死氣沉沉地堆作一團。

衆人不敢作聲,只靜靜地看着楚年動作。

他将五指覆于鐵門上,轉頭吩咐了一句:“把你們拿的手電筒給關了,或者把光調暗。”

确認光不會刺到眼睛後,楚年才深吸一口氣,将門用力推開。

鐵門擱置的有些時日了,關節處覆了苔藓,鏽跡自底部一路向上蔓延。

“吱呀——”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小倉庫中。

楚年幾步踏入黑暗中,他左右四顧,卻只看到了到處堆積的鐵鏈,和擱置在中間的小推車。

鐵鏈?!!

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鐵鏈?!

少君他……

楚年不敢去繼續往下想,他呼吸猛然急促了幾分,壓着聲音,顫抖地喊了一句:“一柯?你在嗎?”

沒人回應。

楚年将淡光手電筒一把搶過,沿着牆面一點點地向裏走。

他輕聲喊着、喚着,聲音極盡溫柔。

倉庫不算大,楚年很快便走到了底部。他站在盡頭,用手電筒四處尋找着。

那黯淡的光束晃着,恰好掃過了一個蜷縮着的人影。

那人縮在角落中,頭埋在手臂之間。

就算是再昏暗的環境,就算桑田滄海千馀年,就算換了音容笑貌,楚年也一眼便能認出來他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心髒像是爬滿了藤蔓,細繩般的枝葉将血肉死死地勒着,微小的尖刺沒入其中,就連呼吸也帶上了溢着血的痛。

楚年跪了下來,他将手電筒放置一旁,伸出雙手想去碰碰那人。

誰料手指剛剛觸到衣物,被被人猛地打開了。

眼睛因為剛剛出現的光而朦胧一片,姜一柯完全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只知道有人來了。

有人想碰自己。

他的聲音嘶啞不堪,幾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你是誰?!!給我滾開!!”

楚年沒有在意手背的疼痛,直接身子前傾,将他整個人抱在了懷中。

“你滾開!!”

姜一柯使勁地推他,卻被人牢牢地禁锢在懷中,他聲音滿是哭腔,幾乎是祈求般地嘶啞喊着:“不要碰我!!!”

楚年緊緊地摟着對方,他的聲音很輕,仿佛下一秒便會消散在風中,再也聽不見了。

“別怕,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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