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梅花庵
“往那個方向走就是梅花庵。”
阿暖跟着傅紅雪走了一天一句話都沒說，直到路過一座山下她才突然開口。
傅紅雪順着她所言的方向，枯草殘陽間可見陳舊的建築物孤零零地立于山間。
大門上方搖搖欲墜的牌匾上依稀可見梅花庵三個字的樣子。
這便是十九年前那場慘案的地點。
無數次被描摹在傅紅雪記憶的，雪，紅色的雪。
“施主是不是來佛前上香的？”
破舊的庵門被人從裏面推開。
一個青衣白襪的老尼，雙手合什，正站在大殿前的石階上看着他。
她的人幹癟得像是落葉一樣，蒼老枯黃的臉上，刻滿了寂寞悲痛的痕跡，人類所有的歡樂，全已距離她太遠，也太久了。
可是她的眼睛裏，卻還是帶着一絲希冀之色，仿佛希望這難得出現的香客，能在她們信奉的神佛前略表一點心意。【注1.】
傅紅雪回頭看了阿暖一眼，不知為何，他竟然已經習慣去參考阿暖的意見，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十分卑鄙，他不相信阿暖，卻又想從阿暖哪裏知道更多。
“去。”
阿暖的口型只有一個字，意思是讓他跟着那位老尼。
傅紅雪往前走了幾步，跟着那老尼踏入梅花庵。
上過香後，自稱了因的老尼問詢傅紅雪是否要用齋飯，被拒絕後又問是否要茶，似乎一定要留傅紅雪一段時間。而阿暖仿佛被遺忘掉，無論是傅紅雪還是了因老尼，都沒有任何想要同她搭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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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尼姑拿了銀錢便去備茶，了因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傅紅雪閑聊，言語間透露自己已在此處待了許多年，像抛了一個餌，引誘着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人去問詢她的記憶。
阿暖抱刀垂眸，安靜地立在一旁。
傅紅雪看着剛端上來的茶水，嘆息着問道：“十九年前，你在這裏，還是在梅花庵外。”
他已不想再殺這人，只想要一個真相。
“施主不願喝這碗茶？”
了因答非所問。
傅紅雪并沒有去碰茶碗，也不打算去碰。
“可惜你還是要死在這裏。”
本是出家人的慈眉善目突然扭曲，那是一種快活的冷笑，仿佛大仇将要得報。
漫天的暗器并着左右兩個年輕尼姑的身影向傅紅雪襲來，阿暖這才動了，天地風火将所有暗器格擋在外，而傅紅雪并未出刀，只是刀鞘，就足以将三人擊倒在地。
了因看着傅紅雪那漆黑的刀，笑的有些瘋魔：“哈哈哈哈哈，魔刀，你也是惡鬼，拿着這把刀的人，注定要下地獄，哈哈哈……”
“我抛棄了一切跟着他，”
“他卻甩開了我，”
“讓我成了整個江湖的笑話，”
“我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就是可惜沒能手刃了他。”
那瘋瘋癫癫的聲音裏帶着哭腔，“我恨他，他認出我了，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他是故意的，故意留着我的……”
“他要我活在痛苦裏……他在折磨我……你看啊，你看他讓我變了什麽樣子……”
阿暖想起來，公主奶奶說過，白大俠不會殺跟自己有過情緣的女人。
是因為愛麽？
阿暖覺得不是，甚至連愧疚都不是。
可能就是單純的，男人的堅持？阿暖理解不了，愛一個人不好麽，為什麽白大俠要同那麽多人糾纏不清呢。
“你殺了我。”
“你殺了我啊！”
“用這柄刀殺了我，給你父親報仇！你若不敢殺我，你就是個畜生。”
傅紅雪将這些哭嚎謾罵留在身後，頭也不回的離去。【注2.】
阿暖則彎下腰，認真的看着了因，或者說，桃花娘子。
“你不愛他。”
她說。
如果愛，那寧願自己死，都不會想他受到半點傷害。
“你只是想要占有他。”
“然後你惱羞成怒了。”
“你允許自己抛棄別人，卻不允許別人抛棄你。”
“你看，”阿暖給她指着那陳舊的青燈古佛，“佛祖看着呢，是非對錯，輪回因果。”
“你該守着這裏，用你的餘生來償還你的罪惡。”
對于這樣一個女人而言，紅顏枯骨，無邊寂寞，大概是最好的懲罰了。
葉開來時阿暖還沒有走，桃花娘子到底是沒有承擔後果的心性，而你永遠不要想阻止一個求死的人。
阿暖同那兩個年輕尼姑一起，将桃花娘子入了棺，才看見葉開和丁靈琳。
丁靈琳感慨着傅紅雪竟然連老尼姑都不放過，卻被葉開打斷，葉開明言，這了因尼姑當不是傅紅雪殺的。
丁靈琳看向阿暖的表情都變了，想來是想起昨日阿暖斬斷易大經一條腿的樣子。
阿暖搖了搖頭，她跟丁靈琳解釋道，“她是自己求死的。”
兩個年輕尼姑的神色驗證了她的解釋，丁靈琳這才松了口氣，她還以為不光傅紅雪沒有改變，這個小姑娘也變态了呢。
葉開看着那棺木，似在沉思一些問題。
“他的頭顱不在這裏。”
似是知道葉開想問什麽，阿暖直接給了他答案，“人死如燈滅，讓她安息吧。”
不管生前什麽樣的仇恨，人死了都死了，何必再打擾亡魂的安寧。
葉開苦笑，他最後的線索就這麽斷在這裏，可能天意吧，然而靈光一閃，他意識到，阿暖可能會知道那頭顱的去向，他看着阿暖，試圖看出一個答案。
“很快，”
阿暖說，
“很快你們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而她有一種預感。
屬于她自己的結局也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君23333
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感慨。
白天羽大概沒有想到早年招惹的幾分桃花債都能成為他的催命符吧。
邊城浪子裏的女性角色是真的敢愛敢恨，不管是這一代或者是上一代，有點謎之羨慕……不過其實有點畸形啊，占有欲好可怕。
說起來，其實我覺得電視劇編劇挺厲害的，真的你不覺得古龍的描寫特別的意向麽，就是那種你其實壓根沒搞明白是種什麽打法他就結束了……所以把這麽一篇不長的意象化武俠小說拍成幾十集的電視劇是真的牛逼啊。
我很努力的争取改寫，但是原著放在下面了_(:з)∠)_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還是有本質區別的畢竟我就是個小透明……
不過感覺原著桃花娘子求死的時候呢更多的是對這十多年歲月的絕望和恨，我嘗試想寫出一點點愛咳咳咳……就是那種雖然因愛生恨但是還是深愛這樣的感覺……我有毒，認罪。
【天地風火】天刀神刀的技能，紅色的大風車原地轉呀轉。
【注1.】
古龍原著：
一個青衣白襪的老尼，雙手合什，正站在大殿前的石階上看着他。
她的人幹癟得像是落葉一樣，蒼老枯黃的臉上，刻滿了寂寞悲痛的痕跡，人類所有的歡樂，全已距離她太遠，也太久了。
可是她的眼睛裏，卻還是帶着一絲希冀之色，仿佛希望這難得出現的香客，能在她們信奉的神佛前略表一點心意。
【注2.】
古龍原著：
“十九年前那個大雪之夜，你是在梅花庵外？還是在梅花庵裏？”
了因笑道：“我當然是在外面，我早發誓要殺了他。”
傅紅雪道：“那天在外面等他時，有沒有聽見一個人說：‘人都到齊了。’”
了因想了想道：“不錯。好像是有個人說過這麽樣一句話。”
傅紅雪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有沒有聽出他的口音？”
了因恨恨道：“我管他是誰？那時我心裏只想一件事，就是等那沒有良心的負心漢出來，讓他死在我的手裏，再将他的骨頭燒成灰，和着酒吞下去。”
她忽然撕開衣襟，露出她枯萎幹癟的胸瞠，一條刀疤從肩上直劃下來。
傅紅雪立刻轉過頭，他并不覺得同情，只覺得很惡心。
了因卻大聲道：“你看見這刀疤沒有，這就是他唯一留下來給我的，這一刀他本來可以殺了我，但他卻忽然認出了我是誰，所以才故意讓我活着受苦。”
她咬着牙，眼睛裏已流下了淚，接着道：“他以為我會感激他，但我卻更恨他，恨他為什麽不索性一刀殺了我！”
傅紅雪忍不住冷笑，他發現這世上不知道感激的人實在太多。
了因卻道：“你知不知道這十九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受的是什麽罪，我今年才三十九，可是你看看我現在已變成了什麽樣子？”
她忽然伏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女人最大的悲哀，也許就是容貌的蒼老，青春的流逝。
傅紅雪聽着她的哭聲，心裏才忽然覺得有些同情。
她的确已不像是個三十九歲的女人，她受過的折磨與苦難的确已夠多。無論她以前做過什麽，她都已付出了極痛苦、極可怕的代價。
“這也是個不值得殺的人。”
傅紅雪轉身走了出來。
了因突又大聲道：“你！你回來。”
傅紅雪沒有回頭。
了因嘶聲道：“你既已來了，為什麽不用這柄刀殺了我，你若不敢殺我，你就是個畜牲。”
傅紅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留下了身後一片痛哭謾罵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