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詳情
次日黃昏時,傅紅雪同阿暖準時到了那瘋子口中的酒店,果不其然,如那瘋子形容裏一樣,坐在那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點了酒卻不碰,慢條斯理的一點點品嘗着那粗糙的飯食,仿佛是什麽珍馐美味。
普通的粗布麻衣,腰間別着跟短棍,長而翹的睫毛下是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
傅紅雪踏進店門,那男人突然擡頭看向了他,餘光掃過阿暖,然後垂眸。
“請坐。”
他開口。
阿暖坐到了傅紅雪旁邊那條長凳上,仔細打量着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他葉叔叔是小李探花的弟子,曾同她講過這位阿飛前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記憶裏的描述和眼前人的模樣一點點重合,阿暖不得不承認,這位确實當得起一代傳奇的名號。
阿飛凝視着傅紅雪,平平淡淡道:“你是來找我的。”
傅紅雪對上這位的眼睛,平靜地回答:“是。”
“有趣,”阿飛的目光落在傅紅雪那柄漆黑的刀上,“是把殺人的刀,而你卻沒有殺氣,”他頓了頓,“也是,”看了阿暖一眼,“你有了自己的刀鞘。”
傅紅雪沒有回話。
阿暖想了想,開口道:“有人請我們來殺你。”
“是請他吧。”阿飛對上阿暖的眼睛,面上流露幾分笑意。
阿暖微微嘟起嘴,她,她好歹也是神刀門的弟子,怎的一個兩個都覺得她沒什麽用呢。
“冒犯了,”阿飛放下一直在手中的筷子,“那為什麽不殺我呢?”
“總沒有給人做白工的道理。”
阿暖道,“既然他們騙了我們,我們又為什麽要做呢?”
Advertisement
“還不出來麽?”
她看向門口,那高大的瘋子一臉扭曲:“你知道了什麽?”
“什麽都知道啊。”阿暖抿了口酒,她自幼常被葉開忽悠着飲酒,後來也沒少同極為叔叔共飲,酒量還算可以,但是到底不喜歡這辛辣的感覺,只是嘗嘗便放了下來。
那瘋子撲了過來,然後不過一道影子略過,就見他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滿是痛苦之色。
“謝過前輩了。”阿暖端起酒盞便要敬阿飛一杯,卻被傅紅雪接了過來,一口灌下。
阿飛看着他們,流露出些許奇妙的神色,似懷念,又似豔羨,但到底什麽都沒說。
葉開同丁靈琳進門的時候,就看見還是慢條斯理一口口吃着那素面的阿飛,不急不緩剝着花生米的阿暖,和坐在一旁握着刀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傅紅雪。
看見葉開的身影,阿飛的眼底泛起一絲暖意:“你的朋友?”
葉開恭敬道:“是的。”
“倒是兩個有趣的小友,”阿飛起身,“你還是喜歡請客?”
“是。”
“那就讓你請一次。”
“謝謝。”葉開笑道,目送着阿飛離去,然後看向阿暖同傅紅雪,“想來是阿暖同你說了?”
他問的是傅紅雪,這場騙局針對的是傅紅雪,環環相扣可以說是咬死了傅紅雪的弱點,若非有旁人插手,傅紅雪很難逃脫這一番算計。
傅紅雪點頭。
既然傅紅雪對此事也略有了解,葉開就懶得廢話什麽,指着還在地上□□的人影說:“他叫小達子,是個天才,”葉開笑了笑補充道,“演戲的天才,這次演的是個一諾千金消息靈通的豪傑。”
“是有人請他演這出戲,”阿暖接上葉開的話,“那話本子當還在他身上,至于請他演戲的人是易大經。”
葉開對上阿暖的眼睛,路小佳同他透了這姑娘的底,卻未明說這姑娘的消息來源到底是哪裏,這般看來她知道的事情可不是一星半點。他本來打算讓這小達子解釋一二,現在看來阿暖已經足夠解答所有疑惑。
“藏經萬卷莊的易大經,妻子姓路,路小佳是他的妻弟。”當然不是真的,阿暖默默補充道,只是路叔叔的身世并不該現在被揭破。
“也是當年梅花庵外的刺客之一?”
傅紅雪開口,他答應的,也不該去懷疑阿暖,可他沒有辦法不去想,白雲莊,好漢莊,甚至這個易大經,仿佛沒有什麽事情是阿暖不知道的,阿暖到底是什麽人呢。
“嗯,易大經就是趙大方。”阿暖仿佛沒有看見傅紅雪眼底的掙紮,平靜無波地陳述着事實,“若現在去藏經萬卷莊,只會得到易大經腿斷半月有餘的消息。”
她有些倦了,明明一切都是出于真心,換來的卻總是傷心,她該知道的,傅紅雪的性子就是這般多疑不安,可她又能做什麽呢,只能用事實去安他的心。
既然不管做什麽都是同樣的結果,那她不如推進這個故事的發展,早些結束才是真正的解脫。
“為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大戲,能狠心将自己的腿砍斷的人可不多。”
這下不光傅紅雪,連葉開并丁靈琳都是一臉怔忪,阿暖言語間仿佛親眼所見整個事情經過,可更令人驚奇的是阿暖接下來的話。
“所以接下來你們什麽都不用做。”
“等兩個人,不,三個人就可以了。”
說完這些的阿暖仿佛洩了氣,幹脆閉上眼睛不在去看,也不去聽。
傅紅雪緊緊握着他的刀一語不發,似乎在忍耐什麽,那沒有握刀的手幾乎要掐進肉裏,可他什麽都沒說,或者說什麽都不敢說,他怕說出來一切就變了。
他已經變了,變的像個人,有害怕面對的事實,害怕失去的珍寶。
暮色漸深,酒館裏來來走走了一波又一波人,阿暖倒是睜開了眼睛,只是似乎在想些什麽,始終沒有聚焦的意思。
最先到的人,是路小佳。
這回正有好漢莊被遣散的人在開丁家大小姐也就是丁靈琳的玩笑,就見那人被花生殼崩了一嘴牙,想來這喜歡拿花生殼當暗器的除了路小佳也沒有別的人了。
一轉頭,果然那熟悉的身影已經坐在窗臺上。
阿暖看見路小佳,委屈的神色一瀉千裏再也藏不住。
“路叔叔!”
路小佳看看阿暖,又看看旁邊冰雕一樣的傅紅雪,十分想要嘆氣,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麽孽要摻和進別人的家事裏。伸手想要揉揉小姑娘的頭發做安慰之時,漆黑的刀鞘擋住了他的手,傅紅雪就立在他面前,臉上寫明了不許路小佳碰阿暖的意思。
所以你們在矯情什麽喲……
路小佳感覺自己胃有點痛,他還是不管了,管不了管不了。
葉開還沒來得及同路小佳敘敘舊順帶好好讨論下阿暖這姑娘的事,就見又一個熟悉的人拎着個大包袱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筆直地看向路小佳腰間的配劍。
阿飛把路小佳拎到一邊去教路小佳做人,阿暖則看向那個被丢下來的包袱,想着當初葉叔叔說的話。
“那位前輩是真的,把人塞包袱裏也不怕悶死了,不過他竟然這麽快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當真是……”
“易大經在這裏。”阿暖說。
葉,丁,傅的眼光同時落到了那包袱身上,連路小佳都忍不住分神看向這邊。
阿飛的目光挪到阿暖臉上,神色莫名,平白有了幾分興趣,這小姑娘知道的事情确實有些多的不正常,仿佛……來自另外一個時間點上一樣。
葉開也有同樣的想法,思及之前同路小佳的對話,模模糊糊地摸出了點門道。
易大經沒有過多的掙紮,嘆息着陳述了他的所作所為,包括模仿小李探花筆跡引來阿飛,布置一場大戲誘殺傅紅雪,以及當年梅花庵外的那些舊事。
“有些時候活着比死了還要痛苦。”
易大經說,
“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贖罪,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所以他蒼老而虛弱,如同一個廢物。
“你還要殺他麽?”
阿飛看着傅紅雪問道。
傅紅雪不知道。
他在顫抖着,握着刀的手才顫抖着,易大經已經為他的錯誤付出了十多年歲月的代價,他不知道這仇算不算報,或者說殺了他到底是不是複仇。
最終傅紅雪放棄了,他沒有拔出刀。
易大經說的沒錯,讓他活着,比死了或許還要痛苦。
傅紅雪左腳先邁了出去,右腿緩慢地跟上,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他想,他只要殺了馬空群,那是背叛者,必須要死。
“他是不會因為複仇殺你,”女兒家的聲音不似以往的熱烈,反而夾雜了深秋裏的寒意,“但是你要殺他這件事情,你還沒有付出代價。”
葉開猛地看向阿暖,并不适合姑娘家的大刀已經齊齊斬斷了易大經的另一條腿,現在的易大經真的是一個廢物,再也不能立起來的廢物。
“你該慶幸你沒有成功。”
鮮血從那纖塵不染的刀上流下,阿暖卻并不在意,她拖着刀,跟上了傅紅雪的步伐。
“完了。”
路小佳看着這個小姑娘的改變,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想了想,覺得吧反正傅紅雪那個性格不可能真的放心,那不如幹脆來點狠的
好吧其實就是我懶得走劇情了真他喵長
反正這文本來就不長,早點結束劇情線寫點甜甜噠。
路小佳是真長輩
長輩
長輩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而且就算路小佳之前對阿暖動過心,他是那種漂泊管了也随意慣了的,不會因為一點心動将自己套牢,頂多有些遺憾罷了。
關于阿暖有沒有ooc……阿暖是個特別特別陽光的孩子,但是不代表她好欺負呀,來到這個時間點之前的阿暖也在江湖游歷了許久,就是因為單純,她才一根筋覺得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其實也是花白鳳教出來的想法,只不過傅紅雪是花白鳳高壓教育的産物,阿暖接受的則是低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