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涼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這間破舊的小屋。

徐墨睜開眼,動了動身體,刺痛傳遍了他整個身體。

他乖乖地只動了動頭,就發現自己正枕在沈衣的腿上,突然臉一紅,身子僵了一下,心頭卻暖暖的。

他只記得自己被沈衣和一個陌生人的親密舉動氣跑了,然後就碰上了黑衣人,後來沈衣突然跑了過來護住了自己,再後來就沒有記憶了。

徐墨又轉了下頭,慢慢伸手撫上了沈衣的臉龐,那是劉仁希的臉,不過這份憔悴卻是屬于沈衣的,他不由心疼。

也許是感到了徐墨的溫度,沈衣也睜開了眼,對着正看着自己的徐墨莞爾一笑,随即道:“醒了?”

徐墨慌忙收回了手,一言不發地又別過了頭。

“書秋……”沈衣俯下身,在他臉上親了口,“還在生我氣?”

徐墨知道他在說昨晚他和另一個陌生男人的事。用腦子想想當然是知道這男人肯定和劉仁希有瓜葛,他沈衣一個死了六年的人,現在又披着其他人的皮囊,哪能那麽快的拈花惹草去?不過徐墨心裏的小不爽卻是實實在在的,即使知道事情真相,他也擋不住這份別扭。

“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啊。我一出宅子,那人就把我壓在牆邊,還沒來得及問出他是誰呢,你就來了。”沈衣嘴快地全都交代了,完全沒注意這最後的歧義。

聽在徐墨耳中卻很不是滋味,“都是我不好,擾你辦事了。”

沈衣一慌,意識到自己的措辭,連忙道:“不不不,你來得好,我差點貞潔不保,都是徐大人趕到及時,救了我!”

“書秋……”徐墨小聲更正。

沈衣一聽樂開了花,“是,是,書秋。”完了,他輕輕撫摸着男人的發,柔聲問,“如何?還疼嗎?”

“嗯。”實話,這手上背上腿上的刺痛還隐隐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沈衣的手撫上了徐墨的額頭,“幸好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好好養兩天就能好了。等下我給你換藥。”

徐墨聽話地點點頭。

“那些人,是誰?”

“我不知。”

“為什麽要殺你?”

“我不知。”

“徐大人可有仇家?”

“書秋……”

“好,好,書秋,”這大人別扭起來真是和孩子一樣可愛,沈衣哄道,“書秋,可有仇家?”

“理應沒有,我自小就是一個人,不曾和人交好,也不曾與人結怨。”

沈衣沉默着,看來以後真是一刻都離不得他了。

舒服地枕在沈衣的腿上,徐墨只覺眼皮又有點重,他努力想着案情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我想到一個人,也許就是你昨晚上碰到的那個。”

沈衣順着他的發,等着他自己把話續下去。

“劉大漁。”于是徐墨把昨天離開萬宅之後的事情和沈衣說了一遍,為了不讓他瞎操心,自然是省去了路上遇襲的那一段。

聽完徐墨的話,沈衣也把在萬湯床上套出來的話給徐墨交代了下。

完了之後,徐墨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你們……做了嗎?”問完話,他就把頭埋進沈衣的腿上,羞紅了臉。

沈衣也就讓他害羞去,他自知男人生氣時才不是這樣的,能見他這個模樣昨晚的努力實在是不虧了。

徐墨遲遲得不到回答,不悅地咬了口男人腿上的肉,沈衣只得哇哇叫出了聲。

“答話。”

“是,大人。”沈衣再也掩飾不住嘴邊的笑意,俯下身在他耳邊輕道,“你以為呢?這情報哪是那麽容易就能到手?”

徐墨蹭得起了身,又是一陣疼痛如刺般貫穿了他全身。

沈衣心疼地趕緊攬人入懷。

“熱。”徐墨小聲抗議道。

沈衣撅了噘嘴,“現在嫌棄人熱了?當初是誰每天主動蹭上來的?我還沒嫌棄過你熱呢。”

徐墨自知嘴炮說不過沈衣,也就終止了這個話題。他安靜地靠在男人懷中,輕道:“對不起,害你受苦了。我……食言了。”

傻子。沈衣心道,我不就是為了你而來的麽,為你幹什麽都願意,何況這還是具別人的身體。

“你真的?”徐墨擡頭,清澈的眸子看得沈衣有點心虛。

他也是服了這位大人的執着了,感覺再逗他自己就太壞了,他握起徐墨的手,放唇上,探出舌輕舔了下。徐墨一驚,想要縮回,卻被牢牢握住。

“我沈衣這個人、這顆心,從來只屬于徐墨一人。放心,為了你我也會守身如玉的。”沈衣勾起嘴角,在徐墨的掌心流連地舔舐着。

解了徐墨的一大心事,這位大人立馬調整了腦內模式,沉入了案情中。

“死于自己屋中,桌上放着裝有□□的小瓶,被翻亂的房間,不見的遺書,死前與人的争吵聲,一日前答應劉大娘的驚喜,兩日前應了萬湯的話,幾日前被最好的朋友非禮……自殺,還是他殺?他殺為何要用毒?又是如何讓死者心甘情願地服毒?”

沈衣靜靜聽着懷中人的話,盡量不去打擾他的思路。

“你說,人什麽時候會想要自殺?”徐墨突然問。

沈衣不假思索地答:“你離我而去的時候。”

徐墨沒有理他的情話,只是認真地換了個說法:“失去了生的意義……或者是最重要的東西被摧毀、或者是最信任的東西被颠覆、或者是窮途末路。劉仁希一直是靠萬湯的資助才能夠維持他和劉大娘的生活,他突然向萬湯要求大筆的金錢,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屋中,自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他完全沒有必要一次性的把自己賣掉,肯定是天長日久來得劃算。更何況,多日之前他還被從小一起玩大的好友非禮,心神一定很亂,這種情況下是非常容易沖動的。然而有一點卻始終想不通。”

“劉大娘?”沈衣順着他的話問。從昨日的相處中,沈衣充分體會到了劉大娘對劉仁希的關懷,而劉仁希又是一個不惜出賣自己身體也要照顧好劉大娘的孝子,他怎會扔下一個老人不顧,選擇死亡呢?

徐墨點了點頭,“所以那封消失的書信就很重要了。若那真是一封遺書,那麽就可以完全肯定劉仁希是自殺的。”畢竟至今為止,一點他殺的痕跡都沒有發現。首先是沒有動機,劉仁希和村裏人的交往很淺,都是靠劉大娘維系着,僅憑這一點就沒有什麽仇家。萬湯更不會,送上門的鴨子他怎會親手毀了?至于劉大漁,看他昨天那表現,也不像是要置劉仁希于死地的樣子。若是強盜殺人,則根本不會使用下毒這種手段。

沈衣嘆了口氣,他實在是不懂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自己選擇死亡,明明還有個那麽愛自己的人在身邊,又怎舍得讓她擔心?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着案子,就聽外頭劉大娘的聲音:“希兒,大漁來找你了。”

兩人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徐墨起身,拍拍沈衣的背,示意他去就好。

沈衣點點頭,在他唇上輕點了下,道:“放心,我心裏只有你。”完了,留下紅着臉的徐墨,就出了門。

那邊大漁一開場就是連連道歉,被沈衣套着話,道出劉仁希死去當日早晨确實來找過他,大漁想要再次勸劉仁希跟了他,和他一起走,但是劉仁希沒有應,兩人發生了口角,大漁一生氣就拂袖而去,現在想來心裏也是後悔不已,若當時察覺到劉仁希的不對勁,也不至于讓他受□□之苦了。

“小希,昨晚上那個就是你心上人吧?”大漁突然問道。

沈衣一愣,随即點了點頭。

大漁苦笑了下:“原來自作多情的一直是我。我不會再來擾你了,要和他幸福。”

沈衣心道,那是自然,可是劉仁希是不是真的愛你,這我還真不知道。

這大漁前腳剛走,後腳又來了一個人,這次是嚷着要見徐墨。

沈衣看着來人,有點眼熟,他想起了,正是西山溫泉時梁王身邊的一個小侍衛,他怎會在此?

“劉大娘,徐大人怎麽樣了?我聽說他昨晚上又遇襲了,沒事吧?”

沈衣一聽,不太對勁,“又”是怎麽回事?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

劉真一見沈衣,咧嘴笑道:“喲,小希,好久不見了,真是長大了啊,越來越俊了。”

沈衣不耐煩,又問:“‘又’遇襲是怎麽回事?”

“昨日我回鄉路上正好碰到徐大人被幾個黑衣人圍攻,就順手救了他。沒想到晚上又遇襲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劉真如實交代。

沈衣的胸口卻一緊,那傻子,那麽重要的事情居然沒跟我說?

他一聲不吭地大跨步走回徐墨的屋子,進門就是劈頭蓋臉地責問:“昨天遇襲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徐墨眨了眨眼,這怎麽回事?他如何知道的?不過在看到跟在身後進門的劉真時就全明白了。

徐墨拉過沈衣的手,輕輕撫着:“這不沒事嗎?”

“有事還來得及嘛你個傻瓜!”說着不由分說地把人給抱入懷中。

“雲軒,疼。”徐墨輕聲抗議。

而那人只是稍稍松了松手,卻不放開他,并且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廓,柔聲道:“以後不許離開我。”

徐墨點頭,拍拍沈衣的後背,示意他還有人看着呢。

沈衣這才松開手。

劉真杵在一邊,尴尬的不得了,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徐墨先朝他笑了笑:“昨日多謝劉大哥出手相救。不知今日有何事?”

“哦哦,我聽說大人昨晚上又遇刺了,不太放心前來看看,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呵呵。”劉真習慣性地摸了摸後腦勺,憨憨地笑笑。

“讓劉大哥擔心了。”徐墨很得體地答着,沈衣卻在一邊心不在焉,雙目緊盯着徐墨,含情脈脈的,讓一邊的劉真更加尴尬。

于是劉真抱歉地笑了笑:“打擾你們了,沒想到大人和小希那麽……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他剛想邁步出門,就聽徐墨一聲喚:“劉大哥請留步。”沈衣不滿地拉了拉他的手,徐墨順勢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

劉真只得硬生生地轉過身。

“劉大哥這邊坐,我有些事兒想問你。”徐墨給了沈衣個眼神,讓他給劉真拿椅子去,沈衣只得不情不願地照辦。

劉真戰戰兢兢地坐下後,又是看了沈衣一眼,這劉仁希,多年不見怎麽人變得那麽犀利了,以前是多麽軟趴趴的一個好孩子,真是男大也十八變哦。

“劉大哥,你和那些刺殺我的黑衣人交過手吧?武功如何?”徐墨問。

被問到了正事,劉真也從剛剛那種尴尬中走出,沉下臉,思考了下,答:“個個都是高手。”

“比起你呢?”

“勢均力敵。我那日也只能勉強從他們手中帶你逃離,若正面交鋒絕對會敗于下風。”

梁王的侍衛其身手自然是一等一的,能和他的身手勢均力敵的,江湖上也不多,朝廷內,那大概只有幾個王爺的近侍,還有當朝皇帝的貼身侍衛了。

徐墨見劉真面露難色,似乎有些猶豫,追問道:“劉大哥可還有什麽發現?”

正想着要不要說的劉真聽了這句話,終于決定還是告訴他為好。

劉真站起身,走到徐墨身前,彎下身。

沈衣卻不高興了,他冷冷來了句:“劉大哥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劉真臉一紅,僵在了那邊。徐墨瞪了沈衣一眼,對劉真道:“別理他,劉大哥您說。”

劉真輕輕在徐墨耳邊道:“那些黑衣人的路數我認得,是大內侍衛。”

徐墨的心一沉,拉住劉真的前襟,确認道:“劉大哥此話當真?”

劉真認真地看着徐墨,道:“我有九成把握。大人,我不知您和宮裏那位有什麽過節,但以後務必小心。”

徐墨放開了劉真,眯起了眼,大腦飛速運轉開了。

這次是第一次遇見有人要害他的性命,那些人似乎就是等着他孤身一人到此處趁機下手的。

為什麽他們會知道自己來劉家村?若真是大內侍衛可不會閑到從數月前就一刻不離地跟蹤自己吧?那麽一切的源頭都還得歸結到劉大娘的擊鼓鳴冤。而劉大娘之所以擊鼓鳴冤是因為不信自己的孫兒會自殺,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少了封遺書。而根據調查,劉仁希生前确實是留下過一封書信,只是之後卻不見了。那麽……

“我明白了。”徐墨打破了沉默。

沈衣和劉真都紛紛看向了他。

“遺書在那些黑衣人手中。”

劉真顯然不知“遺書”是什麽,一臉的茫然。沈衣卻點點頭,問:“那怎麽辦?”

“自然是,引他們出來。”徐墨微微笑道。

沈衣的臉卻沉了下來,“我不同意。”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是劉真大致知道徐墨想要幹什麽,也跟着道:“太危險了,我也不同意。”

“這是唯一的辦法。”

“你怎麽知道他們還會把信帶在身上?”沈衣問。

徐墨答:“這是一個可能性。”

“太冒險了!”沈衣放大了音量。

徐墨沉默了,他看向了劉真。

劉真倒不至于像沈衣反應那麽激烈,他好聲好語道:“大人,這真的很危險,你兩次虎口脫險,已經是福大命大了。要是……”

“你們就忍心看着劉大娘傷心痛苦下半輩子嗎?”徐墨冷冷道。

沈衣的心一抽,不知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這兩日被劉大娘細心呵護的緣故。母親在他的記憶中只占很短的一段,這兩日早晨起來有熱騰騰的早飯、晚上回來有貼心的夜宵,還有昨日那頓豐盛的午餐,包括身上所着的衣物也是劉大娘親手一針一線縫制,這些無不讓沈衣體內湧起一股暖流。他也想要搞明白這事兒,可以給劉大娘一個交代,然而,這如果是要他心愛的人去冒險,卻是萬萬舍不得的。

“雲軒……”徐墨溫柔地喚道。

這倔強的孩子。

“我保證,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危險的,我們只需要引他們出來,把他們關在此屋中,屆時必有辦法讓他們交出書信來。”

沈衣擡眼看他,半信半疑:“真的?”

徐墨笑道:“真的。”

“你不許離開我。”

“嗯,你在哪,我在哪。”

這段對話又給了劉真一個暴擊。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也只得傻笑。

“劉大哥。”

“啊?”正走神着呢。

“願意幫我嗎?”

“那是自然的。我怎能棄你的生死于不顧呢。”劉真拍拍胸脯,咧嘴笑道。

徐墨又是交代了幾句,送走了劉真後,好笑地看着沈衣。“我說你和劉大哥較什麽勁兒?”

沈衣撇撇嘴,道:“他能救你,我救不了你。”

“你不救了我嗎?若不是你,我現在大概已經橫屍街頭了。”

“呸呸呸!”沈衣忙用手捂住徐墨的嘴,“別瞎說!”

徐墨笑道,他第一次見沈衣那麽緊張,還挺有趣。

“雲……”話音未落,就被那人的唇給堵住了。徐墨一怔,他這又是怎麽了?

侵入口腔的紅舌滾燙無比,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一點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徐墨環上了沈衣的背,用手輕拍了兩下,不過那人卻無動于衷,還是狠命地侵占着他,仿佛是怕這一松口,那人就會如一道煙霧溜了去了。

徐墨被沈衣啃咬地非常不舒服,他忍不住了用力咬了下對方的舌,只感到口腔內一股血腥味蔓延開來。

沈衣這才退出,并且垂下眼,沒有再看徐墨,倒更像是一個無措的孩子。

這是怎麽了?徐墨疑惑。手指滑過沈衣的唇角。那人卻張開嘴把徐墨的手指含在了口中不停吮吸着,像個嬰兒般。

徐墨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他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沈衣的腦袋。含笑的雙眼望着他,似是要把這眉、這眼、這鼻、這唇都分毫不差地刻印在腦中。

沈衣總算是放過了徐墨的手指,那裏已經被吮吸地紅腫腫的。

“書秋,我要你。”沈衣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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