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見已是走到了淩雲閣門口,晚霜也不與餘慕娴隐瞞。

妥帖地告過餘慕娴,四皇女正在樓上,晚霜便将餘慕娴帶着邁入了淩雲閣。

跟着晚霜邁入淩雲閣,餘慕娴舉目一望,便見閣中便是身着華服的仆婢,而楚玉姝其人,卻在閣樓最底層。

“這般晚才來,可是路上耽擱了?”見晚霜帶着餘慕娴到了淩雲閣,楚玉姝随即讓婢子将早已備好的膳食擺到閣中的長桌上。

擡眉望過約有五丈長的長桌,餘慕娴躬身朝着楚玉姝一拜:“慕娴見過四皇女。”

“唔……”絲毫不介意餘慕娴未答自己的話,揮手讓閣中諸婢子退下,楚玉姝起身朝着餘慕娴踏了幾步。

因着楚玉姝早前曾去餘慕娴院落敲打休治平,此時其身上還着華服。

細密的金線折着滿閣的燭光,為楚玉姝平添了幾分貴氣。

望着一身貴氣的楚玉姝漫步從閣中朝着自己踏來,餘慕娴眨眨眼,終還是又朝着楚玉姝一拜。

“見過四皇女。”

聞餘慕娴又沖自己道了“見過四皇女”,楚玉姝揚唇一笑,“不過一日未見,小哥哥便只會道見過四皇女了麽?”

聽着淩雲閣外因風而響的銅鈴聲,餘慕娴低眉望着自己足下的黑影:“慕娴慚愧。”

“小哥哥有何好慚愧的?”楚玉姝見餘慕娴較上次見,更加拘禮,随即伸手将餘慕娴拉着往閣中走。

見楚玉姝主動拽着自己走,餘慕娴也未多言,只是順着楚玉姝的力道,慢慢朝前移了幾步。

試到身後人願意與自己同行,楚玉姝無端的舒了口氣。

她也不知從何時起,她一靠近餘慕娴便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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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緊張,與她初次面見朝臣時不同,與她初次朝見祖廟時也不同。

這種緊張,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恐懼。

恐懼着被拒絕,被無視……

楚玉姝想不明白,她為何總會對身後人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明明身後人并不是她所求的那個。

想着瞎子李所道的這個人注定生生世世都是她的,楚玉姝猛然生出一背冷汗。

她忽地記起,前世那人的兒子也伴在自己身側,亦兄亦友。

雖然她知曉,那人的兒子與她懷的,是兒女之情,但這不妨礙她只把那個出挑的男子當作兄長。

想着前世那男子頗類那人的風姿,楚玉姝的手松了松。

但恍惚襲來的涼意又逼得楚玉姝下意識攥緊了餘慕娴的手。

“怎麽了?”望罷閣中的婢子往案上盛好膳食後,便匆匆退去,餘慕娴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楚玉姝身上。

楚玉姝與前世一樣,皆是穿華服時好看。

張揚的眉眼配上豔麗的衣着,堪堪将那國色天香的牡丹壓過。

可惜,她此世看楚玉姝着華服的機會甚少。

“無礙……”低低應過一聲,楚玉姝蹙眉拉着餘慕娴繼續往案邊行。

未走兩步,楚玉姝忽覺餘慕娴的手熱得驚人。

“小哥哥近日可是染了風寒?”

轉身對上餘慕娴的眼睛,楚玉姝才看到餘慕娴的衣衫已是濕透了。

按捺下心頭的火氣,楚玉姝松開餘慕娴的手,繞着其轉了一圈。

待看過餘慕娴背上也是水漬,楚玉姝抿唇道:“可是撐傘的婢子不小心?”

聽到楚玉姝問起晚霜,餘慕娴身子一僵。她竟是忘了返回居處換衣物,便匆匆趕來了楚玉姝居處。

她方才去雨中幫杜再思救書,不過是為了讓前去助杜再思的人,莫要因院中人衣着無礙,推斷救書是杜再思自己設下的局。試想這天下哪有人,在落雨時,只顧着自己飲茶,而不顧自己曬在院外的書?

蹙眉想過杜再思此時已去了壘石場,餘慕娴與楚玉姝道:“回四皇女,不是晚霜……”

“不是晚霜?”不知曉餘慕娴是從杜再思院中來的,楚玉姝端端盯了餘慕娴半晌。

待盯着餘慕娴與她對視後,楚玉姝臉色一沉。餘慕娴這小子可是在包庇晚霜?

不喜眼前人與自己的女婢有牽扯,楚玉姝揚聲喚晚霜進閣。

待一襲素衣的晚霜站到殿內,楚玉姝一言不發。

她莫名覺得一身素衣的晚霜與一身素衣的餘慕娴站在一處甚是好看。

見晚霜歸閣後,竟是換了件與自己材質相當的服飾,餘慕娴低眉。

她身上着的衣衫原是休府備下的。她原是也有華服的,但想到她餘慕娴居休府不過是寄人籬下,她便消了穿華服的心思。

據此推,晚霜許也是覺得她方才出了風頭,不便招搖于人前,才匆匆換過了衣衫。

“四皇女,此事真的無關晚霜。”知曉楚玉姝有蹙眉發難的習慣,餘慕娴擋在楚玉姝張口前,與楚玉姝一拜,“晚霜前去杜再思院中救書時,慕娴便在那處。”

見餘慕娴又替晚霜開脫,楚玉姝正要發作,卻被餘慕娴話中的提到的人名阻住。

“杜再思是何人?”楚玉姝揚眉看過晚霜一眼,轉言道,“速去為小哥哥備下熱湯。”

“這……”聽楚玉姝吩咐晚霜為自己備熱湯,餘慕娴身子一顫。

她萬萬不能在楚玉姝居住沐浴。

但若是此時告辭,委實又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淋雨沐浴,本是人之常情。

若是她在此時與楚玉姝糾結,未嘗不會引得楚玉姝生疑。

想過楚玉姝知曉自己是個女子後的種種可能,餘慕娴搖搖頭,出言阻住晚霜的動作,道:“四皇女,慕娴此時還不需熱湯。”

“小哥哥何必與姝兒客氣?”見餘慕娴拒絕在自己居處沐浴,楚玉姝心道這楚國的男兒終究是守禮。

但再守禮之人,也不能任着他在淋雨之後,硬撐着用過一頓膳食。

難不成要在此時送這小子回院?

揚眉打消心底的念頭,楚玉姝沖晚霜道:“愣着作何?還不快按着本殿的吩咐做。”

“是……”低頭大量過餘慕娴的身段,晚霜匆匆從閣中退下,去尋婢子們為餘慕娴張羅。

觀着晚霜從閣中離去,餘慕娴心頭一緊,臉上竟是浮出了些許薄紅。

見餘慕娴竟是因熱湯便紅了臉,楚玉姝不禁打趣道:“小哥哥,姝兒居處婢子甚多,不知小哥哥入湯時,需要幾人侍奉?”

“嗯……”被楚玉姝問及需要幾人侍奉,餘慕娴低眉靜過片刻,道,“慕娴一人便足矣。”

“一人?”得了餘慕娴的答案,楚玉姝笑彎了眉,“一人怎夠呢,姝兒素日沐浴時,卻是至少得四個婢子侍奉……”

“四皇女慎言……”聽着楚玉姝含笑說着些只該她知曉的秘事,餘慕娴低眉,“四皇女所言之事,關乎四皇女清譽,還是莫要說與慕娴聽。”

見餘慕娴不願與自己在方才的話頭上停留,楚玉姝随即轉言道:“那小哥哥可是想好了沐浴時要幾人侍奉?”

“一個小厮遞衣便是。”餘慕娴擡眉望着楚玉姝繼續道,“慕娴有一事想說與四皇女,不知四皇女願聽否?”

“嗯……”聞餘慕娴竟是有話要說與她,楚玉姝斂起臉上的散漫,低聲道,“不知小哥哥要說什麽?”

“慕娴要說的,許是四皇女不願聽。但慕娴還是想說與四皇女……”起身與楚玉姝一拜,餘慕娴跪坐到楚玉姝身前,道,“不知四皇女對昨夜之事知曉多少?”

“嗯……”楚玉姝蹙眉,她不願眼前人知曉她在利用他。

可當下的陣式似乎已表明了這小東西,猜到了妙音之事與自己有糾葛。

斟酌了片刻,楚玉姝望向餘慕娴:“不知小哥哥希望姝兒知曉多少?”

接到楚玉姝的問題,餘慕娴臉色一沉。她自是希望妙音之事背後便是楚玉姝,但她卻總覺得王五更像主謀。

“慕娴自是希望四皇女全都知曉。”餘慕娴與楚玉姝道。

“那姝兒便全部知曉。”不願讓餘慕娴背負太多,楚玉姝出言避開了王五在昨夜,未經她授意,私自做主要妙音去引餘慕娴前往非塵客一事。

聽楚玉姝到了作夜之事她全知曉,餘慕娴心稍安。

但思及王五與瞎子李甚是熟撚,餘慕娴又道:“不知王五是何時跟着四皇女的?”

“嗯?”楚玉姝蹙眉,她卻是未想過餘慕娴會惦記着王五。

“小哥哥問此人作何?”楚玉姝正要将此事搪塞過去,卻見餘慕娴起身又朝着自己一拜。

“不知四皇女與城東的慘案有何牽扯?”餘慕娴躬身半晌未起。

見餘慕娴不起,楚玉姝的身子僵了僵:“小哥哥是如何想起城東一事?”

楚玉姝話音一落,餘慕娴随即輕嘆一聲。

楚玉姝果然與城東慘案有牽扯。若是無牽扯,楚玉姝開頭的話該是問她,“城東何事?”,或者“何處的城東?”。

沉氣将城東之事壓下,餘慕娴擡眉望着楚玉姝,道:“慕娴從何處聽來,并無關緊要。緊要的是,此事是王五告知慕娴的……慕娴從窦府離時便想,窦府婢子仆厮不下百人,四皇女為何偏偏要将順子給慕娴作仆從……直到王五告與慕娴,四皇女與城東慘案有牽連,慕娴才從其中回過幾分味……但今日慕娴要說的卻不是此事。四皇女待慕娴有恩,順子之事,慕娴自會與四皇女行方便……可慕娴思來想去,總覺得王五其人,倚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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