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見楚宏德将挑選的權利給了自己,餘慕娴朝着楚宏德一拜:“臣想去新都下的小縣作個縣令……”

“縣令?”楚宏德玩味地看了餘慕娴一眼,“你可知新都的縣令不好當……”

“臣以為這天下并無不好當的縣令……”餘慕娴仰頭望着楚宏德,朗聲道,“只有當不好的……”

“是嗎?”勾唇将滿堂的諸位大臣看過,楚宏德眉頭一挑,點了馮遠山的名,“馮太師,你以為餘愛卿說的可對?”

“自是對的。”張口把胡話填上,馮遠山眯眯眼。

新都的縣令難當,這是滿朝文武皆知的事情。

眼前這小子敢在衆人面前誇海口,注定是着了別人的道行。

可惜!可惜!這麽個一口尖牙的好後生被旁人先尋了去。

察覺到馮遠山的視線中滿是惋惜,餘慕娴心笑,若不是新都的縣令難當,她怎敢在滿朝文武面前向楚宏德讨這個官職呢?

再者,滿朝文武覺得縣令難當,不過是因為朝廷苛稅重,以至于流民甚多……

這些事于她,并算不得什麽。

埋頭又朝楚宏德一拜,餘慕娴道:“聖上,既是馮太師也覺得臣說的對,那臣便鬥膽在此請聖上許了臣這門差事……”

“此行非去不可麽?”似是沒料到餘慕娴會如此堅決,楚宏德蹙眉道,“餘愛卿要知,這世上諸多事,但有志卻不成……”

“臣以為臣能為聖上解憂……”餘慕娴看了看鴉雀無聲的朝堂,定定地将視線轉到楚宏德身上,“且臣以為,該為之事,不能逃……”

“可……”楚宏德正要勸餘慕娴改選他志,卻見馮遠山朝前一步。

馮遠山道:“聖上,既是餘大人想為國出力,您何不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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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聖上!餘大人承先祖志,自不是尋常人能比的……前幾月死的那些臣子,不過是因為他們才德俱毀,才招致了殺身之禍……”

“那……既是這般,便宣旨吧……”

餘慕娴跪在階前接下旨意,便起身立在一旁,聽了馮遠山與幾位朝臣與楚宏德進言。

說是進言,其實與說教無異。

這世上擺不清自己身份的臣子不少,而馮遠山便是個中翹楚。

聽着馮遠山三句不離“先帝曾言”,餘慕娴便不由輕嘆一聲。

馮遠山這顆老臣的心,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但皆不是治楚宏德心病的良方。若是馮遠山知曉,楚宏德最大的心病便是他,馮遠山怕是死不瞑目。

可這類事卻不是馮遠山能左右的。

仰頭觀着新君坐在高位上百無聊賴,餘慕娴靜靜地等到了下朝時。

待聽罷宦官的唱和,餘慕娴即随着一群朝臣出殿。

因她來新都時并無官職,故而新都也無她府邸。好在宋熙不是小氣之人,來京半月,她都借居在宋熙府上。

“看來老夫的那棵梧桐樹是留不住你這金鳳凰了!”與餘慕娴漫步在衆臣身後,宋熙含笑與餘慕娴拱拱手。

見宋熙未因她在朝上自作主張而遷怒,餘慕娴對宋熙頓增了幾分好感。

平心而論,宋熙這長輩做的不錯。

不僅來新都路上便與她分析過朝勢,臨上朝了,還悉心将楚宏德的忌諱說與她聽。

“伯父說笑了……”沒有用朝中的稱呼,餘慕娴跟在宋熙身側慢慢走,“不過是個縣令……”

“可那是個別人都做不好的縣令呀!”宋熙長嘆一聲,“實不相瞞,早年老夫也曾想要老夫那不成器的兒子去讨讨那官職……可惜……”

“有什麽好可惜的!”王寬打斷宋熙,轉頭看餘慕娴,怒道,“不過是個尋思路的官職……別人躲來來不及,就你事多,偏偏要趕着上!”

“王伯父……”含笑與王寬對視一眼,餘慕娴未因王寬的話惱怒。

早年她守靈時便蒙王寬照看,她自是知道王寬與她惡聲惡氣只是責怪她選了個危險的官。

“沒和您事先說,害您擔心是慕娴的過錯……”低頭與王寬認過錯,餘慕娴低聲道,“可慕娴以為此事并無危險……”

王寬恨鐵不成鋼:“怎會沒危險?你可是忘了城樓上懸着的那幾十個人頭……”

“可就是因為那裏有幾十個人頭了……所以才……”含笑将尾音收回,餘慕娴與宋熙相視一笑。

“老夥計,別再為這小子費心了!他可是比我們精明!”擡手拍拍王寬的肩,宋熙把眼睛眯成一條縫,“走吧,走吧,我們邊走邊說……今個這小子得了官職,該是請我們這些老夥計喝一壺了……”

“可……”王寬心有餘悸。

“可什麽可!今日這酒錢可得餘小子付……”宋熙打個馬虎眼。

“既是兩位伯父想喝酒,那酒錢自是該侄兒付……”拱手與宋熙見個禮,餘慕娴笑嘻嘻地跟着二人出宮門,上車辇,直至新都最好的酒樓。

引鳳閣。

不知這新都最好的酒樓為何會選這麽個看上去半輕浮半莊重的名字,餘慕娴慣性地與王寬,宋熙上三樓。

引鳳閣有五層,但只有下面三層待客。

至于上面兩層是作何用,卻是無人知曉。

緣由無非是那兩層似乎從來沒出現過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

在娴熟地将王寬與宋熙喜歡的菜點上後,餘慕娴竟是隐隐約約聽到樓上傳來了歌聲。

見王寬與宋熙皆是朝樓上看,餘慕娴便替長者開了言:“小二哥,這樓上是哪家小姐?”

“似乎是掌櫃的恩人……”小二知曉眼前坐的幾位皆是閣中常客,便将自己知道的盡數說給了座上的三位客人,“我們閣中掌櫃原是邺城人士……在邺城時曾受恩于一位官家小姐……因着那位小姐名字裏有個鳳,所以這樓便叫‘引鳳樓’……”

“你們掌櫃倒是長情……”宋熙擡眉盯着小二,“可他難道不知曉這大楚的小姐取名皆是要避諱的……這‘鳳’若想用到名字裏頭,怕是非皇女不能……但我朝自開朝來,還無一位皇女選了這個字……”

“唉!老夥計!你又較真了!”擡手與宋熙斟杯酒,王寬揮手讓小二下去,“那小哥不過是與你說個故事,你何必當真?”

“這故事裏怎會有假的?”宋熙按住王寬倒酒的手腕,拉餘慕娴來說理,“賢侄,你快快與王伯父說說,方才那故事何處有假的……”

“若不是假的,你方才又在與那小二争什麽?”王寬皺眉。

餘慕娴道:“宋伯父與那小二争,不過是想看看這閣子的掌櫃是誰……”

“這掌櫃莫不是有什麽神奇之處?”王寬臉上的溝壑又深了幾分,“按說不過是個邺城的流民……”

“為何是流民而不是其他?”心中閃過“窦方”二字,餘慕娴低頭飲了杯酒。

來新都半月,別的什麽均沒長進,倒是酒量與日俱增。

“因為官宦子弟如何願意做着輕賤人願意做的玩意……”宋熙玩味道,“可這鋪子上月的租子卻是頂了那堆人頭湊上來的銀錢……”

“怎會……”王寬緊緊手,“按說這酒樓不該有那般多的銀錢……除非……”

“喏,看看這個……”擡手丢給王寬一個銀錠,宋熙壓低聲音,“你敢說這不是官宦所為?”

“這不是國庫的銀兩麽?”王寬蹙眉。

“是啊!但這是邺城國庫裏的……”宋熙擡眼看了看餘慕娴繼續道,“但戶部卻不在意這銀子來路幹不幹淨……”

“所以你想知道這酒樓的掌櫃是誰?可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你不過是個小官……”想透了其中關節,王寬笑着開始動筷子吃菜,“都從邺城到新都了,何必在意是誰的江山呢?”

“我以為你在意……”宋熙皺皺眉。

王寬指指自己的白發笑道:“都這般年紀了,在意又如何呢?”

“王伯父寶刀未老……日後該還有作為……”低聲與王寬敷衍半句,餘慕娴正要與王寬斟酒,卻見臨樓的梯口顯了一雙繡花鞋。

“這可是閣中掌櫃?”沒有錯過梯口的裙裾,宋熙沖着梯口問道。

“不是。”裙裾的主人冷聲回了宋熙,“只是掌櫃的故人。”

“哦?”聽梯上人道自己是掌櫃的故人,宋熙低笑了片刻道,“姑娘可是甚是出門?這世上凡是說不過是‘掌櫃的故人’的人,多半便是掌櫃本人……餘賢侄,你說是不是……”

“嗯……伯父說的有道理……”

垂目看了看手中去了一半的酒樽,餘慕娴等了梯上人下來。

着這皇家的衣衫,楚玉姝扶着扶手,慢步挪到餘慕娴面前。

“小哥哥……好久不見!”楚玉姝淡淡一笑,瞬時去了幾分涼薄。

觀着楚玉姝眼中的暖意,餘慕娴出言将楚玉姝的身份道破,并朝着楚玉姝一拜:“見過四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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