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這就是愛卿進宮的目的?”翻着由宮人呈上來的折子,楚弘徳眉頭一皺。

王萬山家底厚, 他是知曉的。畢竟那時他早些年在邺城埋下的棋。但如此厚重的禮, 卻是比那厮平日供上來的還多。

“卿在盁縣并未加過稅?”猛然記起餘慕娴這些年繳上的稅是往日的二倍餘,楚弘徳的手顫了顫。

聞楚弘徳問起舊時的稅收,餘慕娴從容的袖中取出另一份折子。折子上記得是素日裏, 她繳于國庫的稅。

“聖上想知道的皆在這折上。”伏身與楚弘徳見禮, 餘慕娴久久沒有擡頭。

見餘慕娴手中還有折子,立在一側的李公公不敢怠慢。

匆匆取了餘慕娴手中的折子與楚弘徳,李公公默默踏出殿外合上的門。

攤開手中的折子,楚弘徳細看了片刻。

待掃到“馮濟才”三字,楚弘徳大怒道:“真是一幹廢物……”

“聖上息怒。”知曉這折中人按楚弘徳的心意算,早已是朋黨, 餘慕娴便沒有立即為那群人辯解。

緩緩與楚弘徳又見一個禮,餘慕娴道:“臣初入官場,不知新都朝野繁複, 若是驚擾了聖安……”

“這不怪你……”揚手扶餘慕娴起身,楚弘徳面色稍緩。

他原不是怕事的主, 但這群奴才的膽子着實太大。

“臣知罪……”見楚弘徳正盯着自己, 餘慕娴低眉道, “臣在盁縣時,便想将此般事奏與聖上……奈何臣居盁縣時,人微言輕,不能直達天聽……”

楚弘徳皺眉:“愛卿是說,朝中有人與寡人做梗?”

“這臣卻是不知……但……”餘慕娴蹙蹙眉道,“臣在吏部諸事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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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眉記過吏部尚書是個老頭子,楚弘徳輕笑道:“怎麽,愛卿是被吏部那老狐貍吓着了?”

“非是被吓着……臣只是憂心壞了聖上的事……”

餘慕娴低眉将吏部尚書所言的話與楚弘徳學了一遍,楚弘徳長嘆一聲。

楚弘徳道:“卿可知,依着卿這般行事,定活不長久……”

餘慕娴朝着楚弘徳一拜:“臣早在盁縣收到六鬥被藏在粟米中的珠寶時,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卿卻是要努力活得長久些……”起步帶着餘慕娴從殿內踏出,楚弘徳命候在一旁的李公公去核對手上的賬目,而後又命徐公公傳旨,換馮濟世接替餘慕娴,到吏部輔助吏部尚書完善官制。

待諸事畢了,楚弘徳傳旨留餘慕娴在殿中用膳。

一杯又一杯的瓊漿下肚,餘慕娴硬喝過二十杯,才裝出幾分醉意。

見眼前的少年已有醉容,楚弘徳蹙蹙眉。

這少年的防備之心實在過于欠缺。但也正是因這少年少防備之心,他楚弘徳今日才能知曉群臣上下勾結,沆瀣一氣的惡行。

揮手命李公公将餘慕娴送回府,楚弘徳轉而親拟了一份旨意。

待天明時,這旨意便已滿朝皆知……除了躺着府中的餘慕娴。

李公公送她回府時,她早已困了。但想着她此時還醉着酒,餘慕娴也沒幹倒頭就睡。

囫囵灌過幾碗餘順端來的醒酒湯,餘慕娴只覺心頭悶得慌。

折騰着府中丫鬟去府外尋大夫,待到第二日午時,餘慕娴才稍稍消停。

而此時,守在餘府外的宮人也離去了。

見府外人已是走了,餘順忙遞了一塊方巾給餘慕娴:“老爺,你今日可是吓死順子了……”

“今日身子着實有些不爽利……”裹被子坐在榻上,餘慕娴道,“吩咐下去,便說老爺我近些日子不見客……”

“啧!”餘慕娴話音一落,餘順便兩眼放光,“老爺你是怎麽知曉您升官了?”

“升官了?”餘慕娴蹙眉。

她怎會升官了?難道等着她的不該是停職幾日麽?

睜目望着餘順,餘慕娴道:“此言可是當真?”

“當真!當真!”餘順喜笑顏開,“送老爺回來的公公說,順子日後稱呼老爺得改口成‘相爺’!”

“這又怎得說?”模糊推測楚弘徳給她的新位置是丞相,餘慕娴眉頭緊鎖。

這般高的位子,來得這般輕巧,着實令人不安。

“聖上道,老爺您為人謙和,有居高位的氣度……”餘順轉身将官人送來的官印交給餘慕娴,“早時宮裏來人通過氣兒啦,說聖上體恤老爺您不勝酒力……特許您在府上多待幾日……待到下月再上朝……”

聞餘順道楚弘徳對外言她為人謙和,餘慕娴心稍安。

但與此同時,餘慕娴也頃刻知曉,楚弘徳定不會在此時處置了那群人。

想過宮中人多口雜,餘慕娴便裝病了數月。

等到餘慕娴病愈之時,新都已換了一茬新人。

……

八月。

餘慕娴領旨伴羅昌游圻湖。

“馮家這次可是摔的慘烈……”咀嚼着花生米,羅昌沒正形地靠在船頭。

見羅昌張口便言政事,餘慕娴會心一笑:“若是慕娴沒記錯,羅大哥你可是武将……”

“武将怎麽了?”戲谑地瞥餘慕娴一眼,羅昌悠哉道,“餘小子,你這清閑日子要到頭了……”

“羅大哥為何這般說?”伸指夾了一粒魚食,餘慕娴揚手抛到湖裏,“慕娴這病還未好利索呢!”

翻身觀着池中的魚搶食,羅昌嘻笑道:“可聖上卻是等不及了……”

“嗯……”收起面上的散漫,餘慕娴凝眉望着羅昌,“聖上今日為何事要羅大哥來尋我?”

“聖上希望你明日領了去邺城說和的差事……”羅昌道。

餘慕娴不解:“不知是何樣的差事?”

“我也不清楚……”羅昌攤手。

“好……”出聲應下羅昌,餘慕娴專心撒着魚食。

……

翌日,餘慕娴在朝中領下旨意後,便與羅昌一同往邺城去。

許是因為帶有儀仗,餘慕娴一行行得極慢。

待餘慕娴到邺城,已是十一月。

十一月的邺城已零星有些雪花。

挑燈與羅昌對坐在舊時的宮苑裏,餘慕娴靜靜地等着休平治前來。

餘慕娴此番來邺城,為得是說服休高逸通商。

按說理說,依着半年前楚國攻羊舌小勝,楚國此時不該低聲下氣。

但據那日在堂上聽的一言半語,似是邊關商賈多有怨言。

在進宮呈折前,餘慕娴還不知楚弘徳為何敢只收田稅。

待王員外一行人被斬首于新都,家財盡數亦歸國庫後,餘慕娴方才知曉,楚弘徳年少時便廣布人脈走了商途。

想着休高逸無意之舉竟是掐住了楚國的命脈,餘慕娴不禁感慨世事無常。

“餘小子可是想過見到休将軍時如何開口?”羅昌擡指輕叩着案面。

餘慕娴挑眉:“休平治如今是将軍了?”

“是啊……”羅昌輕笑道,“不單單是将軍,還是一個從昌平叛逃的将軍!”

“這話又是怎麽說?”記得休平治原在羅昌麾下,餘慕娴蹙眉,“休平治心性不壞,許是受了奸人挑撥……”

“這定不是餘小子你的心裏話!”仰頭喝上一碗溫酒,羅昌道,“你小子真是越大越滑頭……新都人真是眼瞎才覺得你小子木讷……”

“原來羅大哥竟是這般看我?”打趣地望了羅昌一眼,餘慕娴正要言,卻聽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羅将軍,餘大人,好久不見!”略顯沙啞的聲音帶着休平治出現在二人眼前。

“你小子倒是來的快!”好不生份地拍上休平治的肩膀,羅昌道,“休小子,還不快與餘大人敬酒……”

“哎!”沉穩地舉起一碗酒,休平治與餘慕娴道,“餘大人,請!”

“這是做甚啊?”斜目将兩人掃過,餘慕娴笑道,“休将軍可是忘了,我們今夜還有要事……”

“哈哈哈!”與羅昌對視着大笑幾聲,休平治道,“餘大人說笑啦!這天下哪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

說話間,休平治拉下腰間的酒囊便與餘慕娴灌酒。

待一囊酒下肚,餘慕娴頓覺天旋地轉。

“這酒怎麽了?”模糊的視線讓餘慕娴疑窦叢生。依她的酒量,她着實不該這般容易醉。

但眼前這模糊的影像又由不得她不生疑。

“這是四殿下命我贈給大人的大禮!大人莫不是不喜歡?”

……

休平治的笑聲尚在耳側,餘慕娴卻覺眼前一黑。

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餘慕娴,羅昌笑罵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不是這般也無計可施不是?聽四殿下說,這小子可是千杯不醉呢!”休平治笑嘻嘻地應了羅昌兩聲。

“當真?”羅昌正要細問,卻見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

“四殿下!”

“殿下!”

揮手示意二人不必多言,楚玉姝揮手讓跟在身側的婢子将餘慕娴擡到她早已備好的木榻上。

“此人本殿便是借走了。”楚玉姝沖着二人笑了笑,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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