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消氣?”不明窦方的意思, 餘慕娴沏茶的手滞了滞,“不知窦兄話中的氣從何而來?”

“你不是與四殿下說你在王萬山那處受了氣?”窦方眨眨眼,一副了然的模樣, “賢弟莫要在愚兄跟前抹不過面子……早在羅昌去盁縣時,他便有料理了那厮的架勢……可惜那時候聖上的軍令下得急……你也是知曉,殿下的事情拖不得……”

“窦兄是說,殿下叮囑了你替慕娴出氣?”挑眉讓餘順在屋外守好門,餘慕娴壓低了聲音,“這般說, 上次王萬山一行下獄,是窦兄使得良策?”

低眉想過餘順彼時正在替窦方張羅布匹,餘慕娴心道, 窦方跟前的水真是深。

“這着實算不得什麽良策……只能說是略施小計……”窦方勾唇與餘慕娴一笑道, “但愚兄聽說,此事之後,王員外還專門替賢弟上了個折子,舉薦賢弟到新都為官……彼時,愚兄就在想, 這可是那賊人的奸計?但經過去吏部走動, 愚兄才知曉,賢弟此番真是好風好水……”

聞窦方道自己氣運好,餘慕娴眉頭一蹙:“這話是怎麽說起的?”

“賢弟不知……就在你入都前幾日,吏部剛好有一位高官離世……離世那日,聖上又恰好夜夢到賢弟……是以賢弟是受了仙人照看……”

見窦方說着說着便言說到了鬼神,餘慕娴會心一笑。

王員外會舉薦她,非是她時好命好,只不過是因為她恰巧在王員外需人之際出現在獄門口罷了。

再者,她從未因初到盁縣便被圍一事動氣。雖楚玉姝對此頗有不滿,但她心知,王員外此舉非是對她餘慕娴。

若是那日去個餘順只要他頂着盁縣縣令府名頭,也是一般的下場。

這世上多的是對事不對人之人。但這些卻是不必說與楚玉姝聽。

餘慕娴心知楚玉姝不過是挂念她的安危,才命窦方将王員外敲打一番。

可惜窦方會錯了意。

施施然與窦方将案上的茶杯填滿,餘慕娴笑道:“王員外一事卻勞窦兄費心了……慕娴無以為報,只得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聞餘慕娴要與他喝茶,窦方嘻嘻哈哈的與餘慕娴道:“好說!好說!只是近些日子被新都的下屬孝敬多了,嘴有些刁……單喝茶,卻是非清明後的茶尖不要……”

Advertisement

“茶尖也不是什麽好物……慕娴請窦兄喝白茶……”餘慕娴眨眨眼,示意窦方看茶碗。

低頭望着眼底的茶,窦方的笑意僵在臉上:“賢弟這是何意呀?”

“為官清貧……唯白茶可邀君飲……”輕笑着與窦方對飲一杯清水,餘慕娴道,“這新都比不得盁縣……隔牆有耳……窦兄今日能來慕娴府上,卻是慕娴的福氣……”

“這般說,賢弟還是要一意孤行了?”見自己今日又是熱臉貼了冷屁股,窦方眸光一閃,“賢弟還覺得這棋有得下?”

“如何沒有?”張目想過楚弘徳軍權在握,衆臣歸心,餘慕娴道,“殿下之事,未到時候……”

“可殿下卻已是将驸馬之位留給賢弟了……”似是被餘慕娴話頭裏的淡然觸痛,窦方痛心疾首道,“賢弟該知,聖上與殿下不過差了十多歲……”

“無關年歲……”餘慕娴凝眉與窦方對視,“窦兄忘了,家族也好,朝堂也罷,這天下總歸那些命長的人……”

“莫不是賢弟今日面聖時瞧出了聖上有……”窦方将聲音壓得極低。

“窦兄多慮了。”餘慕娴抿唇,“聖上春秋鼎盛……”

“那……”窦方百思不得其解。

餘慕娴笑道:“若是聖上是把刀,那殿下早已為他準備好了一塊磨石……雖說刀蹭在石上,會越來越鋒利,但刀也會越來越薄……同理,那石頭也會……”

“賢弟是說三殿下?”窦方蹙眉,“賢弟許是不知,這朝中并無幾個三殿下的舊部……”

“杜再思不是還在嗎?”眯眼記起長寧時,杜再思冒雨曬書的模樣,餘慕娴道,“窦兄不覺,如杜再思那般人,在這朝堂裏活得太久了麽?”

“賢弟是說聖上再以杜再思為誘餌,等着三殿下那邊的人馬自投羅網?”窦方盯着餘慕娴。

“是……”餘慕娴點點頭,“可杜再思也不是傻子……”

低眉想過杜再思舉薦她為官,餘慕娴笑道:“依愚弟所見,杜再思于新都時,應該常常與聖上舉薦賢才……甚至,他舉薦的,多是些與三皇子無關的英才……”

窦方凝眉:“那他這般做……”

“是為了迷惑聖上!”餘慕娴斬釘截鐵,“只有這般做,才能讓三殿下的人早日為官呀……”

窦方聞言,半晌不語。他着實未想過杜再思竟是三皇子留在新都的靶子。

不過細想來也是,若不留個近臣供聖上把玩,楚宏儒又如何能在流放之地過得安心。

想過楚弘儒此番去的是離溧水極近的郡府,窦方道:“三殿下近些日子怕是不好過。”

“這是為何?”眼前晃過楚宏儒那大群的儀仗,餘慕娴道,“雖是流放……愚弟猜,聖上也不至于趕盡殺絕……”

“這等事自然輪不到聖上做……那邊關的那些奴才怕是早已忍不得了……”窦方擰眉,“若是三皇子不得返新都,豈不是誤了殿下的大事……”

“這卻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想的……”出聲止住窦方,餘慕娴悠悠道,“窦兄莫要忘了,聖人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話罷,餘慕娴又與窦方閑聊了幾句,問清這新都局勢。

待與窦方唏噓過馮家竟是分成了兩脈,餘慕娴便邀窦方在府上用膳。

席間,兩人又論了片刻兵法,餘慕娴心笑,窦方若是為文官,着實是屈才。

低聲命餘順送窦方出府,餘慕娴囑托窦方近日不要再來看她。

而後又名一婢子在窦方離去後,打掃了片刻庭除。

翌日,餘慕娴便聽餘順道坊間已是有她與窦方不合的傳言。

點頭記下餘順所言的傳言,餘慕娴乘轎去吏部上任。

許是馮大人已做好了打點,餘慕娴去時,上至吏部尚書,下至守院,都在吏部翹首以待。

見吏部衆人皆是看熱鬧的心态,餘慕娴也未辜負他們的心意,風風火火地将吏部尚書恭維了一番。

待兩人互贈了片刻高帽,立在一旁的杜再思着實壓不住火氣。

跳出來将餘慕娴指責一番,杜再思端了個為民除害。

見杜再思這般上道,餘慕娴即一不做二不休,徑直帶借勢在吏部上任的頭一日将杜再思打壓了一番。

圍觀過餘慕娴打壓杜再思,吏部尚書即對餘慕娴生出了幾分好感。

低聲命幾位品階低的大人送杜再思回府,吏部尚書呂常識将餘慕娴引到了屋內。

“餘大人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感激餘慕娴替他掃了杜再思那刺頭的興,呂常識道,“若不是餘大人,老夫還真不知那小子要蹦達到幾時……”

知曉呂常識是忌諱楚宏儒與楚弘徳,餘慕娴彎眉:“大人真是說笑了……不過是大人雅量驚人……而後生我小肚雞腸……”

……

與呂常識謙讓過幾番,餘慕娴即與呂常識談到了她與楚弘徳所言的增官制。

聞增官一事是從餘慕娴此處生出的,呂常識面色一變:“餘大人此事可當真?”

“如何當不得真?”斜目瞥過案上的聖旨,餘慕娴道,“莫不是聖上的旨意不夠清楚……”

“清楚自是夠了……”呂常識犯難道,“可大人不知,早時馮大人來時交待過,聖上的口風不緊……要老夫悠着點辦……”

“恩……”心笑今日原是她第一次與呂常識見面,卻不便有這般大禮,餘慕娴佯裝憤怒的蹙起眉。

怒氣沖沖地從吏部乘轎趕到馮府,餘慕娴擺出與馮府不共戴天的模樣。

見餘慕娴新來乍到便敢在馮府門口撒野,擡轎的轎夫分分出言止住餘慕娴。

“大人!馮太師可是厲害的主!就連吏部尚書見他,也是要給他幾分薄面的……”站在轎門口的轎夫齊聲勸道,“大人即使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小的們着想啊……”

承着衆轎夫的指責,餘慕娴悲戚道:“真是天亡我楚!”

話罷,即揮袖命一幹轎夫退去。

待擡轎的人走後,餘慕娴即轉身慢步回了餘府。

……

一到府上,餘慕娴便見餘順立在門口。

“怎麽了?”彎眉問餘順,餘慕娴面上無半分惱怒。

“回老爺……馮府派人給老爺送禮來了……” 餘順低頭。

聞餘順收了禮,餘慕娴挑眉:“多少?”

“比盁縣那六鬥還多……”餘順小心翼翼地看着餘慕娴,他也是頭一次遇到這般的大禮。

“由頭呢?”餘慕娴心情大好。

餘順跟着樂道: “恭賀老爺您升官!”

“嗯……”餘慕娴彎眉,“你可得對那些物件造好了冊?”

“做好了!你瞧!”餘順順手将袖中的冊子遞給餘慕娴。

“嗯……”眯眼望着冊上的蠅頭小楷,餘慕娴道,“去将這冊子與那六鬥的物件記在一出……老爺我面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