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進行到第三輪驗兵的最後一天,橘子活動了一下酸痛的頸椎,準備收工。
他的工作已經全部結束,剩下的就是智腦根據大數據判定參與驗兵的人員得分,并給出兵種建議,再由上層根據實際情況做适當的調整。
個人終端響起,看到上面顯示的一串亂碼,他眼神一變,走進裏間關上門。
“陛下。”
畫面裏的男子看過來,他長着一張和安然相似的臉,歲月在他的眉宇間留下了些許痕跡,習慣性微微擰起的眉平添了幾分憂愁,他是安然的父親,異人國的國君安釋。
“他情況怎麽樣?”
橘子恭敬地将安然這兩天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彙報,“這兩天看起來有逐漸恢複的趨勢。”
安釋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什麽,眉頭蹙得更緊,“你沒在他身邊?”
橘子抿了抿唇,“是,殿下現在和一個叫許宴的人類一起,以防身份洩露,我不方便靠太近。”
“胡鬧!”安釋拍桌子猛地站起身,背着手焦躁地走了幾個來回,“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兇險?!我讓你看着他,你就是這麽執行的?”
“殿下有自己的考量。”被遷怒,橘子很委屈,忍不住補了一句,“而且殿下這次能度過危險期也是多虧了許宴在。”
“盡快查清那個人類的身份。”安釋臉色很差,“把他帶回來,就說是我的命令。”
要送殿下回異人國?橘子急了,“可是……”
安釋打斷了他,“我給了他這麽多年的自由,結果他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我沒辦法再繼續縱容下去。”
“陛下,請再給殿下一些時間,他……”
回到異人國後想再回來就難了,想到那天安然準備見許宴前那副緊張的模樣,現在離開許宴他會有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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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家小子。”安釋再次打斷他,看着窗外,低聲嘆息,“異人國可以沒有國君卻不能沒有君主,我們的子民已經無法承受再次失去君主的打擊了。”
橘子咬着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無論點頭還是搖頭,他都做不到。
所謂異人,既有人型又有獸型,血統越純正獸型越兇猛,戰鬥力越強。
在皇族中偶爾會生出純血異人,他們擁有着一般人難以企及的力量,堪稱神之後裔,受到所有子民供奉朝拜,是絕對的精神信仰。
和國君一樣,君主也會更替,安然就是這一代的君主。
異人國的人相信,君主是神派來保護他們的使者,被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君主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通完話,橘子情緒失落的走出來,剛邁一步,被眼前突然出現的許宴吓了一跳。
看這不靠譜的醫生突然嗷嗚一聲跳到了桌上,許宴木着臉發問:“小雛菊,你知不知道安然在哪?”
“你才是小雛菊!”心虛外加羞惱,橘子蹦到地面上,“他不在這裏!”
“在哪?”
“在……”橘子差點脫口而出,看到他手裏的貓崽後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在執行任務。”
許宴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在哪執行任務,執行什麽任務,要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被逼視,橘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退完後回過神又覺得自己太窩囊,他有必要怕嗎?
清了清嗓子,他将腦子裏那團有的沒的扔到一邊,坐到位置上,端着從容的笑,重新找回軍醫的場子。
“小同學,軍部的任務可不能随便宣揚,那可是犯罪哦。”
許宴也跟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一點也沒被他的話吓到,“知不知道一句話。”
“不知道。”橘子攤手,看了眼安然的狀況,想到剛才陛下說的話,咬咬牙補了一句,“但他大概暫時不會回來了。”
許宴心下發沉,勾起一抹不算愉悅的笑,“他告訴你的?”
橘子避開貓崽和許宴迫人的視線,如果視線能化為實質,他大概已經被紮成馬蜂窩了。
“這還用說嗎?你以為任務這麽好執行?随随便便三五年都是有可能的。”
三五年?開什麽國際玩笑?!
許宴習慣性的撓撓貓崽的下巴,盯着橘子若有所思。
在橘子被盯得心裏發毛的時候,他悠悠地問:“安然真的是去執行任務了嗎?”
“對、對啊。”
橘子擡頭望天,心裏的小人嘤嘤嘤的哭,為什麽總是讓我做壞人。
阿布救我!殿下和他老婆的眼神好怕怕!
正當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時候,許宴卻突然站起身,“既然這樣,打擾了。”
橘子心裏不是滋味,可看看到他抱着貓崽準備走,還是叫住了他。
“你的貓……我們在花都的任務已經結束,這只貓也得帶回去,要不你就放我這裏吧。”
許宴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老婆剛跑,連兒子也要被要回去了?
“不可能!香香是我的貓!”
橘子知道他會拒絕,可聽到他這麽說還是跟着激動了起來。
“香……咳,他是我們團裏的,不是你的,你快還給我。”
“想都別想。”
“快給我。”
“不給。”
橘子沖過來要搶,許宴将貓塞到衣服裏用手護着,打死不給,兩個人就這樣打起了口水仗。
許宴邊吵邊往後退,在腳後跟貼到門框的時候,突然一指天花板,“看,灰機!”
橘子作為貓科動物,反應非常敏捷,身體比腦子更快動了起來,等轉過頭才想起這是室內,哪來的灰機?!
聽到砰地一聲,他轉回來,許宴已經跑沒影了。
回到教學區的路上,到處都有學生在談論驗兵。
有些人資質不夠卻削尖了腦袋往上擠,有些人不想去卻逃也逃不掉。
有人歡喜雀躍,有人默默哭泣,這是每次驗兵後都會出現的場景。
剛走到人多點的地方,周圍的人立刻注意到了他,紛紛朝他遞眼神,甚至還有猶猶豫豫要沖過來的。
那次驗兵後他在學校裏就沒了安生日子,每天走在路上、吃飯、上課都有陌生人過來表白。
最初他還應付兩句,到後來連回也懶得回了。
“許大神!!!我喜歡你!!!”
“大佬看看我啊啊啊啊!!!”
許宴見胸前的貓崽擡起爪子捂住了耳朵,輕笑了一聲,低頭親親它的毛腦袋,腳步一轉,往校門口走。
老婆跑了,沒心情上課。
“許宴!你給我回來!”
一聲怒吼,許宴腳步一頓,轉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班主任圓滾滾滾的大肚腩,然後是他戴着厚鏡片,一臉兇狠的表情。
十分鐘後,教職工辦公室。
“我只翹了三天的課,沒必要訓話吧,又不是高中生?”許宴揣着口袋站在班主任面前,一點也不心虛。
班主任被他一句話氣得血氣上湧,“一般人翹課三天我連問都懶得問,可你,你不知道我為什麽找你?”
許宴無辜的看過去,“為什麽?”
班主任額角青筋直抽,“你這個學期總共只交過兩次作業,還都不合格,外加曠課三天,你的綜合評分已經降到臨界點,如果還要繼續曠課,就等着重修一年吧!”
許宴蹙起眉,不高興,“藝術家怎麽能留級?”
班主任看看他那嚣張的态度,随後劃了個文件到他個人終端上,“給你一個最後補救的機會,根據文件裏的要求交一副作品到我這裏,能讓我滿意的話,可以抵扣你之前欠下的學分。”
許宴興致缺缺的點開文件,看到那副示例畫作,他一怔。
陽光正好的午後,開滿向日葵的花田,輕輕拂過的微風夾帶着青草和花朵的芬芳,治愈人心。
“許心在的向日葵,我想你不是第一次看到。”班主任看着虛拟屏上的畫作,眼神裏帶着懷念和驕傲,“當年你爸爸是最得意的學生,現在你也是我的學生,我不求你畫得和他一樣好,但至少學學他是怎麽畫畫的。”
許宴收起個人終端,垂下的眼眸掩蓋了其中複雜的情緒,再擡起時他又變成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的畫我比誰都了解。”
後院的走廊下,縮在許宴懷裏睡了一覺醒來,安然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從衣領裏探出頭,勾着他的下巴蹭了蹭臉。
“喵嗚……”
許宴被蹭得有點癢,心情稍微好了點,和它互相蹭臉玩,“小香崽,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貓崽大眼睛水靈靈的,兩只粉嫩的肉墊按在他的下巴上,小舌頭舔了舔他的嘴角。
“你在安慰我嗎?”
許宴放下手裏的色盤和刷子,将香香抱出來放在臂彎裏順毛。
這些天香香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幾乎不下地,整天窩在他衣服裏睡覺,用檢測儀器查了沒什麽不正常的病症,可許宴到底還是很擔心。
安然放松身體躺着,許宴熟練的手法讓他享受得昏昏欲睡,轉頭看向畫框,上面用一些濃重的顏色描繪了一副抽象的畫面。
畫了一個星期,畫布上的顏色越來越濃重壓抑,帶着一絲蠢蠢欲動,即将沖破牢籠的瘋狂。
記憶力的許心在有着比陽光更暖的微笑,還是小豆丁的許宴坐在他懷裏,他面前的畫架上架着還沒畫完的向日葵。
【阿宴,當你能畫出這樣的畫時,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許宴拿起最大的刷子沾上黑色的色料将整個畫布塗成了黑色。
對不起,爸爸,我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