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暴走後, 許宴的力量提升了幾倍不止,安息注意到他的指甲變尖變鋒利, 雙眸也一直處在獸态, 這是身體不受控的表現。
狠辣的攻擊從四面八方而來, 讓安息根本沒有辦法靜下來心來觀察。
現在的許宴就是個行走的殺器。
被這邊驚動的工蟲逐漸退散, 來不及跑的都被許宴的鎖鏈給秒殺, 最終方圓十裏內一只工蟲都找不到了。
從許宴身上竄出來的鎖鏈越來越多,安息用信息素包裹着軍刀去斬斷, 可斬斷後的鎖鏈依然會朝他襲來, 根本沒完沒了。
“看來欺負過頭了呢。”安息苦笑, 邊躲邊往山上跑。
茂密的樹林并不能成為安息的遮擋物, 在許宴眼中, 他的一切動作包括下一步的行動都無所遁形。
鎖鏈逐漸彙聚,能閃躲的空間越來越小, 直到其中一條捆住了安息的手腕,将他往回拽。
安息在空中幾個翻轉才堪堪站穩,許宴的爪子就到了面前,絲毫不給喘氣的機會。
和現在比起來, 許宴之前的出招就跟開玩笑似的。
無數鎖鏈将他們禁锢其中,快速穿梭的鎖鏈, 攜帶的精神力猶如刀鋒, 哪怕隔着一點距離都會在皮膚上留下傷口。
沒多久,安息身上就多了很多道口子,可他非但不慌, 表情反而變得更加興奮。
暴走後,許宴的神色逐漸變得冰冷,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
鎖鏈纏繞後形成了一個牢籠,安息退無可退,而許宴已經逼近。
在狹小的空間內,兩人在短短幾分鐘內打了幾十個來回。
許宴的攻擊不留餘力,并且招招對準弱點,安息疲于應付,被旁邊竄出的鎖鏈鎖住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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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被帶着重重地砸到鎖鏈形成的牆壁上,脖子上的鎖鏈還在不斷收緊。
安息不适地咳嗽,看着許宴慢慢走近。
憐憫、善良、天真,這些人類該有的情緒都在他眼神裏消失,此刻只剩下殺意。
他的指甲再次邊長,指尖也逐漸變成了獸态,眼看着他擡起手,安息可不認為這次對方還會放過他。
雙眸中銀光一閃,豎瞳一閃而過,安息的周身逐漸彙聚起一股立場,白色的閃電滋啦滋啦作響。
在許宴爪子刺向他心髒的同時,安息一手将其揮退,鋒利的爪子抓住脖子上的鎖鏈,輕輕一碰就斷裂了。
安息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擡眸看向許宴,“能讓我認真到這個地步,心在生了個不錯的兒子嘛。”
許宴眼神微眯,再次朝他攻了過去,速度快得只剩一道虛影。
安息應對自如,周身的閃電能阻隔許宴的鎖鏈。
“資質不錯,不過想打贏我,還早了八百年。”
長久的作戰,加上對手實力的提升更加激發了許宴的力量,漸漸的,他犬齒也變得鋒利起來。
能明顯看出,他的身體在一點點獸化。
纏鬥中,安息突然感覺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他眼神一閃,立刻朝氣息的方向看過去,下一刻一條更粗的鎖鏈飛過來,直接擊穿了他的雷電護盾,狠狠地打到他的肩頭。
“加上我呢?”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從陰影下走出來。
安息捂住肩頭站穩,臉色一變,“冷風!”
冷風看向自家兒子,鎖鏈竄出,輕易穿透了許宴的防禦捆在了他的腰上,将人帶到自己身前。
許宴反應很快,轉身就要朝冷風出手,可在看到人的時候,他的手頓住了。
“父親……”
冷風摸摸他的頭,和許宴相似的眼底滿滿地寵溺,“父親來晚了。”
許宴就像被按了暫停鍵,全身的氣勢都收了回去,因消耗過度,扶着冷風才堪堪站穩。
許宴恢複些理智,抓住冷風的手臂,“安然,去救安然……”
“別怕,他沒事。”冷風看向安息,“上一代的恩怨歸上一代,不要把我兒子牽扯進來,他是無辜的。”
安息冷笑,“不無辜的人總是躲躲藏藏,那我只能連累無辜的人咯。”
冷風不想和他多說什麽,扶着許宴就想離開,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兒子回去,至于和安息的陳年舊賬,以後慢慢清算不遲。
見他要走,安息阻攔,“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和他一個都別想走!”
冷風可沒那麽有耐心,“把我兒子傷成這樣,我還沒跟你算,你倒是先來找我算賬了?”
安息不甚在意地回:“你們應該先檢讨一下自己,為什麽讓我有可乘之機。”
冷風早就見識過安息的歪理,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安息的嘲諷,“你竟然娶了一個人類,冷家那幫老頭子要是活着不知道會是什麽臉色,我想一定很精彩。”
冷風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我娶誰只跟我自己有關。”
安息嘴角噙着笑,眼神卻是冰冷,“怎麽會呢,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冷家人,傳聞中異人國實際掌權的冷家嫡子,你的伴侶怎麽能是一個普通人類呢?最差也得是君主啊。”
冷風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面容沉靜,眼神也沒有絲毫動搖。
“我們都是同一個悲劇下的受害者,冷家被滅門,我不恨你,但如果你再對我兒子出手,別怪我不客氣。”
“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個不客氣法!”
冷風收回視線,淡淡地開口,“你将永遠不會知道當年的真相,也永遠找不到他。”
安息瞳孔一縮,周身滋啦滋啦作響,雙眸銀光閃動,“不把他的行蹤告訴我,你休想走!”
冷風不為所動,“我想走你也留不住。”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一顆樹轟然倒塌。
安然收回手,眼神狠厲,“整個花都布滿了我的人,我不讓你走,你就是插上翅膀也走不了。”
“沒人能困得住我,你應該很清楚這點。”冷風扶着許宴往外走,“那些帳遲早有一天會清算,你大可以更有耐心一點。”
把人扶到車上,冷風回頭看了一眼,偌大的山林中,安息依然站在那裏,仿佛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孤獨的寫照。
許宴從剛開開始就頭暈得厲害,心中總有種弑殺的欲念,單單壓住這股念頭就花光了他所有體力,根本沒心情去留意父親和安息說了什麽。
“那個試劑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聽到冷風的問話,許宴思維停頓兩秒才開始運轉,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藥瓶。
從受到這個開始,他就一直随身攜帶。
冷風接過去看了一眼,拿出注射器抽取裏面的試劑推進許宴的手臂裏。
許宴沒問這試劑是什麽,沉默着,靜靜地看着。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爸爸呢?”一開口,許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冷風設置了懸浮車的導航,又打開終端,似乎要和誰聯絡。
“他也來了,在安全的地方。”
許宴的感官逐漸變得遲鈍,一切仿佛都在漸漸遠去,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浸在水裏,聽不真切。
“帶我去安然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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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逐漸回攏,光線有些刺眼,許宴想擡手遮擋,手卻沒什麽力氣,他睡眼惺忪地打量周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療室的病床上。
他怎麽在這裏?
腦袋逐漸清醒,碰到安息後的一幕幕在眼前快速閃現,他猛得坐起身卻又跌了回去。
房門打開,許宴立刻看過去,“安……”
說了一個字他就頓住了,來人不是安然,而是另外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
“父親?!”
十分鐘後,許宴從病房跑出來,因為全身無力,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差點來了個軟妹式的平地摔。
從自家突然出現的父親口中他得到了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的事情。
他出現了和小時候那次類似的症狀,父親給他注射了特定的鎮定劑,從而将他從失控的情緒中拉出來。
跑到休息室門口,橘子剛好從裏面走出來,看到他,對方立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并示意他跟上。
醫療室裏,許宴壓着聲音,很焦急,“安然受傷了?!”
橘子沒好氣地回,“不知道算不算受傷,反正現在不太好,我說你沒事瞎跑什麽,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險啊,小朋友?”
“對不起,我的錯。”許宴很幹脆地道了歉,誰知道買個土豆會有生命危險啊,早知道就不烤土豆,烤地瓜了,也一樣很好吃。
橘子見他态度尚可,也不是真的想責怪他,畢竟許宴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被牽連。
橘子嘆了口氣,“進去輕點聲,你昏迷的這兩天他又要指揮作戰又要照顧你,幾乎沒休息過,這才剛睡下。”
十分鐘後,許宴推開安然的房門,安然躺在床上睡覺,哪怕閉着眼睛,也難掩憔悴。
許宴輕手輕腳地躺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将人圈過來,蹭蹭他的頭,低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橘子告訴他,他遇到安息後不久,軍區就遭到了圍攻,安然從尤利少将那個軍團駐紮在花都附近的部隊借調了人手,裏應外合,花了兩天時間驅趕了大部分的蟲族,現在由榮耀軍團的人接手繼續清剿。
其他人不知道,能清剿得這麽快,其中不乏有冷風的參與。
冷家的信息素對蟲族有着很強的震懾力,堪比驅蟲劑,這一點許宴和安息對打的時候也已經體會到一些。
【長官為了你差點連軍團都不管了,下次別說買土豆,就是上廁所麻煩你也跟他說一聲。】
橘子抱怨的話就在耳邊,許宴在安然額頭落下親吻,暗暗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
如果會讓安然擔心甚至給他帶去危險,他寧可誰也不信。
那個鎮定劑有三天的效果,他的身體還沒恢複,明明很疲倦,卻完全沒有睡意。
安息對安然的敵意,對他的殺意,自己的身體變化,雙親的參與,父親和安息之間的對話。
一切,都搞不明白,都在挑戰他的三觀。
過去二十年平淡祥和的生活像是個笑話,經過這次的事讓他深切體會到,自己活在一個鬥争旋渦裏。
安然睡得不安穩,三個多小時就醒了,鼻間聞到了熟悉的信息素,他猛得睜開眼,正看到許宴含笑的雙眼。
“這才幾個小時,怎麽就睡醒了?”
“阿宴……”安然聲音發緊,“你覺得怎麽樣,哪裏……”
許宴握住他的雙手,“我沒事了,倒是你,比我還虛弱。”
“那些傷……”
“都好了。”許宴想笑,卻失敗了,他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情況特殊,自愈能力很好,你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安然眼神一閃,移開了視線。
許宴心道一聲果然,安然果然也是知道些什麽,只有他自己跟個傻子似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
将人抱緊,許宴抵着他的頭頂蹭蹭,“剛才被橘子訓了,說我害他的長官連軍團都不要了,簡直是個禍水。”
安然靠在他胸前,緊張的情緒放松下來後,身體的不适也緩解了許多。
“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尤利那裏也打過招呼,必要時候可以啓動緊急備案,他會代替我指揮。”
可無論如何,最高指揮官戰時擅自離守就是不對的,這一點,安然不會否認。
哪怕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連最愛的人都救不了,那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說話間,房門敲響,本以為是橘子,卻沒想到是許心在。
許宴已經很多年沒見着爸爸了,突然看到,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許心在走過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輕笑,“怎麽了阿宴,不認識我了?”
許宴心口一跳,坐起身驚訝地看過去,“爸爸!你……你怎麽沒變老?”想說的話太多了,一時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說起,最終說出來的卻是這麽一句啼笑皆非的話。
許心在倒了杯茶放到對面的位置,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安少将身體還沒好,你就不要賴在那裏了,過來這裏坐。”
自己的爸爸就坐在旁邊看,饒是許宴臉皮再厚也不可能繼續和安然摟摟抱抱下去。
他摸摸鼻子,從床上起來,看到安然想坐起來,又順手将人扶好,端過爸爸倒的茶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端過去就要給安然喝。
“他現在不喝那個,你自己喝吧。”
聽到自家爸爸這句話,許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然現在不能喝茶?”
安然眼神閃動,撫了撫肚子沒說話。
許心在看到兒子那眼神,忍不住笑了,“怎麽,怕我這個‘婆婆’欺負你媳婦?”
許宴默默地回到位置上坐下,啥也不說了。
許心在看向安然,眼神柔和,“好一點了嗎?”
安然含笑點頭,“已經沒事了。”
“我跟小橘子打過招呼,他一會兒就會過來。”
“麻煩您了,爸爸。”
“一家人不說這些。”
許宴縮在沙發上喝茶,眼神在媳婦和爸爸之間轉了一圈,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有點多餘。
沒多一會兒,橘子端着藥走進來。
安然喝藥期間,許宴圍着他團團轉,怕藥湯太苦安然喝不下,怕藥丸太大吞不下,恨不得自己替他吃。
許心在看看兒子那沒出息的樣子,搖了搖頭。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種方面倒是遺傳了個十成十。
等安然服了藥,許宴卻被趕了出來。
許心在:“我和安少将有話要說,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間吧。”
“爸……”許宴都來不得多說一句,門就在他面前無情地關上了。
要是別人他還能抗議,可對方是自家老爸,還能怎麽辦。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眼神變得堅定,擡步朝地下三層走去。
冷風剛和人通訊完,許宴走了進來,他似乎早有預料。
許宴看着冷風,認真地問:“我是誰?你是誰?安息是誰?”
安然的房間裏,許宴走後,房間裏的氣氛驟然變得沉重。
“很抱歉,是我将阿宴牽扯進來的。”安然靠在床頭,神色還有些疲憊,“之前發現安息認識阿宴的時候我要是更警惕些,阿宴就不會被帶走。”
許心在聽着,沉默了半晌,伸手到安然面前。
安然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伸手握了上去。
許心在眯眼笑了起來,“你是安家人,只要你想,就能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情緒狀态。”
安然沒有否認,在身體接觸的時候,他能感應到對方的情緒,只是他幾乎不會特地去感應。
“自從知道阿宴去了學府星後,我就料到他會栽大跟頭,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了,感性的人往往都很吃虧,而且他的身體就像定時炸彈,随時會被引爆,當年我就是因此這個才給他布置了作業,結果這傻小子,作業沒完成就跑出來了。”
“對不起。”安然再次道歉,許宴會離開花都,也和他有關。
“你應該知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道歉。”許心在握住他的手,眼神慈愛,“alpha就該有alpha的樣子,想要獨當一面難免需要歷練,這點苦都吃不了的話,這樣的伴侶不要也罷。”
安然:“……”不,我挺想要的。
許心在被他的表情逗笑,“那傻小子眼光是真好。”拐了這麽漂亮的媳婦回家,這點也随他父親。
安然看着他,心裏卻有很多疑問。
許心在給他的感覺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樣,這樣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為什麽會把親生兒子一個人丢在花都那麽多年。
這麽想,他也這麽問了。
“阿宴嘴上不說,其實對你們的離開一直耿耿于懷。”
說起這事,許心在臉上笑意淡了下去。
“因為我們沒辦法再帶着他了。”
安然蹙眉,“為什麽?”
“我們被異人追殺,那個時候阿宴還小,我們不想讓他在逃殺中長大,而且……”說到這裏,許心在眼底閃過一絲痛苦,“他是異人和人類混血,在沒有正确的引導前提下,他力量暴走過,差點無法再恢複。”
聽到對方的描述,安然眉心一跳,眼前浮現許宴看到血時那激烈的反應。
“你們用了什麽方法讓他恢複?”
許心在緩緩開口,“催眠。”
當年小小的許宴看到許心在受傷後,力量暴走,殺光了所有追殺的人,也失去了神智。
許心在用信息素催眠了許宴,封印了他這段記憶,并誘導他逐漸遺忘異人的力量。
“這種作用只是暫時的,随着時間流逝,效果會越來越差。”
許宴暴走帶來的直接影響是會暴露行蹤,也會對他自己造成很大的傷害。
“我一直希望能用藝術去消除他心中隐藏的那屬于異人的戾氣,讓他哪怕有一天力量解封了,也依然不會被力量左右,現在看來效果是有,但還有待提高。”
安然放在被子上的手握緊,“追殺你們的是安息?”
許心在看過來,“不是。”
“為什麽不能直接告訴我?這和你們扔下我有什麽必然關系嗎?”許宴聽着冷風的解釋,覺得很荒誕。
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知道父親不姓時而是姓冷,而且不是人類,是一種有人和獸兩種形态的異人,安息也是。
安息在異人國滅了冷家全族,父親追着他到帝國,解救了當時被蟲子襲擊的爸爸,兩人結婚生下了他。
可人還沒找到,他們卻總是遭遇追殺,在花都S區那次,他失控殺死了所有追殺他們的人。
冷風擦拭着武器,幽深的眼神裏透着無可奈何,“因為在你暴走的那次之後,我們決定僞裝假死藏到暗處,而那時你還太小,帶着你太危險,幸好那時你爸爸的身份沒有暴露,我們思來想去,決定把你登記在許家,讓你以正常孩子的狀态長大,至少,再長幾年也好。”
“能有多危險?”
理智上,許宴願意相信冷風說的是真的,可和安息交過手後他并不覺得,安息是個需要父親不惜抛棄自己,躲在暗處這麽多年也無法對付的對手。
冷風放下槍,一聲嘆息,“阿宴,這個世上瘋子太多了,我實在不能拿你去賭,我賭不起。”
瘋子太多是什麽意思!許宴一頓,“除了安息,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