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鑰匙丢了

祝苗的腦袋被項澍的話擠滿了,整個人暈乎乎的,他一時間忘記他們為什麽來到這裏,他又為什麽要這樣表白,都想不起來了。海浪一下又一下,重複地沖刷海灘。項澍原本還有話想說,但他見到祝苗睜着圓圓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時候,他有點不忍心了。心頭又軟又麻,他轉身,然後說道:“走吧。”

他走出去好幾步,沒聽到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祝苗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他在心裏嘆了口氣,走回去,又說了一遍:“咱們走吧。”

祝苗機械地點了點頭,跟在項澍後面,倆人在沙灘上留下了雜亂的腳印。

回去的路上,祝苗仍舊坐在後座,虛虛地環抱項澍的腰,車速、體溫、夏天的風,都和來時一樣,但祝苗再也沒有心思感受,他還處于回不過神來的狀态,項澍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在他腦海裏翻來覆去,他都沒辦法消化。

車停了之後,祝苗摘下頭盔,翻身下車的時候,笨拙得差點絆了一跤,項澍想伸手去扶他,手伸到一半見他沒事又收了回來。

祝苗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小聲問道:“那……這段時間你怎麽對我這麽好?我還以為……”

項澍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裝作低頭整理頭盔。

“高考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時刻,我不想讓你以後後悔。”

祝苗幹巴巴地說道:“所以你是因為我要高考了,所以故意對我好,還幫我教訓林周,現在高考完了,你就不會對我好了是嗎?”

項澍沒有說話,一時間四周圍寂靜得讓祝苗難受。他暈乎乎地回到樓上,把自己摔在長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他聽到了摩托車引擎發動離開的聲音,他合上眼睛,覺得睡不着,清醒得很。他突然翻身坐起來,鞋都沒顧上穿,下了樓,開了燈,去看吧臺後面的照片牆,一張一張地看過去。看到了很多不同時期的一檸和項澍,有些照片已經褪色了。

祝苗找到了那張項澍和何峥的合照,仔細地端詳,試圖從他比現在年輕得多的臉上看透他過往的故事,但始終沒有成功。

第二天項澍沒有來店裏,祝苗早就料到了,就像之前有一段時間那樣,項澍故意躲着自己走,後來又不了了之了,祝苗早就忘在了腦後,如今想起來才發現,項澍的回避早有預兆,是自己太過神經大條了。

他也不想在今天看到項澍,他一晚上沒有怎麽睡,腦袋“嗡嗡”的,一會兒發呆一會兒難受得把臉埋進枕頭裏,早上起床的時候整個人臉色都很難看,眼下發青印堂發黑,差點把一檸吓了一跳。

幸好,一檸向來是沒有什麽好奇心的,也沒問,一切如常。

不就是失戀嗎?祝苗心想,也沒啥大不了,高考完了,如無意外的話,他應該會考一個還可以的分數,去預想好的學校上大學,然後他也不再好意思借住在店裏。店裏的長沙發和沒有熱水的浴室,可能一開始就預兆着他們只有一個夏天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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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天又一天,祝苗在等待高考成績,成天都在店裏,給一檸打下手,項澍都沒有出現過。祝苗覺得自己傷心着傷心着都傷心習慣了,恍惚間覺得一切都沒有什麽大不了了。項澍突然有一天來了,推門進來了。

祝苗那會兒正在院子裏擦桌子,項澍的聲音他太熟悉了,連腳步也熟悉。他蹲下去假裝收拾院子角落的垃圾,背對着玻璃窗,假裝沒有見到項澍來了。

他和角落水池裏乘涼的烏龜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久好久,祝苗鼓起勇氣轉頭看一眼,店裏又只剩下一檸了,項澍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祝苗靜靜地蹲了一會兒。

他原本已經覺得沒什麽了,項澍就出現了這麽一下,倆人甚至都沒碰面,祝苗感覺自己這幾天以來的心理建設防線又全線崩塌了。他蹲在那兒,直到腿都蹲麻了才站起來。

一檸在吧臺後面擡頭看了他一眼。

祝苗連忙說道:“我沒哭。”

一檸眨眨眼。

祝苗:“眼睛揉紅了而已,沒哭。”

一檸:“哦。你最近都在店裏是吧?”

祝苗點點頭。

一檸:“那你最近要辛苦一點,下個月基本都是我們倆守店。”

祝苗再點頭,隔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沒忍住,拿着抹布在吧臺上擦來擦去,最後輕描淡寫地問道:“為什麽?”

一檸被他問懵了:“什麽?”

祝苗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說:“為什麽只有我們倆守店。”

一檸說:“項澍過段時間要出遠門,去亞齊。”

“哪兒?”

“在印尼,曼特寧的故鄉。”一檸又說道,“下周一到四歇業。”

祝苗:“又為啥?”

一檸說:“我休年假,去玩。你一個人在店裏,不用營業,小心水電。”

祝苗乖巧地點點頭,有點開心接下來只用自己一個人待着就行,但又有點難過,怎麽又變成只剩他一個人了。

到了祝苗一個人待在店裏的那天,他窩在長沙發上,一覺睡到了中午,總覺得懶洋洋的不想起床,百無聊賴,什麽事都不想幹。陽光像往常那樣從店裏的大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貓咪“喵喵”叫着催他起床喂飯。

祝苗拖着腳步起來,喂貓鏟屎,搞定之後又趴回到沙發上,暈暈乎乎地睡過去,直到有一只小貓跳到了他身上才把他吵醒了,他一看,自己居然又睡到了太陽下山,才醒過來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鼻子也堵住了。

他吓了一跳,趕緊出門買藥,煮了熱水吃了藥,不敢洗冷水澡了,蜷縮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

他得找個網吧查分,然後報志願。祝苗看了看自己憔悴的樣子,煩躁地撓頭,幸好沒有發燒,他把店門鎖了,去了街口的網吧,緊張得有點手抖了。

輸入和等待的過程中,祝苗腦中一片空白,他左右看了看,每個人的臉都被屏幕的光照亮,每個人都在專注做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有時間關心他。

幸好,出來的分數就在祝苗的預料範圍內,他松了一口氣,激動地拍着鍵盤站起來,旁邊打游戲看視頻的人都在看他,他又尴尬地坐下來。他想着找人分享這一刻的喜悅,但發現自己沒有人可以分享。

而且他手機在奶奶去世的那會兒就摔壞了,再也沒能成功開機過。

想到這裏,祝苗覺得自己的快樂一下子全部被沖走了,他愣愣地坐在網吧的座位上,突然覺得這裏的煙味濃得嗆人,讓他堵住的鼻子更難受了。

祝苗一邊想着報志願的事情,一邊走回去。

在奶奶去世之後,他曾經有想過,要報一個遠遠的學校,離這個他并不留戀的城市遠遠的。但後來,他又想,要留在本市,一個小小的咖啡廳,又把他的風筝線牢牢地綁好了。但是他現在又迷茫了,到底要不要留下,到底有沒有人想要他留下。

他一路走回去,總覺得腦袋重重的。

遠遠的,他發現咖啡廳的燈沒有光,暈黃的光從玻璃窗透出來,打在店門前的方寸之地上。祝苗只想趕緊回去,躺下來睡一覺,哪怕是那張其實并不算很舒服的長沙發。

他一摸褲兜,空的,鑰匙不在。

祝苗吓壞了,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站在店門口把褲兜掏了又掏,裏頭空空如也。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出門的時候用鑰匙鎖好了門,那鑰匙估計就是在路上丢了的。祝苗急忙順着咖啡廳到網吧的路來來回回走了幾遍,還去網吧裏找了,都沒找着。

隔着上了鎖的玻璃門,祝苗欲哭無淚,門裏的貓晚上那頓還沒喂呢,全都蹲坐在玻璃門後面盯着他,用目光譴責他,甚至還有一直立起來扒在門上,試圖把喂飯的放進來。

祝苗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辦。

喂貓都還是其次,萬一有人撿到了鑰匙過來開門怎麽辦,他手上沒多少錢不夠請鎖匠,這個點鎖匠應該也不上門了,手機沒有,打不了電話。

祝苗急得原地轉了幾圈,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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