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華學統考一共四日, 第五日是只有武科學生參與的武考。
只有這一天,玉京公主親臨考場監考。
武生們在等待入場的時候就開始激動了, 玉京公主沒有監考文考, 偏偏挑了武考這一天露面,不是對他們武生的看重是什麽?
歷朝歷代重文輕武, 反過來的優待卻鮮少有過, 在場之人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入場開考。
武岳擠出擦肩接踵的人群,張望幾下,找到在偏僻角落裏等候的二人。
他一路小跑過去,遞出手裏的牌子。
“拿好了, 這是你們倆的考號,我是九十一,你們是八十九和九十。”武岳分了兩張考牌,說:“咱們三的號碼雖然挨着,但不一定是在同個考場。”
譚光不以為意:“只要不和開考那日遇見的南蠻子一起考就好。”
“……話說回來,你注意沒有, 這幾天看見的都是平頭百姓,城裏的那些熟面孔, 一個都沒瞧見。”譚光打量着周圍待考的考生。
整潔的布衣已算不錯, 視野之中, 多的是衣服上打着補丁的窮人, 遠處一個踮腳觀望的男子甚至穿的是一雙露着腳趾頭的破布鞋。
“城裏那些纨绔子弟哪敢來新學讀書, 他們不想入朝為官了嗎?”武岳脫口而出,話都說完了才察覺不妥,下意識看了一旁的秦曜淵一眼。
見他面無波瀾,武岳這才繼續說:“公主創立新學——雖說仍屬私學,但有陛下撐腰,怎麽說也是個半官學。以往的官學都被穆黨把控,現在公主插手人才選拔一事,不就是在分穆黨的肉骨頭嗎?那些想要入朝為官的,哪個敢入新學?入新學,豈不是在和穆黨作對?”
“怪不得我見這幾日參加統考的都是些平民子弟……”譚光豁然開朗。
“華學的待遇這麽好,哪個平民子弟不想來?要不是公主設的門檻高,恐怕全天下的窮苦百姓都要來華學念書……”
武岳說完,扭頭看向秦曜淵,再次叮囑道:“殿下,一會進了華學,你就是‘譚淵’了,一定要記住啊,你是我的遠房表弟,譚光是你異母哥哥,你……”
武岳婆婆媽媽,秦曜淵言簡意赅:“嗯。”
“還有啊,那……”
武岳還想再囑咐兩句,秦曜淵擡起冰冷的眼,一個字沒說,讓他自覺地吞下了後邊的念叨。
“殿下沉穩,我不擔心他會露餡,倒是怕你露餡。”譚光說:“你這張婆婆嘴說起話來沒個把門的,進了這道門一定要好好管住。”
“什麽婆婆嘴,你……”
武岳不服氣了,他反駁的話沒說完,華學大門處忽然有人高喊起他的考牌: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進一號考場!”
武岳一個激動,立馬把什麽婆婆嘴公公嘴都給忘了,握拳道:“太好了!我們三個都在一起!”
他正想回頭和同伴慶祝一下,卻見兩人都已經走向大門。
武岳一跺腳,急忙追去:
“表弟,表弟表哥……你們等等我……”
三人來到大門處核實考牌,譚光的臉色因門前一人驟然轉冷。
南蠻混血吊兒郎當倚在門口,後腰上別的兩把彎刀在自然光下折射着冷冷寒光,他擡起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三人,不辨喜怒。
好的不靈壞的靈,南蠻少年身上別的考牌號和三人挨在一起,也是同一考場受試的人。
“別理他。”武岳低聲說。
武岳做足了南蠻少年找茬的準備,然而對方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
準确說來,是看着他們之中的秦曜淵。
三人核實身份後,被放進華學大門,南蠻少年依然沒有動作,放任他們全部離開。
“他什麽意思……陰森森地看着你又不說話,有毛病嗎?”武岳嘀咕道。
“都警醒一些。”譚光帶着敵意,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三個人難道還怕他一人?我還是想想一會怎麽在公主面前表現吧!”武岳眉飛色舞道。
武考的第一場是答策,一號考場在中央廣場旁的奔月樓。三人步入考場,按考號坐好後,始終不見有人來主持秩序。
眼見考場內議論聲越來越大,武岳正要呼喊兩句,通向二樓的樓梯走下一名藍衣考官。
他端着一張絲線捆好的卷軸,走到衆人面前展開,面無波瀾道:“一炷香內作答。”
武岳看着卷軸上龍飛鳳舞的文字驚呆了,隔壁桌譚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一炷香時間?”武岳難以置信地發問:“你确定只給我們一炷香時間?”
天老爺,這可是模拟實戰,不寫出個三四種方案來根本不算答題,往日在廣威将軍府,二哥都會給最少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思考,這一炷香……不是開玩笑麽!
考場內的其他考生同樣發出質疑聲,而藍衣考官不為所動,依然點燃了香爐裏的線香。
事到如今,抗議無用,武岳只好硬着頭皮開始答題。
考生們沉默不語,奮筆疾書,秦曜淵是最先坐下的人,也最先停筆。
少年的答策試卷上,只有寥寥數語。
香爐裏的線香冒着袅袅白煙,他的目光穿透白煙,回到昨夜的梧桐宮中。
少女從書中擡起彎彎眼眸,輕聲道:
“阿姊當然會來,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比看着你脫穎而出重要。”
香爐中升起的白煙被風吹散,飄向奔月樓的二樓庑殿。
“老夫有一事不明……玉京公主為何會來監考武生?”
李靜容、江德量及幾個武考的主考官圍坐一桌,問話之人,正是華學院長李靜容。
另一長桌上,茶香四溢,秦秾華手執一本和武考無關的經書,頭也不擡,只是唇邊帶着一縷淺笑。
“我曾旁觀過殿試,自然知道文考如何進行,反倒是武考,從未有過觀摩的機會。諸位不必放在心上,按照既有流程取錄便可。”
話雖如此,可在場的考官們誰都無法保持平常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事情自然要往深處想。
公主特意選中武考來監考,是不是希望未來有機會往軍隊裏安插自己人?
她插手兵權又是為什麽?
為自己,還是為日後的九皇子?
衆人心思各異,一炷香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考生離開奔月樓,彙聚到中央考場參加第二場比試,而藍衣考官收回一沓答卷,幾位考官逐一傳閱後,所有答卷都到了秦秾華桌上。
江德量起身向秦秾華揖手,說出幾位主考官統合意見後的評價:
“八十九號的答策粗中有細,乃今日武考答辯中的最佳,雖考慮問題還不甚全面,但念及年紀不大,這塊短板日後完全可以通過實踐補上;九十一號考生的答策在今日武考中也可排入上流,只是過于重守,是守城良将,卻無開拓之力。一百零四號……”
秦秾華從被考官判定為差的答卷中抽出兩份,問:“九十號和九十二號的評價為何是差?”
江德量上前幾步,從秦秾華手中重新看了這兩份答策。
“如何?”秦秾華擡起眼眸。
江德量垂下視線,道:“九十號考生盲信個人實力,幾乎無策略可言,九十二號考生和他恰好相反,招招陰毒,過猶不及。在下和諸位先生的意見是,此二人德輕行薄,不宜錄取。”
兩份答策秦秾華都已看過,如江德量所說,兩人的問題十分明顯,一個過于剛直,一個過于陰毒。
九十號的字跡她十分熟悉,上面的回答完全在她想象之中,九十二號的答策确實陰毒得令人防不勝防,讓她想起上輩子一個老熟人,她死的時候,他已經在大理城門上吹了好幾年的冷風,不知後來可好,看門的守衛有沒有記得下雨時為那顆臘肉腦袋遮風擋雨?
想起故人,秦秾華有些唏噓。
她開口問道:“九十二號是什麽人?”
江德量正要招人去查九十二號的身份,侍立玉京公主身後的瘦削內侍已經說道:“黎州安撫司的王鬥星,年十七,父母雙亡。”
江德量神色吃驚,不由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內侍擡起頭來,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讓他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避開視線。
“我見過一次受試武生的名冊。”
內侍暗啞的聲音像是有誰拿着锉子往他起毛的聲帶上反複抛光一般,光是聽上幾句,江德量和在座其他人就已不由皺起眉頭。
他難以想象,玉京公主是如何忍下這每日折磨的。
玉京公主身邊卧龍藏虎,連一個小小內侍都能過目不忘,江德量心情頗為複雜。
另一邊,秦秾華在腦海裏搜索“王鬥星”的信息。
她很确信上一世經歷的歷史長河中,王鬥星這個名字沒有出現過。
要不就是她死的太早,要不就是歷史車輪滾到了她不知道的方向,但不管如何,這個叫王鬥星的人讓她想起故人,她會多幾分關注。
秦秾華把兩份答策都遞給身後的陸雍和,說:“你說呢?”
“公主……”
李靜容皺起眉頭,對她讓一個宮廷內侍評判學子答策的行為很是不滿。
陸雍和面無波瀾接過答策,快速浏覽後,說:“九十號所作答策确實過于仰仗個人實力,但是否盲信,還尚不可知。九十二號答策雖詭谲惡毒,但孫子兵法就曾說過,兵者,詭道也。在許多時候,越是常人不會想出的計策,越能取得出奇制勝的效果。”
“一個閹人,知道什麽孫子兵法!”一名白須飄飄的考官神色不屑。
秦秾華端起手旁的茶盞輕抿一口。
陸雍和朝老者投去冰冷目光,說:“孔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越是有羞恥之心的人,越說話慎重,既擔心自己是井底之蛙,也害怕言而無信,而先生出言毫不猶豫,是自信學識和才能勝過聖人,還是缺乏基礎的羞恥之心?”
“你——”
在口頭争執升級前,秦秾華輕輕放下茶盞。
“兵法百家,百家相生相克,是直是詭都無妨。能打勝戰,便是好将。”
公主開口了,說話的老者也只能臉色難看地閉上嘴,一沓答策傳回主考官手裏,原本不被看好的九十和九十二號都被分去了“可”。
江德量和樓下小跑上來的一名男子交談後,趨步走到秦秾華的桌前幾步站住。
“回禀公主,第二場步射已經結束。”
秦秾華問:“誰拔了頭籌?”
“……九十號考生。”
此言一出,坐着的考官神色各異,其中,尤以主張九十號考生狂妄自大,應判為“差”的幾位考官臉色難看。
江德量低頭道:“第三場比試為力試,公主若要觀賽,需移駕東風樓。不知公主意下……”
秦秾華剛要應答,醴泉走上二樓。
衆人只見一個獨眼內侍和公主耳語一句後,公主擡頭對他們笑道:
“我有些急事,恐怕只能請諸位先行一步……”
衆人連說不敢,行禮後,紛紛退去。
閑雜人等離開後,醴泉開口:
“雲南鶴慶府有變。”
……
華學開闊的中央廣場上,武考的最後一場比試正在進行之中。
一百多名武生圍着沿一字擺開的六個形狀奇特的鐵棍議論紛紛,主考的藍衣考官擡手讓衆人安靜,冷聲道:
“這六個杠鈴,分別是一百、一百二、一百四、一百六、一百八、兩百斤重,每人只有一次舉重機會,請各位量力而行,選擇場內你能舉起的最重之物。”
“如果是相同重量呢?”有人問道。
“相同重量下,比舉重高度。高者為優。”考官說。
武岳打量六個杠鈴,悄悄嘀咕道:
“要過耳,我撐死也就能舉起那個一百四十斤的……”
“誰先來?”考官問。
一名穿着布衣裋褐的男子舉高右手,大聲道:“我來!”
“四十五號——”考官拿筆在手裏的本子上勾了一下:“來吧。”
裋褐男子走過前幾個杠鈴,一番徘徊後,選擇了一百二十斤的杠鈴,在考官的指導下,他吃力地舉起了杠鈴,但只到胸口位置就無法寸進。
藍衣考官搖了搖頭,說:“下一個。”
武岳打着給同伴探路的心思,自告奮勇走了出去:“我來!”
一百四十斤他有把握,但一百六十斤說不定他也能行……
武岳雖然猶豫,但沒有猶豫太久。
他走到一百四十斤的杠鈴前,調整好姿勢,在衆目睽睽之下,一聲大喝,使出吃奶的力氣将杠鈴高舉至胸口位置。
“喝啊——”
再次大喝,他臉色漲紅,慢慢打直的兩臂把一百四十斤重的杠鈴舉過了頭頂。
圍觀人群發出陣陣驚嘆之聲。
考官在本子上寫了兩筆,說:“九十一號,一百四十斤,過頭頂一尺有餘。”
武岳砰地一聲放下杠鈴,在許多敬佩的目光下,紅着臉回到秦曜淵和譚光之間。
“我舉一百四十斤沒問題,譚光應該能舉一百八的。”他急不可耐地開始給二人出主意:“殿……表弟舉一百六或者一百八的……不不不,一百八還是冒險了些,還是一百六吧……表弟?表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秦曜淵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不遠處的東風樓望。
東風樓視野開闊,是觀望此次比試的最佳地點,站在觀景臺前的考官不少,他尋找的人卻不見蹤影。
譚光只看一眼便知其意,他開口道:“女子不便抛頭露面,公主興許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觀賽。”
“是啊,這裏這麽多男子呢,公主大概是害羞了,沒關系啊,雖然我們看不到公主,但公主看得到我們……”武岳附和。
廣場上的武生們環顧張望者不在少數,但無人開口向考官詢問公主所在。
他們都和譚光武岳二人的看法一樣,公主不便抛頭露面,一定是在某個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觀賽。
只有秦曜淵。
他知道,她不在這裏。
力試井然有序地進行着,一個時辰後,考官手裏的名冊只剩三個人還沒有比試。
“八十九號、九十號、九十二號在哪裏?”考官環視全場。
南蠻少年舉起手,譚光也開口道:“八十九和九十號在這裏。”
“按照考號,八十九先來吧。”考官說。
“老譚,老譚,一百八——你可以的!”武岳在身後為譚光鼓氣,看着譚光走向一百八十斤的杠鈴——只是他以為。
譚光最後停下的位置,是二百斤的杠鈴。
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扛起過二百斤的杠鈴,譚光的腳步一停,人群裏立即響起嘈雜紛亂的議論之聲。
譚光的冒險之舉讓武岳急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譚光身材高大,雖然一開始讓圍觀之人捏了把汗,驚聲陣陣,但最終仍是将重達二百斤的杠鈴舉過了雙耳。
譚光的成績成了至今為止的最佳,還未參與比試的只剩南蠻少年和秦曜淵二人。
南蠻少年走出人群,直接來到兩百斤的杠鈴前,蹲下身體,握住了長杆兩邊。
武岳瞪大眼睛:“老譚是八尺男兒,壯得像牛,他比殿……表弟矮些,頂多也就七尺餘,竟然想舉兩百斤的杠鈴?”
人群中響起陣陣噓聲,大多都是在說南蠻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因着他的膚色,貶低的聲音中還夾雜着不少侮辱,這些侮辱仿佛是故意說給南蠻少年聽的一般,旁若無人地響徹在廣場上。
絕大多數人都在笑,而考官也并未出言阻止。
南蠻少年仿若什麽都沒聽見,只是臉色陰沉,琥珀色的瞳孔裏也透出一抹陰鸷。
武岳已經篤定南蠻少年的失敗,然而,就像老天和他對着幹似的,在他看來不可能舉起兩百斤杠鈴的南蠻少年,在大喝一聲後,不僅舉起了杠鈴,還将杠鈴舉至了頭頂!
完勝身高八尺,壯得像牛的譚光!
不僅武岳目瞪口呆,就連沉穩的譚光也沉下了臉。
因着和武岳同樣的緣故,譚光素來對異族沒有好臉色,更別說是當着他的面,把他贏過的異族。
兩百斤的杠鈴重重落地,南蠻少年在衆多又敬又畏的目光,勾起輕蔑的唇角,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經心走回人群。
現在還未參加力試的武生,只剩下秦曜淵一人。
“九十號在哪裏?”考官環視人群。
“表弟,該你了!”武岳拿手肘捅了捅身邊的秦曜淵,苦口婆心道:“量力而行,一定要量力而行!”
秦曜淵再次看向東風樓,那裏還是沒有他想見的身影。
……女騙子。
他收回視線,在一陣抽氣聲中走到了兩百斤的杠鈴前。
“這是怎麽了……又來一個挑戰兩百斤的,這兩百斤的東西這麽好舉嗎?”
“這裏面是不是有貓膩?早知道我也去試試了……”
秦曜淵對人群裏質疑的聲音充耳不聞。
觀衆沒來,敷衍了事即可。
就在他雙手即将握住長杆兩邊時,不知是誰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玉京公主來了!是玉京公主!”
秦曜淵立即擡頭。
視野開闊的東風樓上,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衣袂翩翩,飄帶飛舞,少女緋色的身影有如流風回花,讓人目不轉睛。
他的雙手遠離了長杆,腰也直了起來。
他突然覺得,應該量力而行。
“哎,表弟!你去哪兒?你還沒舉呢!”武岳對轉身走出的少年急忙道。
秦曜淵走到幾十步外的三足圓鼎前,不顧身後驚呼,彎下腰來握住圓鼎兩足。
人群中發出陣陣嘲笑,南蠻少年反而收了玩世不恭的神情,露出寒芒的琥珀色眼睛定定看着正在運氣的少年。
一聲大喝!
少年青筋畢露的雙手舉起三足圓鼎,在胸口停頓不過一瞬,再次高舉——
過耳——
過眉——
最後,竟然将鼎舉過頭頂!
武岳驚到說不出話,而他身邊的人交頭接耳,紛紛打聽少年舉起來的圓鼎有多重。
“這……”
考官既震驚又無措,他的确是讓武生選擇場內所能舉起的最重之物……但是,他也沒想到,有人不舉杠鈴,會去舉大鼎!
東風樓上,所有見過三名青年合力搬鼎的人都變了臉色。
秦秾華目不轉睛看着廣場中央舉鼎的少年,他身在鼎沸的人群,無論旁人對他投以何種目光,他的眼神始終執拗在她身上。
他一直舉着大鼎,直到考官手忙腳亂地招呼他放下。
一聲連東風樓這裏都能清楚聽見的大響後,圓鼎重回地面,煙塵飛散後,全場寂靜無聲。
秦秾華身邊,有人從嗓子眼裏擠出近乎恐懼的質疑:“這不可能……”
她視若未聞,露着微笑,向目光灼灼的少年做出嘴型。
“我的小狼,做得好。”
他認出了她說的話,因為就在片刻後,少年望着她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笑。
少年意氣風發,桀骜眼眸裏閃耀的是野性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