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月光(七)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納蘭先生,一是怕對方害怕,二是納蘭先生最近很忙,經常半夜才回莊園。

樂桃不是第一次跟厲鬼打交道,深知這種東西的厲害,她心裏焦慮,來不及跟納蘭先生打招呼就離開了莊園。

管家親自開車送她,因為樂桃性格溫柔随和的緣故,莊園裏的傭人都很喜歡她,還在私底下猜測過她是納蘭家未來的女主人。

樂桃回家收拾好東西,背上一個大包就出門打車,她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城郊的玄清觀。

周末游客很多,玄清觀山腳下都是前來賞花游山的情侶夫妻。樂桃背着一個大包,哼哧哼哧地上山。

太陽很大,活像碳烤一樣,還好一路上古樹參天,郁郁蔥蔥的樹葉遮擋了不少陽光。

她走進山門,遠遠地就有人迎了上來,正是替溫雪做法事的洛謙之洛師兄。

“洛師兄!”樂桃喊了一聲。

洛謙之看見她,快步走過來,接過她背上的大包。他苦着臉開口,“桃桃,你終于來了。”

玄清觀很大,充滿古色古香的味道。

兩人來到做法事的道場,樂桃進門一看,滿地淩亂的符箓,白牆上血跡斑駁,隐約可見幾個血色掌印,重達千斤的香鼎不知被什麽轟成幾塊,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白色粉末。

饒是樂桃見過不少厲鬼出逃的場面,也不免被吓了一跳。她結結巴巴地開口,“……怎,怎麽會這樣?只是個剛成形的厲鬼而已。”

這陣仗,怕是兩百年道行的厲鬼都打不過吧。樂桃心驚膽戰。

洛謙之仰天嘆了口氣,“這個問題,我也想問。”想他縱橫鬼域十二年,竟然被一只剛成形的厲鬼追得滿山逃,真是晚節不保。

樂桃急了,“這可怎麽辦?洛師兄,你快想想辦法,它逃出去一定會害人性命的!”

溫雪連喜歡的禾漾都沒放過,更不要說害她慘死的情敵納蘭先生了。

洛謙之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我師父回來。”他臉色凝重,“我懷疑有什麽東西在幫這只厲鬼,否則以它五年的道行,即使覺醒,也不可能從我這裏逃出去。”

樂桃聽得臉色發白,能讓一只厲鬼一夜間暴增幾百年道行的東西……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玄清觀裏人不多,除了洛謙之和樂桃,就只有幾個義工在殿裏打掃。

樂桃擔心納蘭的安全,坐立不安,好幾次提出想下山。

洛謙之知道她擔心朋友的安全,道,“你也別太着急,那只厲鬼雖然逃了出去,但它元氣大傷,一時間肯定害不了人。”

下午三點,雲真子道長終于回來。

“斐先生太客氣了,這是貧道的分內之事。”山門石階前,仙風道骨的雲真子道長對一旁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開口。

斐靈玉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還請雲真子道長保守秘密,并不是所有斐家人都支持這個決定。”

雲真子捋了捋胡子,“這是自然。”

身後一個保镖上前,對斐靈玉低語了幾句。斐靈玉像是沒聽見一樣,看着雲真子道,“靈玉靜待道長佳音。”

說完,帶着保镖轉身下山。

斐靈玉并不算是斐家嫡系,他能有斐家三少爺的稱呼,全靠他那在斐氏集團裏呼風喚雨的養父。斐家嫡系原本只有八個人,後來他入了族譜,就變成了九個。

斐靈玉長年游走在家族權力核心,知道的秘密比斐夙這個繼承人還多。他這次出來,不是為了別的,正是跟那男屍有關。

斐家這段日子發生了不少事,起起落落仿佛潮汐一般。自打上次竹山一事,那男屍就下落不明,離湛也不知所蹤,本就翻了臉的離斐兩家幾乎成了生死仇敵,在商場上處處針對,弄得斐家苦不堪言。

為了家族利益,斐家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将男屍請回斐家,日夜供養;一派主張一不做二不休,既然男屍已經厭棄斐家,不如請人滅了它。

男屍來歷不明,古怪非常,非一般人所能消滅。斐靈玉臨時受命,這才有了他來玄清觀找雲真子一事。

“三少爺,您的電話。”跟在身後的一個保镖上前,将已經接通的手機遞給斐靈玉。

斐靈玉停下腳步,接過手機,“父親。”他的養父正是主張消滅男屍的那一派。

“事情辦得怎麽樣?”電話那頭是道沉穩的男聲。

“雲真子已經去竹山看過了,确定是具兩千年以上的兇屍,暫時還不清楚是飛僵還是旱魃。”不管是哪一種,都極其棘手。

“有把握嗎?”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飛僵”“旱魃”四個字,斐父還是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整整七十二年,他們斐家供奉的就是這種東西。斐父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現在只恨不得雲真子趕緊滅了它。

斐靈玉看了眼腳下青苔斑駁的石階,平靜道,“沒有。”

飛僵旱魃是什麽存在?不僅是他,連雲真子都懷疑那男屍修煉成魔了。這種存在,除非把原子彈弄來,否則難以消滅。

斐父靜了片刻,“雲真子是這麽說的?”

“父親,那是旱魃。”斐靈玉加重了“旱魃”兩個字的讀音。

“旱魃一出,赤地千裏”,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縱然雲真子名聲在外,要想消滅一個旱魃,除非舉全玄門之力。

斐父顯然也想到了這層,“我會派人去香港一趟。你這幾天就不要回來了,省得他們看見你鬧心。”

斐靈玉應了聲“是”,挂掉電話。他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仿佛一潭沒有漣漪的水。

“他們”指的是斐家另一派人,斐夙昏迷不醒後,斐氏集團就有人提議讓斐靈玉當繼承人,反正都是嫡系,論資歷人脈,斐靈玉都最合适不過。

然而這個提議觸碰到了另一派人的利益,他們擁立斐夙,堅決反對立斐靈玉為繼承人。斐靈玉本就沒有要當繼承人的意思,順水推舟的出了集團。

傍晚的霞光很好,火燒雲綿延千裏,卷着落日躲進山巒一角,将山林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黑色轎車在公路上快速行駛,很快到了江州市裏。斐靈玉走下車,吩咐了身旁的保镖幾句,擡腿向酒店走去。

斐家是江州的地頭蛇,産業數不勝數,他入住的這家星級酒店也是其中之一。

“三少爺,您回來了?”經理迎面走來,滿臉笑容。

斐靈玉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他跟斐夙不同,因為常年接觸家族的核心利益,斐家旗下少有人認不出他的臉。

他回到自己在酒店訂的套房,先洗了個澡,才打電話通知下屬明天要辦的事。

夜來的很快,街道上燈紅酒綠,人頭攢動。斐靈玉一向不喜歡熱鬧的場所,看着落地窗下人來人往的購物一條街,他将杯中的白開水一飲而盡,拉上窗簾,在一室昏暗中上床睡覺。

晚上九點鐘的時間,大部分白領還在加班,斐靈玉已經沉沉睡去。

納蘭從大廈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在幾個助理的簇擁下坐上車,“回酒店。”

司機跟了他好幾年,深知納蘭的脾性,他發動引擎,向酒店開去,忍不住關心開口,“先生,您這幾天太累了。”

這早出晚歸的,身體遲早要出毛病,這怎麽能行?

納蘭沒有說話,他疲憊得很,頭也有些暈,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失眠的原因。

“秦秘書也真是的,怎麽能讓先生一個人來江州。”司機是見過秦旭對納蘭的照顧的,那态度,簡直把伺候老板當成了畢生事業。

他心裏嘀嘀咕咕,以前先生跟秦秘書形影不離時,他擔心兩個人會發生不可描述之情,現在秦秘書不在,他反而有點不習慣。

車子開到酒店門口,穩穩地停在噴泉池旁。司機下車繞到另一邊,“先生,到了。”

納蘭走下車,臉色在燈光下愈發顯得蒼白。助理擔心地看着他,“先生,讓秦秘書過來吧。”

司機贊同地看了助理一眼。

納蘭搖頭,“不必。你回去吧。”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司機說的。

助理嘆了口氣,心想秦秘書跟先生這別扭鬧的,都快一個星期了還沒好。

兩人回到酒店套房,助理放好水,從浴室裏走出來,“先生,水放好了。”

古典精美的沙發上沒有人,助理走近一看,不由地愣住。

納蘭睡着了,他卷縮在沙發上,不知夢見了什麽,眉頭不安的皺着。他平日裏冷着一張臉也叫人魂牽夢萦,如今閉着眼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更讓人怦然心動。

助理靜立許久,進卧室拿出一張薄被,蓋在納蘭身上。

“先生,明天見。”說完,他提着公文包離開房間。

納蘭又夢見了禾漾。

禾漾在他的宿舍裏,坐在他的床上,溫柔地對他笑,“千流,明天去看電影好不好?”

納蘭有一陣的恍惚,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禾漾面前。他聽見自己開口,“阿雪明天要來,你忘了嗎?”

禾漾的臉色瞬間變得可怖起來,“阿雪阿雪,你心中是不是永遠只有阿雪?”

畫面一轉,又回到溫雪十八歲生日那晚。

他喝醉了酒,坐在花園長椅上,暈乎乎地看星星。禾漾抱着他,溫柔地說話,說着說着,轉過他的臉,低頭就要吻下來。

不要!

納蘭猛地驚醒,渾身顫抖,心髒都忍不住縮緊。他眼角通紅,“……禾漾。”

話落的一瞬間,四周變成一片黑暗。

斐靈玉是被房門外的聲響驚醒的,他掀開被子,想開門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下床才發現停電了。

事情有點不對,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停什麽都不可能停水停電。

他穿好衣服,裸着腳開門,房門剛剛打開,一個熟悉的卷縮在牆角的人影慌慌張張地看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斐靈玉一愣。

躲在牆角害怕到發顫的人帶着哭腔,“……斐,斐靈玉?”

斐靈玉還沒回過神來,懷裏已經多了個溫軟的身體。他下意識的抱住,手指觸摸到一大片光滑的肌膚,“納蘭……先生?”他怎麽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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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靈玉,月光(四)中出現過,代表斐家去納蘭家莊園跟納蘭談判。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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