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是天才

蕭蘊本以為,秦暄沒請盛青澤過來,是因為他傷得不重,用不着盛青澤這個神醫親自出手。

但事實似乎不是這麽回事。

她一走到秦暄的房間門口,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又瞧見大管家全忠親自端着一盆血水,腳步匆匆地走出房間。

瞧見那盆鮮紅的血水,蕭蘊心底一緊,拉住了全忠,緊張地問:“全總管,五表哥怎麽樣了?”

全忠見蕭蘊過來了,大驚,忙停下來道:“小郡主怎麽到這裏來了?府醫正在給殿下處理傷口,這血氣沖天的地方,您一個小姑娘怎麽受得住?”又看向跟着蕭蘊的碧月和碧湖二人,斥責道,“你們是怎麽當差的?還不快點兒領郡主回去!郡主身子弱,若是被血氣煞到了,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全總管,你別怪她們了,我受不得住。”蕭蘊用力揮了揮小拳頭,表示自己很好,着急問,“五表哥到底怎樣了,我能去看看他嗎?”

全忠面露為難之色。

這時候,房間裏傳來了秦暄的聲音:“是康華來了嗎?想進就進來吧!”

聽見秦暄的聲音,蕭蘊心裏稍稍放松了些,這嗓音雖有點兒虛弱,但中氣還算是充足,肯定沒到性命垂危的地步。

全忠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家主上的态度了,卻不會違背秦暄的命令,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讓開了一條路來。

蕭蘊小跑着進了房間,走到插屏前時,恰聽府醫好似撿了一條命的聲音裏面傳出來:“真是天佑五殿下,幸好您機警,在內襯裏加了一層軟甲,這一箭雖然射中了胸口,卻只是傷到了肋骨,并未損及心肺。否則,五殿下怕是要有性命之憂。”

“那是本皇子命大,死期還沒到。”秦暄哼笑了一聲,說道,“既然處理完了傷口,你就先下去吧,用不着開藥了。等會兒還有禦醫要來,方子讓他們開!”

府醫如蒙大赦道:“是,小人這粗淺技藝,哪裏能跟家學淵源的禦醫們相提并論?”

蕭蘊在屏風前略停了停,等年邁的府醫退出去後,方穿過繪着遠山竹的白玉屏風,走進裏間。

秦暄半躺在床上,未着上衣,胸口和左肩上纏着厚厚的繃帶。

許是因為失血太多,他的面色有些蒼白,但精氣神卻不錯,不見一點兒萎靡之态,見到蕭蘊,笑着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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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蘊把兩個侍女都留在了身後,走上前,有點兒不敢碰秦暄被白布纏着的胳膊,小聲問:“五表兄,你還好嗎?”

秦暄搖了搖頭,安撫道:“我沒事,一點兒小傷而已。晏晏,吓着了沒有?”

蕭蘊點了點頭,說道:“有一點點。傷了你的刺客,是潛進帝都的蠻族人嗎?”

她還記得,秦暄之前對她說過,有蠻族人扮作大秦人,潛伏在帝都的普通百姓中,準備行刺大秦的勳貴重臣。

為此,秦暄特意給她添了四個盯人的侍衛。

聞言,秦暄一怔,這才想起自己之前糊弄蕭蘊的話來。

他有點兒不自在,遲疑了一下,如實說道:“應該不是。刺客的武功路數,跟蠻族人大不相同。”

蕭蘊訝然:“難道是咱們大秦人?他們怎麽有膽子刺殺五表兄,難道不怕陛下震怒嗎?”

秦修眸中湧起一抹寒色,說道:“他們真正想殺的,當然不是我這個得寵又沒實權的皇子。他們以為,我是秦修。”

這也能看錯?

蕭蘊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嘴上卻同情地說:“刺客真笨!”

秦暄笑笑,定定瞧着小姑娘的眼睛,悠悠道:“晏晏說錯了,刺客一點兒都不笨,只是你五表哥更勝一籌而已。”

蕭蘊立即聽明白了:“所以,五表哥,你其實是故意扮成秦修,在大街上做了一回魚餌,專門引刺客出洞?”

難怪他特意穿了軟甲。

“晏晏真聰明!”秦暄笑了起來,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臉頰,玩笑般問,“蕭蘊,你真的只有五歲嗎?”

他早就發現了,這小姑娘能聽懂看懂的東西,跟她的年紀完全對不上號,一點兒都不像五歲大的孩子。

他小時候,也是大人眼裏的聰明寶寶,可在蕭蘊這個年紀,僅僅是讀書識字的速度比同齡人快了些,闖禍的最高段數,只停留在拉幫結派打群架的程度上,完全沒蕭蘊那麽多小心思,也不像她那麽多疑,直到現在都不肯信任他。

蕭蘊早就等着旁人問出這個問題了,聞言,不慌不忙地看着秦暄,問:“五表哥,你真的只有十二歲嗎?”

她不清楚古代人的早熟水平,但秦暄在她面前表露出來的一切,比如對韓皇後的憎惡,對她那近乎病态的執念,還有跟傳聞完全不一樣的行事手段,跟正常少年的區別也太大了些。

他的身上絕對有古怪,蕭蘊很确定。

對于蕭蘊的答複,秦暄有種預料之中的感覺。

他沒有在蕭蘊面前特意掩藏自己的異常,蕭蘊也沒掩飾過她那不正常的早熟和聰慧。

兩人心裏都明白,畢竟是要朝夕相處的人,有些秘密是怎麽藏都藏不住的。

既如此,還不如都坦誠些,不遮掩,但也用不着說破。

秦暄最怕的,就是蕭蘊和自己一樣,都是重生回來的魂魄。

畢竟他前生留給別人的形象實在是太不堪了,他自己都不願意回想,蕭蘊若是還記得這些事,肯定會離他遠遠的,說不定還會恨他。而前生的蕭蘊,招惹的男人太多了些,她不記得他們就罷了,若是還記得的話,他光是想一想,就有種到處都是綠帽子的憋屈感。

幸好蕭蘊什麽都不知道,秦暄反複試探過了,她就算有上輩子的記憶,那上輩子也跟他毫無關系。

現在的蕭蘊,還沒脫了純稚之氣,扮小孩子也沒什麽違和感,可想而知,她那上輩子的年歲定然不甚大,頂多十幾歲,已經開始懂事明理,但對男子還一知半解的年紀。

嗯,考慮到蕭蘊正在學的大字就是初學者的水準,對這個世界的歷史人情也懵懵懂懂,偏偏又不帶一點兒出身貧寒,沒受過教育的卑弱寒酸之氣,秦暄猜測,她前生的記憶,恐怕跟大秦都沒什麽關系。思及佛家說的三千世界,他甚至覺得,蕭蘊很可能是從其他世界轉生來的魂靈。

前生,他整理蕭蘊的書房時,曾在書房的暗格裏搜出了一個小箱子。箱子裏裝的的,是一堆用奇怪文字寫成的劄記。他以為那是某種密語,現在想來,那說不定就是蕭蘊在另一個世界中使用的語言和文字。

諸般思緒在心底轉了轉,秦暄笑了笑,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明白了,我是天才,晏晏也是。”

好強大的理由,蕭蘊無話可說。

她還不知道,對面的少年已經在心裏把她的底細猜對了七七八八。

這時候,全忠進來禀報,說宮裏的禦醫已經到了榮安堂外。

“請他們進來!”秦暄道。

蕭蘊瞧了一眼秦暄,正想開口請辭。

秦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聲說道:“你先留下。”

她又不是醫師,留下來有什麽用?可秦暄都開口了,蕭蘊也沒反駁,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床榻的另一邊。

兩個五旬左右的禦醫前後走了進來,行過禮後,檢查了一下秦暄的傷口,得出了跟府醫一模一樣的結論。

秦暄身上中了兩箭,一箭傷在左臂,另一箭傷在胸口。

左臂那處傷不致命,但血流的有點兒多;胸口那處本來很有可能成為致命傷,可因被軟甲擋了一下,沒有傷到心肺,只斷了一根肋骨,養上幾個月就能好全。

禦醫們是提着一顆心來了五皇子府,生怕五皇子傷勢太重,熬不過去後被皇帝遷怒;現在秦暄的性命無礙,他們比秦暄本人還要激動。

下筆飛快地寫了藥方後,就跟着全忠大總管去了外間,交代養傷期間的注意事項。

禦醫們剛走,來五皇子府探病的人就到了。

最先過來的是太子秦卓。

秦卓今年二十歲出頭,容貌和不似凡人的秦暄沒得比,但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一身貴氣。

他沒等全忠通禀,直接闖到了秦暄的床前,像天下所有的好哥哥一樣,一臉關切道:“五弟,你現在怎麽樣,傷口還疼不疼?這次可不能嫌藥苦就偷偷倒掉了,傷筋動骨是大事,輕忽不得!”

秦暄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二哥,我早就不幹偷偷倒藥事情了,你別總拿我當小孩子!”

秦卓好脾氣地笑笑,說道:“是嗎?可去年春天,你感了風寒的時候,全忠還偷偷找我告過狀,說你非要熬藥的宮女往湯藥裏加兩大勺紅糖,少加半勺都死活不喝。真不知你一個男孩子,怎麽跟女孩子一樣,嗜甜如命呢?”

秦暄老臉微紅:“二哥,康華還在呢,你好歹給我留點兒面子吧!”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上輩子還幹過這種幼稚事情,裏子面子都丢光了,惱羞成怒地瞪了侍立在門口的全忠一眼。

秦卓這才注意到坐在床榻另一頭的蕭蘊。

他微微蹙眉,看向坐在角落裏的小姑娘,聲音淡了些:“康華表妹,你怎麽在這裏?”

現在的秦暄,只是個得寵的皇子,以纨绔形象聞名皇都,威脅不到秦卓的地位。

因此,秦卓對自己的五弟有幾分同胞情誼,希望秦暄能娶一個出身高貴,端莊柔淑的皇子妃,做一輩子的富貴閑王。

而蕭蘊那看上去就病恹恹的身子骨,除了一個郡主身份一無所有的出身,怎麽都不符合他腦子裏“理想弟妹”的标準。盡管是母後親自下的賜婚懿旨,對着蕭蘊的時候,秦卓仍舊擺不出和悅的臉色。

當然了,蕭蘊一個孤女,也不值得他一朝太子折顏讨好。

瞧得出秦卓的心思,秦暄眼底生寒,生硬道:“二哥,皇嫂呢?”

秦卓不在意蕭蘊,立即從小姑娘身上移開了目光,說道:“我擔心你,聽說你出事了,就扔下了手裏的政務,立即趕過來了。你皇嫂是女人家,出門前得梳妝換衣裳,就落後了幾步,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

恰在這時候,小厮在門外通禀,說太子妃和韓六姑娘過來了。

韓六姑娘,指的就是韓國公府的嫡長女,韓槿。

秦暄的眸光更冷了,太子卻主動迎出門去。

他對太子妃孫氏一向敬重,對韓槿這個身份貴重,被韓國公捧在手心裏的表妹,更是大有籠絡讨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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