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讓他做主
秦暄和秦修來到靈犀院的時候,三個小姑娘正在玩投壺。
每個人的面前都擺着一個食盒,食盒裏放着多少不一的點心。顯然,小姑娘們是就地取材,拿點心當賭資了。
論投壺的技藝,居然是年紀最長的秦嫚最差,十投九不中,面前擺着的點心也最少,只剩十來塊,眼見着就要輸光了,不過,論投壺的動作,絕對是她最娴雅端靜,有淑女風範。
秦姒的技藝稍稍高明些,面前的點心還能裝滿整整一碟,若是她別時不時就往嘴裏塞一塊的話,剩下的賭資想來會多得多。
蕭蘊年紀最小,投壺的手段居然最高明,十投十中,面前的食盒裏堆滿了點心,幾乎要放不下了。
見哥哥們過來了,小姑娘們紛紛停了手,起身見禮。
秦姒許是輸給蕭蘊的時候太多了,有點兒不服氣,拉着秦修的手道:“二哥,五堂哥,你們要不和跟康華表妹比一比?真奇怪,表妹明明是第一次玩投壺,卻把我和姐姐都比下去了!”
秦修一點兒都不想和小姑娘們比個高低,贏了是以大欺小,輸了是連小姑娘都比不過,反正怎麽都不光彩,正要推拒,就聽秦暄居然道:“這主意不錯。康華,你覺得呢?”
被點到名的蕭蘊眼珠子一轉,軟軟笑道:“好啊!不過,我若是贏了,幾碟子點心可打發不了我。”
秦暄微微一笑,定定看向蕭蘊:“康華想要我出什麽彩頭?”
蕭蘊想了想,說道:“今天兩位表姐過來,跟我說了好些西市的趣聞。我若是贏了,五表哥就帶我去西市玩一趟好不好?長這麽大,我總是被困在屋子裏,還沒好好出過一次門呢!”
“西市?”秦修瞬間想到,花箋上的“聚德布莊”,就在西市中,玩味地笑了笑,滿口應下,“好,你若是贏了,我就許你後天逛一次西市。”
後日,就是花箋上的“十二月十六”日。
秦家姐妹讓出位置來,把手裏的箭筒交給秦暄和秦修。秦暄在距離箭壺三步遠的地方坐下來,瞧了一眼蕭蘊道:“我先來?”
蕭蘊點頭:“好!”
秦暄拈起箭筒裏的羽箭,看似随意地一根根投向箭壺。羽箭如同長了眼睛一樣,一根根準确地沒盡箭壺之中,前面九箭,悉數投中。這時候,秦暄的箭筒裏,就剩下最後一根羽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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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蘊緊緊盯着這根羽箭。
她有把握十投十中,能不能贏得比試,就看秦暄這一箭的結果了。
羽箭從秦暄的手裏飛出,擦着箭壺的左耳而過。
沒中!
蕭蘊心中雀躍,穩穩地拿起箭壺,道:“下面我來!”
秦暄放下箭筒,并未因錯失了一箭而沮喪,貌似不經意道:“好。康華,我聽說,樂瑤給你帶來的木馬,特別合你的眼緣,是嗎?”
蕭蘊剛剛從箭筒裏取出一根羽箭,聞言,握箭的手腕輕輕一顫。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聽不出任何異常的聲音,軟糯糯地說:“是有這回事。那木馬雕的神駿,比我見過的只能用來拉車的驽馬靈動多了,我心裏喜歡,就向樂瑤表姐讨了過來。”
話落,手腕用力,手裏的羽箭劃出一道弧線,向着箭壺飛去。
可惜用力太大了些,羽箭擦着箭壺的頂端飛了出去,額外飛出了兩箭之地才落地。本來十拿九穩的一箭,居然落空了,沒中!
見此,秦暄心裏微怒。小姑娘的聲音和表情都僞裝得很到位,但那落空的羽箭,還是表明,她的心亂了。
顯然,韓槿既然用了蕭湛的筆跡,那木馬多半也和蕭湛有所關聯,蕭蘊定然認出了那東西本該是蕭湛所有,卻一點兒口風都不想向他透漏。
這是怕他揪着蕭湛隐姓埋名一事,脅迫或傷害蕭湛嗎?
看吧,他養了她三個月,還是比不得那個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的兄長。
蕭蘊連着投了十根羽箭,前面的三箭都落空了,後面的七箭則全中。
十投七中,輸了秦暄兩箭。
“我輸了!”蕭蘊郁郁地放下箭筒,又有點兒不甘心,目露期待地看向秦暄,得寸進尺道,“五表哥,我們能再來一輪嗎?這次我分心了,不算數,好不好?”
秦暄定定看着蕭蘊,忽地一笑,好脾氣地縱容道:“好,都随你!”
這一次,秦暄仍舊是十投九中。蕭蘊的發揮很穩定,十投十中,稍稍勝了秦暄一籌。
蕭蘊不放心地問:“五表哥說話算數?”
秦暄十分大度地點頭:“當然。快要到年關了,家家戶戶都開始置辦年貨,這時候的西市,正是一年裏最熱鬧的時候,你如今身子好了許多,去看看熱鬧也好。”
話是如此說,心裏頭卻在陰暗地想,到時候你要是哭着回來了,可怪不得我。
秦姒小姑娘聽到這裏,轉頭對着秦嫚道:“大姐姐,到時候,我們和康華一起出去好不好?我也想念西市了,想念那裏的糖炒栗子、麻花糖、紅棗糕……”說着說着,都要流口水了。
秦暄粗暴地打算了秦姒的幻想:“你們不許跟着。”
因秦暄在蕭蘊面前表現得太溫良了,秦姒也不怕他,氣鼓鼓地瞪着秦暄,質問道:“為什麽?”
秦暄無情道:“你太鬧騰,太能吃了。我家康華身子弱,經不起你來回折騰,也不能被你帶壞了!”
“二哥,他欺負我……”秦姒小姑娘被罵哭了,淚眼汪汪地向親哥哥秦修求安慰。
秦修雖然心疼親妹子,卻也不至于為了幾句話,挑釁秦暄這個不久前才救了他小命的恩人,耐心地哄了秦姒幾句,便帶着妹妹們起身告辭。
秦暄前者蕭蘊的小手,把雍王府一行人送到了靈犀院門口,又把蕭蘊送回了她的房間裏。
而後便去了書房,叫了心腹侍衛進門,讓他們去查韓槿最近的動向,以及那個木馬到底是怎麽混進秦嫚的見面禮中的。
蕭蘊回了卧房是,就見那個熟悉的木馬,已經擺在了自己的床頭上。
她遠遠瞧了一眼,吸取了上次信箋一事上被秦暄抓了個現形的教訓,并未着急地去碰,而是徑直去了外間,和往常一樣讀書習字。
一直等到就寝時刻,她才打發了房間裏的侍女,獨自取過木馬,小手直接向着木馬的腹部摸去。
昔年,蕭湛送她這個木馬的時候,曾在木馬腹部設了個小機關,裏面有個暗格,內藏了幾塊糖果。如果是蕭湛讓人把木馬送了過來,說不定還如過去一樣,在暗格裏藏了東西。
至少當有一封信吧?
他怎麽能一聲不響地消失,獨留她一個人,在險惡的皇權旋渦中度日呢?
然後,蕭蘊便看到了那張花箋,還有花箋上,和蕭湛的筆跡一模一樣的字跡。
蕭湛真的還活着!
還要在一個名叫“聚德布莊”的地方,和她見一面。
真好,她并非已孑然無親!
驚喜和激動一起在心頭綻放開來,蕭蘊眼前潮潤潤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着了魔一般,一張花箋反反複複看了幾十遍,确定那是蕭湛的筆跡無疑,才漸漸安定下心來。
随即又想到了秦暄。
葉辭跟他說,秦暄也知道,蕭湛還在世。
如今,蕭湛要見她,她要不要把這張花箋,拿給秦暄過一過目呢?
可是,她不知道蕭湛想不想在秦暄面前露面。
萬一蕭湛不願意讓秦暄察知他的動向,她這般自作主張,豈不是會誤了哥哥的事情?
“要是能再見葉世子一面,問一問哥哥的近況就好了!”蕭蘊心裏為難,在燈下自言自語,“葉世子和哥哥交情好,哥哥要見我,說不定會向他求助。他一定會告訴我,哥哥想不想見蕭湛。”
就在這時候,一陣風拂開了窗子。
蕭蘊向着窗外看去,恰見葉辭從窗外掠了進來,無聲落在了她的面前。
葉辭順手關好了窗子,背倚牆壁,低聲問蕭蘊:“你想見我,可是遇着了什麽為難的事情?”
蕭蘊微微一驚,低聲問:“你怎麽恰好在我的窗外?”
葉辭溫潤地笑了笑,柔聲道:“其實,這些日子,我時常在你的窗子之後徘徊,只是不曾驚擾了你而已。你不久前才接觸內功心法,夜裏獨自練功,我不大放心,便時常來你的窗外瞧瞧,萬一你遇到了麻煩,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這理由有點兒牽強。但葉辭也自己說不清,他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這種事情。
明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已經越來越不像他記憶裏的那個人了,他仍舊不可自控地想見見她,哪怕只能看到一個映在窗紗上的剪影。
蕭蘊不懂葉辭那深得好比黑洞的複雜心思,只當這位葉世子是在關心自己,很是感動,毫無保留地把木馬的來歷,還有那一張花箋的事情都告訴了葉辭,讓葉辭幫忙拿主意。
葉辭的心思細致而敏銳,很快就發現,那字跡的确像蕭湛親手所書,卻和那熏過香的花箋不太協調。
這事兒有點兒古怪。
蕭湛素來寵愛蕭蘊這個妹妹,身手也不錯,若是相見蕭蘊的話,應該會自己想辦法混進五皇子府和蕭蘊見面,而不該是用這麽一張字條,撺掇着蕭蘊出府,去龍蛇混雜的西市布莊見他。
蕭蘊那般小,萬一中途碰上了拐子,或者歹人,受了傷害怎麽辦?
說不定是個圈套。
沉吟了一會兒,葉辭慎重道:“明日一早,把字條拿給五殿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讓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