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幽冥之眼
“去叫侍衛過來!”秦暄冷冷道。
宮女踉踉跄跄地跑開,喊了附近的侍衛,以及內侍來幫忙,同時讓人去勤政殿,把鳳儀宮的異常禀報給了秦帝。
沒多會兒,鳳儀宮的宮門前,便聚集了一大群人。
皇帝親自過來了,下令侍衛砸門。
宮門砸開之後,負責宮廷禁衛的侍衛迅速把整個鳳儀宮檢查了一遍,在秦帝面前禀報道:“陛下,鳳儀宮內諸人安好,但都昏迷過去了,未見有人死亡,也沒發現賊人出沒。”
“去請禦醫!”皇帝也是頭一次碰見這樣的事情。話落,便帶着侍衛們走進了鳳儀宮,向着韓皇後的寝宮走去。
秦暄牽着蕭蘊,跟着皇帝走進鳳儀宮。
一路上,遮陽的樹蔭花叢下,昏迷的宮女內侍時時可見,所有人都衣裳整齊,身上不見傷口,呼吸綿長,仿佛睡着了一般。蕭蘊估計,這些人不是被點了穴道,就是中了迷藥。
可是,幕後之人大費周折地放倒這許多人,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轉眼就到了韓皇後的寝宮。
韓皇後正平躺在床榻上,衣裳穿得整整齊齊,頭上的釵钏都不曾拆下來,呼吸綿長安詳,右手虛虛握着,沒合攏的指縫裏,閃着點點妖異的綠芒。
寝宮裏沒有被翻動的痕跡,服侍皇後的幾個大宮女安靜躺在牆角,和外面那些昏迷的宮女內侍一模一樣。
秦暄上前,打開韓皇後虛握起的右手。
卻見那閃着綠光的東西,原來是兩枚花生米大小的黃綠□□眼石。
日光下,寶石中央一束幽光忽明忽暗,不斷變幻,仿佛一雙活生生的貓眼,正從冥府深處,注視着人世間的一切。
秦暄又把韓皇後的右手合攏,牽着蕭蘊退到側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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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才發現,蕭蘊的臉色很不正常,慘白慘白的,雙手也一片冰涼,像是被吓着了。
“別怕!”秦暄安撫道,“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蕭蘊搖了搖頭,聲音也在打顫兒:“不着急,等皇後……醒過來再說吧!”
這時候,禦醫匆匆而來,進入韓皇後的寝宮。
沒多會兒,一聲女子的凄厲尖叫響了起來,蕭蘊的身體又顫了顫。
随即,禦醫走出皇後的寝殿,向秦帝回禀:“回禀陛下,皇後只是中了迷藥,暫時昏迷了一會兒。臣方才救醒了皇後,但皇後娘娘受驚過度,又……吓暈過去了。”
秦帝稍稍松了一口氣,人還活着就好。
“皇後可有大礙?”
禦醫道:“無礙,睡一會兒便能醒來!”
秦暄皺眉,實在是想不明白,幕後之人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卻沒傷着韓皇後分毫,究竟是在圖什麽,道:“朕知道了,再去看看這大殿裏的其他人都是怎麽回事!”
秦暄聞言,立即走到秦帝面前,道:“父皇,既然母後無事,兒臣便先帶着康華回府了!”
秦帝揮了揮手,示意他盡管離去。
秦暄牽着蕭蘊,走出宮門,上了停在宮門前的馬車,等馬車起行後,才問蕭蘊:“晏晏,被吓着了?”
蕭蘊幽幽道:“五表兄,我見過那對貓眼寶石。”
秦暄目光一沉:“在哪裏見到的?”
蕭蘊打了個寒噤,低聲說道:“是在我阿娘的棺木之裏。阿娘生前最愛寶石,特別是這種外邦進貢來的貓眼石,她的随葬品裏,就有這麽一對一模一樣的寶貝。”
秦暄也覺得腳底冒出了一股寒氣。
章寧長公主的随葬品,怎麽會跑到韓皇後的手裏?難怪皇後醒來之後,又被生生吓暈過去了。如此看來,章寧長公主的死,恐怕和皇後關系匪淺。
這般想來,那對寶石,可真像一雙冷冷盯着韓皇後的幽冥之眼。
半晌後,蕭蘊幽幽道:“五表兄,你說,我阿娘的墓,會不會被盜了?”
她一直覺得,用珍貴的金玉之物陪葬,實在是一件愚蠢透頂的事情。
想想後世那些被挖開的古墓,還有擺進了博物館,不着寸縷,供萬民鑒賞的骨頭架子——這待遇真值得引以為鑒。
秦暄搖頭:“絕不可能!岳母大人過世後,遵循先帝遺命,陪葬于皇陵。大秦國祚正盛,沒人有膽子去挖秦氏祖墳!也許天下的事就是那麽巧,剛好出現了兩對一模一樣的貓眼石。”
“但願如此吧。”蕭蘊不想再提這件事,轉而道,“五表兄,我們在街上盤桓一會兒,去幾家店鋪看看,幫蕭國公選一件誕辰壽禮,可好?”
“好!”秦暄點了點頭,吩咐車夫,“去南城慶豐街。”
馬車緩緩駛過長街,連着轉了幾次彎後,來到了一條店鋪林立,行人如織的長街上,最終停在了帝都最大的珠寶行,玲珑齋門前。
秦暄攜着蕭蘊走下馬車,恰見一個衣着樸素,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夥計架了出去。
一個夥計一邊往外推人,一邊趾高氣揚道:“臭窮酸,就你那不知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破镯子,也敢自稱傳家之寶?賬房肯支給你三兩銀子,就算大發善心了,你倒好,居然還不知足!”
那年輕男子憤怒道:“你們說那雙玉镯不值錢,怎麽不肯把它還給我?我不要你們的三兩銀子,不賣這對镯子了還不行嗎?天子腳下,公然強買強賣,王法何在,公道何在?”
另一個夥計一擡腳,把年輕踹了個趔趄,叉腰冷笑:“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酸儒!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玲珑齋背後,是大名鼎鼎的薛家嗎?再滿嘴胡吣,得罪了咱們東家,小心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看來是碰上商家仗勢欺人的戲碼了。
蕭蘊輕輕拉了拉秦暄的衣袖,有點兒看不過眼。
秦暄還未說話,便聽一個清柔的少女聲音從店鋪裏傳來:“且住手吧!你們玲珑齋便是勢大,也沒有這般欺客的道理。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人家的傳家寶貝還回去吧,為了點兒銀子壞了名聲,得不償失。”
話落,只見樂瑤郡主秦嫚穿着一身輕紅色羅裙,帶着兩名侍女,在一個高瘦中年人的陪同下,款款走出店鋪。
瞧見秦暄二人,她有點兒驚訝,随即笑着招呼:“五堂兄,康華妹妹,你們怎麽來這裏了?”
“明日是蕭國公的壽誕,我來幫康華挑一件壽禮。”秦暄微微颔首,看向那個書生,“你叫什麽名字?”
書生不認得秦暄等人,正癡癡盯着溫婉窈窕的秦嫚,聞言,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道:“在下……在下蕭澈,見過……見過公子和兩位姑娘!”
“蕭澈?”秦暄意味不明地笑笑,“蕭國公府旁支的人?”
蕭澈定了定神,道:“正是。在下的祖父是現在那位蕭國公的堂兄,小子不肖,勉強算得上國公府旁支,不知公子貴姓?”
秦暄沒回答蕭澈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明日可會去國公府赴宴祝壽?”
蕭澈不好意思道:“在下家中自父輩起就沒落了,如今帶着寡母幼妹清貧度日,不敢高攀國公府。”
這意思是根本沒收到請柬,也不能去赴宴。
“那你時來運轉的時候到了。”秦暄說,“陛下有意從蕭國公府擇一才德兼備的後輩,過繼給先世子蕭惟,繼承蕭國公府的爵位。你是蕭家旁支子弟,年紀不大不小,也有資格争一争。”
蕭澈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公子莫不是在說笑?”
“是不是說笑,你明日便知。”秦暄不再理會蕭澈,沖着秦嫚點了點頭,牽着蕭蘊走進店鋪。
那高瘦男子就是店裏的賬房,這會兒已經認出了秦暄,思及秦暄方才所言,也不敢怠慢蕭澈了,連忙讓那兩個小夥計去取了玉镯來,還給蕭澈,就連之前收的三兩銀子都不要了。
又讓小夥計去請了掌櫃過來,親自帶着貴人們挑選壽禮。
玲珑齋共分三層,好東西都擺在最上面一層。秦暄牽着蕭蘊直接上了三樓,在琳琅滿目的珍玩玉器中轉了一圈之後,問蕭蘊:“可有喜歡的?”
蕭蘊搖了搖頭。
她猜測,秦暄的用意,應該不只是來挑壽禮。
秦暄遂看向掌櫃,微怒道:“看來,本皇子的面子,在你們玲珑齋的眼裏,還不夠分量!”
掌櫃忙作揖賠禮:“五殿下這是說哪裏話?小店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龍子鳳孫面前擺譜,現在擺在您面前,都是小店的鎮店之寶!”
“鎮店之寶?”秦暄冷笑,“你們玲珑齋外售的寶貝,并不知本皇子方才看見的那些吧?我怎麽聽說,前段時間,有人從你這裏買走了一對貓眼寶石,那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寶。”
掌櫃猶豫了一會兒,壓低聲音問:“五殿下也對貓眼寶石感興趣?”
秦暄道:“本皇子對寶石沒什麽興致,卻對寶石的來歷頗感興趣。你們玲珑齋背後的薛家家大業大,能為本皇子解惑否?”
掌櫃倒是沒直接拒絕,低低道:“五殿下,小的只是個掌櫃,事事都得聽從薛家主子的吩咐。您能否寬限小人幾日,容小人請教過東家之後,再給您一個詳細的答複?”
秦暄不再為難掌櫃,點了點頭,随手指了一尊一尺高的玉雕,讓玲珑齋稍後送到五皇子府結賬。
蕭蘊見此,在心中暗暗猜測,玲珑齋除了明面上的生意,應該還兼做黑市買賣。
這掌櫃的肯定知道點兒內情,出現在韓皇後手裏的那對寶石,說不定就是從玲珑齋裏流傳出去的。
她和秦暄走下樓梯的時候,蕭澈和秦嫚正在店中特意辟出來的茶室裏休息。
秦嫚不知從哪裏尋到了一張古畫,讓蕭澈幫忙鑒賞。蕭澈似乎是此道的行家,說的頭頭是道。秦嫚聽得很認真且專注,連蕭蘊和秦暄離開了都不曾發覺。
秦暄擡頭看了一眼,沒上前打擾,牽着蕭蘊走上了馬車,命車夫起行。
蕭蘊忽然想起雍王府正在替秦嫚相看夫家,再看那蕭澈,心裏頭忽然有點兒擔憂。
除非蕭澈真的能成為蕭國公府的世子,否則,雍王府應該不會喜歡這麽一位女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