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戰栗的雨

天氣越來越差，不多會，雨勢便起來了。

“糟糕，下雨了，我們快走吧。”

周圍斷斷續續響起女孩子的嬌嗔，客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M記。

黑子他們這一桌的氣氛很沉重，赤司不停地搖着手上的咖啡，眼睛被寒氣所籠罩。

克麗絲的視線則全在一旁的黑子身上。

黑子卻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藍色的眼睛裏完全沒有焦距。

剛剛赤司君說了什麽呢？完全不記得了，啊嘞，為什麽眼淚就下來了，黑子胡亂地用手去抹眼淚。

是的，剛剛赤司君說了，不要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因為自己是個障礙啊。

自己該作何反應呢？

辯解？質問？憤怒？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在內心瘋狂地嘶吼着，“為什麽？為什麽那這麽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呢，赤司君？”

眼淚完全止不住，現在的他能感覺到的東西除了悲傷還是悲傷，其他的情感什麽都消失不見了。

赤司終是停止晃動飲料的動作，看着那黑色的液體好一會，內心掙紮了許久，才擡頭看着黑子，聲音冷得沒有任何感情：“所以為什麽你現在還在這裏呢？”

這一句如在平地扔了一顆□□，“砰——”得一聲，炸開了黑子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黑子“騰”得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赤司征十郎，他說了什麽，不記得了，果然是自己聽錯了吧？

門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赤司還是不停地搖動着手中的飲料杯，顯得不耐煩，眼中的寒氣越來越重，凝結成冰，覆蓋了那雙好看的赤色眼瞳，将他與黑子哲也這個人徹底地隔離了開來。

黑子的手緊緊握着拳，站在那，定定地看着他，無法做出反應。

好半天，黑子才終于反應了過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張了張嘴，一分鐘後，才從幹涸的喉嚨裏發出了聲音，有點啞，不像他：“赤司君有帶傘嗎？”

“咔擦”一聲，是寒冰破裂的聲音，從心底深處冒出的暖意直升，溫暖了四肢百骸，融化了眼中的寒冰，淚意甚至湧上了眼角，視線變得朦胧起來。

好不容易控制住心跳的速度，差點就站起來要去拉住他，安慰他，可是理智阻止了自己。

“吶，黑子，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溫柔？”

只可惜這句話赤司最終沒有說出口以致于後來的他錯過了太多。

索性閉上了眼睛，赤司選擇了逃避。

黑子從包裏摸出自己的傘，放在桌上：“果然是沒有帶吧，這把給你，我就先走了。”

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黑子放下傘，拉開椅子，跑了出去。

赤司死命地咬住下唇，堵住了将要出口的他的名字。

“黑子君？”克麗絲急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往外面沖，但還是停了一下，她摸出口袋裏的名片，放到桌上。

“這是我舅舅的聯系方式，要不要交給黃濑，你自己看着辦吧。”

克麗絲轉身卻被赤司叫住了。

“為什麽？”

赤司低着頭，聲音很壓抑。

“因為這是他所希望的，就算你們這麽傷他，他還是選擇把傘留給你，所以如果能治好黃濑涼太的話，最開心的那個人一定是他。赤司征十郎，我不知道你們這麽對黑子君真正的理由是什麽，但是，被傷過的心是沒有那麽容易修複的，将來你們一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的。”

克麗絲毫不吝惜地抹掉了臉上的淚，她不能讓黑子看見，不然他會更難受的。

沒有再看赤司征十郎一眼，也不需要他的答複，克麗絲跑了出去。

等克麗絲走後，赤司才擡起頭來，他的手撫上黑子留下的拿把傘，天藍色的傘面，和那雙眼眸一樣純淨的天空之色，是那麽令人心動，心中一陣酸澀，身體也微微泛涼。

的确，他的傘忘在學校了，因為剛才天氣不錯，赤司苦笑了一下，他一直都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一個啊。

淚，從眼眶中溢出，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打在傘上，下雨了，無論是天地之間，還是這人的心上。

“黑子君！黑子君！”

在傾瀉的雨中，克麗絲尋找着那人的身影，呼喊聲卻被雨聲蓋住。

“這麽大的雨，你又沒傘，到底到哪去了嗎？”

克麗絲急得就要哭出來了。

用手抹了抹眼睛，向着地鐵站的方向跑了出去。

果然，在地鐵站前的那個紅綠燈處，克麗絲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想也沒想，她就沖了過去。

瓢潑的大雨從高空中傾瀉而出，沖向地面，從黑子的頭頂砸下，澆注了他一身，四月的天，說到底還是有些冷的，黑子就這麽走了一路，淋了一路，全身早已經濕透了，身體也止不住地發抖，但他還是繼續走着，仿佛完全沒有感到冷一樣。

偶爾路過的一兩個人也只是看了一眼黑子就匆匆略過，沒有人會想惹上一個麻煩，也就沒有一個人會為他撐起一把傘。

克麗絲走到黑子跟前，看着他，眼淚就下來了。

“為什麽這麽傻啊？”

“克麗絲……小姐？”

黑子擡頭，他的眼中沒了光芒，沒有焦距的瞳孔映照不出任何東西。

天藍色的發緊貼着蒼白的臉，不停地往下滴着水，早已分不清那到底是雨還是淚了。

克麗絲心疼地伸出手，為他擦去臉上的水，可是卻到底是越擦越多了，明明都已經躲在傘下了，怎麽就止不住了呢？

黑子任由克麗絲擦着，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除了最初叫的那一聲以外，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了，甚至走出傘下而不自知。

克麗絲的手落了空，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黑子就要往前走，明明是紅燈，對面的車還在拼命地按着喇叭。

幾乎是拼了命地，克麗絲将黑子狠狠拽了回來。

緊接着，就聽到呼嘯而過的風聲。

“你瘋了嗎？！”

克麗絲來不及平息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手中的傘被扔了出去也毫不在意，就這麽緊緊抓着黑子，不敢放手。

“嗯？”

黑子卻似乎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一樣，茫然的眼看着克麗絲，不清楚她為什麽這麽生氣。

克麗絲的情緒一下子崩潰了，撲在黑子的懷裏，用手撐着他的肩，頭抵着他的胸膛，右手握着拳，開始捶打，染着哭腔：“你清醒一點啊，還沒有結束的吧，黃濑涼太什麽的，青峰大輝什麽的，赤司征十郎什麽的，不能因為他們你就變成這個樣子吧，吶，哲也君。”

在這漫天的大雨中，她，陪着他，淋了一場，從頭到腳的冷，心，瘋狂地顫抖着。

在下一拳落到胸膛的時候，黑子終于找回了眼裏的光，一閉眼，淚決堤。

“對不起。”

克麗絲擡頭，正視着黑子的眼：“沒什麽值得放棄的啊，就算他們那麽傷你，但是還有我們在你身邊啊，誠凜的大家都在啊。”

本來冰冷的心因為這一句開始回暖，至少自己并不是是一無所有，身邊還是有關心自己的人在的。

因為誠凜一直是很溫暖的存在啊。

黑子的身體慢慢恢複了原有的溫度，眼中的光一點一點地聚集起來，開始有了力氣，他摸了摸克麗絲的頭，眼前的人是有溫度的啊，然後撿起落在一旁的傘：“讓你擔心了，抱歉。我們回去吧。”

克麗絲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臉上的淚跡一時半會是消不去了，柔順地點點頭：“嗯。”

天色更晚了，溫度也更低了，兩個人本來就已經濕透了，現在更是凍得不停地發抖。

克麗絲的嘴唇完全發白，牙關不停地在打架。

“沒事吧，克麗絲小姐？如果不是因為我……”

黑子有點沮喪，終究是連累了她啊。

“沒……沒事。”克麗絲抖得越來越厲害，說話都不利索了。

黑子皺了一下眉，拉着克麗絲跑進了地鐵站裏面，地鐵站開着暖氣，空氣裏的溫度一下子高了很多，但是克麗絲還是在抖個不停。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先去醫院吧。”

“醫院？”克麗絲直覺地搖頭，“不行的。”

“可是克麗絲小姐你這個樣子會感冒的。”黑子不認同。

“沒事的，回去洗個澡就好了，哲也君你全身也都濕透了，快回家洗澡，感冒了就不好了。”

“不行，必須去醫院！”黑子堅持，“克麗絲小姐，你的情況很糟糕。”

克麗絲勉強勾起一抹笑，用力鎮定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沒事的，快回去洗澡了。”

“可是……”

黑子還想說什麽，克麗絲已經把他推到售票機前面買了票。

無奈之下，黑子只好跟克麗絲一起坐上了回去的列車，克麗絲的家在黑子家的前幾站，這次黑子執意把克麗絲送回了家。

送克麗絲到家以後，黑子總算也能安心回家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克麗絲關上門的一剎那，她就暈了過去。

第二天，黑子帶着低燒昏昏沉沉地去上學，終究是淋了雨，沒有及時洗澡感冒了，只不過他瞞了所有的人，因為他現在要确定自己手中還留有的溫暖。

在體育館這次看到身邊兩年多的隊友時，黑子的眼淚就下來了，克麗絲說的沒錯，即使被青峰君他們如此的傷害，他的容身之所依舊存在，他還有誠凜這些可靠的隊友不是嗎？

“嘀嘀——”手機短信提示音。

黑子打開，火神大我發來的，他知道全國大賽就要開始了，所以發了短信給他，內容很簡單，只有兩個字：“要贏。”

“真的是很有火神君的風範呢。”

黑子嘴上揶揄着，心裏卻是感動的，是呀，火神君雖然在美國，但他也一直都在。

只是今天缺了一個人，克麗絲早上發他短信說淋雨了感冒了不能來，讓黑子有些內疚，終歸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她感冒的。

說了要去看她，卻被拒絕了，但黑子是這麽決定的，如果克麗絲明天還沒來，他就去看她。

黑子以為自己的身體沒什麽，就去參加訓練了，結果跑圈的時候，才兩步，就暈了過去。

周圍人的呼喊他沒有聽到，因為他陷入了自己的夢中。

這是一個悲傷的白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