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8、求生意志
從黑暗中慢慢聚攏意識,發現自己又是在白茫茫的世界裏。
黑子覺得渾身酸痛無比,頭昏昏沉沉的,掙紮着,想爬起來,但是,腿似乎不聽使喚了。
皺了一下眉,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為什麽他會在這個地方?為什麽?
突然頭劇烈地疼痛起來,阻止他繼續想下去。
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他,轉動腦袋看着四周,總覺得有點眼熟,但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模糊中,好像有人對他伸出了手,長長的發垂到他的臉上,有點癢,黑子本能地伸手,拉住她的,站了起來。
“這裏是哪裏?”
黑子邊走邊看,還不忘詢問眼前的人。
聽到黑子的聲音,那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着他粲然一笑,然後開始消散。
“等一下!”
黑子直覺地伸手去抓,但是只抓到了最後一縷煙,消散在了黑子的手裏,什麽也不剩了。
無奈黑子只能只好自己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裏摸索,走了不久,他面前就出現了一個門。
這樣的場景讓黑子覺得更加熟悉了,只是頭疼得更厲害了,黑子扶着額頭轉動了門把手,進到了門裏面。
另一個人的夢裏,則是滿世界的紅,面前是血色的海洋,天空中還飄着血雨,她整個人都被染成了紅色。
“不!不!不!”
害怕地尖叫着,瘋狂地往後退,不能被這血海所吞噬,但是沒退幾步,就碰到了什麽,轉過身,地上的躺着的,是黑子滿是鮮血的身體。
““哲也,不!”
“哲也!”
克麗絲驚叫着從床上坐了起來。
“哲也,哲也,哲也。”
重複念着那人的名字,身體還處于極度驚吓中,不停地發抖,汗從額邊一滴一滴落下,眼中早已泛濫成災了。
“怎麽了,怎麽了,枝雨?”
聽到驚叫聲的醫生從外面闖了進來。
克麗絲坐在床上,蓋着被子,不停地喘着粗氣,瞳孔還處于渙散狀态,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吓中恢複過來。
“怎麽了,枝雨?”醫生走到床邊,心疼地幫她拔掉因為她妄動而歪了的針尖,“都把針弄歪了不知道疼的嗎?”
克麗絲這才注意到自己紅腫的手,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她抓着那個醫生,拼命搖着:“舅舅,哲也呢?哲也呢?”
“你先別動!”杏本枝雨的舅舅杏本屋摁住了杏本枝雨,“你的手還在流血!”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克麗絲掙紮着要下床,手背上的血溢了出來。
“不許動!”杏本屋也是真的生氣了,“你不要命了嗎?”
“告訴我哲也他怎麽樣了!”
克麗絲拼命掙開了她的舅舅,要下床。
“好啦!”杏本屋拗不過她,“你先回床上,我就告訴你。”
克麗絲停止了掙紮,靜靜地聽着杏本屋的宣判。
“經過昨天一晚上的搶救,命是保住了,他現在在ICU裏。”
“太好了。”克麗絲的心安了下來,人沒有站住,跌在地上,長長地呼出口氣,“他還活着,太好了。”
“但是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杏本屋的下一句話又把克麗絲的心情打回谷底。
“哲也他……”
“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克麗絲又變得激動起來了:“哲也在哪?我要去找他?”
杏本屋剛想給克麗絲重新打點滴,就又被躲開了,他也來火了:“杏本枝雨,你是不知道你現在身體是什麽狀況嗎?”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克麗絲已經徹底崩潰了,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撲簌撲簌直往下掉,“他在哪,他在哪?”
“現在我是不可能讓你去找他的!”杏本屋說得決絕,“你給我乖乖把這瓶點滴打完,除非你不想活了!”
克麗絲見杏本屋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反抗了,她睜着杏眸,閃着淚光,腫了的眼睛,紅了臉,懇求道:“挂完了,帶我去見他,好嗎?求求您了舅舅。”
看着克麗絲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杏本屋也是心疼到心底裏去了:“好,只要你聽話打完這瓶點滴,我就帶你去找他。”
克麗絲安靜地躺回了床上,眼睛盯着點滴瓶,看着那水一滴一滴地流下來,進入自己的身體,滴下一滴,眼睛眨一下,滴一滴,眨一下。
杏本屋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轉過頭,不去看克麗絲,偷偷地抹了眼淚。
好不容易熬到整瓶水都挂完了,克麗絲眼裏的淚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她一直告訴着自己不能哭,憋到最後眼睛更疼更紅了。
“枝雨。”杏本屋幫克麗絲拔掉針頭,左手摁着她的手背,右手摸着她的頭,捋着她的發,“你這是何苦啊。”
“舅舅。”眼睛一眨,淚決堤了,從眼眶中傾瀉而出,“我現在一閉上眼睛,都是他,都是他滿身血的樣子啊。”
“唉——”杏本屋長長地嘆了口氣,“好,我現在帶你去見他。”
“謝謝舅舅。”
克麗絲抱着杏本屋哭得一塌糊塗。
黑子在ICU病房裏,克麗絲進不去,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哲也。”
克麗絲忍不住小跑兩步,上前,手扶在玻璃上,黑子全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臉上罩着氧氣罩,床邊各種各樣的生命儀器不停地閃着紅光綠光,心跳頻率維持在55左右,比正常值偏低一點。
“他的呼吸很弱。”
杏本屋知道瞞不過克麗絲,所以一開始就沒想瞞她,只是沒有想到克麗絲會是這樣的反應。
克麗絲滿目淚光,溫柔的視線裏滿溢出來的心疼,手輕輕地擦過玻璃,她的右手放在胸口,那儀器動一次,她的心也才跳一次:“我該怎麽找回你的求生意志啊,哲也?”
黑子夫婦從外面回到ICU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着病號服,蒼白着臉,哭着站在自家兒子病房前的女孩。
黑子夜魚看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發現友利也正看着自己。
“這個孩子是?”
聲音驚動了一旁的杏本屋,他對着黑子夫婦點頭示意,從昨天開始,這對堅強溫柔的夫婦讓他心生敬意。
突然,克麗絲想到了什麽,一擡手抹去眼淚,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我知道我該找誰了。”
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友利喊住了:“等一下,小姑娘。”
“嗯?”克麗絲擡頭疑惑地看着友利。
友利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紙巾,輕輕地為她擦去未幹涸的眼淚:“我們要相信小哲,他會挺過來的。”
友利轉頭看着玻璃內的黑子,堅定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悲傷。
克麗絲一下子撲倒在友利的懷中:“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一直跟着他的!”
“孩子,這不能怪你,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友利說着也堅持不下來,哭了。
克麗絲啜泣着離開友利的懷抱,對着友利許下諾言:“阿姨,我會把哲也的希望找回來的,絕對!”
“謝謝你。”
很真誠的道謝,将所有的希望都交諸于這個纖弱的女孩身上。
克麗絲走了以後,友利靠在黑子夜魚的身上:“我們對不起小哲,更對不起這個女孩。我真的覺得我這個做媽媽的……”
黑子夜魚用力地懷着友利的肩:“現在的我們只能相信她了,小哲他一直沒有告訴我們,他最近這麽失落的原因,但是這個女孩知道,她還知道小哲的希望是誰啊,唉——”
克麗絲回到自己的病房正準備換衣服,杏本屋就闖了進來。
“你想幹什麽?”
“我要出去。”
“不許!”
“啪——”得一聲杏本屋把門重重地關上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是什麽狀态?我今天說什麽都不會允許你踏出這個房間一步的。”
克麗絲放下手裏的衣服,看着杏本屋表情十分認真,同時還有掩藏不了的悲哀:“我救不了他啊,我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我沒有辦法喚醒他的求生意志,但是我知道誰可以,所以我必須去找他們,舅舅,你是一個醫生,你難道能就這麽看着病人的生命在你的面前一點一點地消逝嗎?”
杏本屋閉上了眼睛,不去想克麗絲的話,他不妥協:“我要對你負責,小雨,我不可能讓你出去,不然你讓我怎麽跟你在美國的爸媽交代。”
“舅舅。”克麗絲“砰”得跪了下來:“我求你了,我不可能看着他這樣的,無論如何,我都要他活下去,這樣我也才能活下去。”
“小雨。”杏本屋趕忙把克麗絲扶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的侄女竟然會為了那人做到這種地步,一直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孩,現在竟然如此卑微,杏本屋心裏很不是滋味,眼睛酸酸的,有點想哭。
沒有辦法再對眼前的女孩兒說不,杏本屋妥協了:“好,我可以讓你出去,不過我必須和你一起去,而且你見到人以後就必須立刻回來。”
這是杏本屋最大的讓步,克麗絲是知道的,她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舅舅。”
“那你去哪?”
“海常。”
杏本屋蹙了一下眉:“有點遠。”
“舅舅。”
“好,我送你去。”
“謝謝你,舅舅。”
克麗絲知道這回真的是自己任性了,但是她沒有辦法,“舅舅我想再去看他一眼。”
“黑子哲也?”
“嗯。”
“好吧。”
再次到ICU病房前,黑子依然沒有任何要醒的意思,顯示屏上的數值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心,一陣一陣的刺疼着。
“你會等我回來的,你會加油活下去的,對嗎,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