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肖骁身子的病,有一大半是由于原主自身的營養不良而造成的。只能慢慢補回來,急不來。剩下一部分則是被韓府打的,傷了筋骨皮肉,肖骁穿過來後,被韓平好吃好喝的養着,基本已經好了大半。

雖然肖骁目前還是韓府買進來的仆人,但是由于府內已經傳出來了——肖骁是十年後歸家的少爺未過門夫郎的流言,再加上他本人也在韓平的院子裏住了大半個月,因此在肖骁養病的期間,除了在院外遠遠觀望猜測的仆人外,倒是沒有任何人上門來打擾過。當然,肖骁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是被人給遺忘了。

這日一大清早,吃過早飯的肖骁,習慣性的在房門前的小院子裏面繞圈子消食。而韓平則負責将碗碟拿回廚房清洗幹淨,一點都沒有一個大少爺該有的驕縱。反倒是肖骁一個韓府的小奴才,被韓平生生慣成了大主子。

就在肖骁數着自己的步子,計算步數的時候,不遠處的院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跨過門檻走進來的是一個梳着丫鬟頭,穿着鵝黃色短衫長褲的圓臉丫鬟。丫鬟一走進院子,便看到了在門口散着步的肖骁,當下便撸起袖子,雙手叉腰,提高嗓門:“哎哎哎!說你呢,養了這麽多天的病,真覺得自己就成了金鳳凰是怎麽了?窩這裏不幹活是打算抱窩還是怎麽地!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能真能嫁給個什麽少爺,還嫁呢,我呸!說到底也不過當你就是個暖-床的玩意兒,誰能瞧得上你這幅窮酸的奴才相!”

肖骁被忽然闖進門來的少女這通劈頭蓋臉的辱罵給驚呆了。上輩子一直做乖乖仔的肖骁哪裏遇見過這麽蠻不講理又滿口髒話的女孩子,當即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哼!”那丫鬟看到肖骁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以為他被自己說中了心事,不由得更加趾高氣昂,活像一直鬥勝的公雞,“我告訴你,奴才就要有個奴才的樣子!別以為在這院子裏面住了兩天,就真把自己當成個主子了。更何況,這韓府裏就一個大少爺,後來的怎麽也比不上原有的。也就你這種傻子,巴巴往這種人身上貼!還什麽少爺呢,呵呵,別不是哪裏來的騙子吧!”少女說完最後一句,自己忍不住嗤笑一聲。

聽到這裏,肖骁忍不住皺了眉頭。他聽出這個人的意思了,是看自己天天在這好吃好喝的養着病,眼紅了。原身是韓府的下人不假,他一天沒有拿到自己的賣身契,一天就得被困在這韓府之內當牛做馬。但是這女人說的這是什麽話?竟連一個丫鬟都敢把韓平不當回事?想到這幾日韓平對自己的好,肖骁的火蹭的一下就被燎起來了。

罵自己的話,也就無所謂了,畢竟原身就是個任人打罵的奴才,而且對方還是個女人。但是罵了韓平就真是不能忍了!是女人也不行!肖骁眼底簇着火苗蹭蹭蹭就竄了上來,狠狠的瞪着對面的少女。

“騙子?你當韓府的老爺是瞎的嗎!一個騙子能給他一個這麽大的院子讓他住?能讓他在府裏随便走動不用幹活?我看你被賣進來的時候,肯定是把腦子給扔在外面了吧!”肖骁也學着丫鬟的樣子,雙手叉腰,挺直身板,呲着一口雪白的小牙,“你還敢瞧不起我?你不也同樣是個等着主人賞飯吃的奴才麽!你有什麽資格來這裏教訓我?怎麽,羨慕我被大少爺看中,就要成為大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了?你以為韓府真會答應少爺娶一個奴才嗎?天真!我告訴你,我的賣身契早晚有一天能靠着你眼裏瞧不起的少爺給拿回來!而你,這輩子就在韓府裏面當牛做馬做到死吧!”肖骁跨前一步,眉眼一立,雙手叉腰,像極了那村口罵街的長舌婦。

對面的丫鬟明顯被肖骁的伶牙俐齒給氣到了,而做一輩子奴才這種話恰恰戳到了她的心口。若不是因為嫉妒這該死的小哥兒天天偷懶躲在院子裏不用幹活,想要過來給他找點不痛快,她說什麽也不會來見這個該死的狗奴才的!丫鬟整張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胸口起伏,指着肖骁你你你了半天。最後罵道:“不過一個賣屁-股的哥兒,連個妓-女都比不過!你得意什麽?”

“我?”肖骁似笑非笑,看着對面丫鬟像是要氣炸一般的氣喘,慢悠悠的說:“我得意我被大少爺看上了,我得意我的賣身契要回來了,我得意我就要成為主子踩死你這種奴才了!”

“你做夢!你想都不要想!你就是個奴才!一輩子只能做奴才的命!”丫鬟紅着眼睛對着肖骁吼。

“你吼啊,你越吼就越證明,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很快我就能踩在你頭上了,讓你生你不能死,讓你死你活不過三炷香!”

“你這個賤人!!!!”明顯被惹怒了的丫鬟尖叫着沖着肖骁撲過來。而肖骁又不傻,怎麽能就這麽直愣愣的站着讓她撲,當即一個側身,躲開了她,并在少女越過他的時候,伸手在少女背後狠狠用力的推了一把。

少女當即就以‘五體投地’的姿勢重重砸到了地面上。青磚鋪的地面,當下就發出一聲重響,肖骁聽着都疼。“你,你敢推我!”丫鬟痛的身子都抖了,雙肘跟雙膝火辣辣的疼,

一雙眼睛裏溢滿了眼淚,随時準備着要落下來。可是即便是如此,丫鬟還是堅持轉頭指控肖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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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骁擡手彈了彈自己并沒有落灰的袖子,淡淡的說:“你這人真奇怪,明明是你自己走路摔跤,怎麽就說是我推你的?你有證據嗎?有哪只眼睛看見是我推你了嗎?啊!”肖骁一邊說着,一邊昂着腦袋背着手,圍着趴坐在地上起不來的丫鬟轉了一圈,說道:“你趴在地上不起來,是不是想偷懶啊,剛才還大言不慚的跑過來教訓我,現在反倒是自己懶骨頭的不起來了。怎麽,還等着我扶你啊?不好意思,我身子虛,可扶不起來你這膘肥體胖的。再把我累出個好歹來,可是劃不來的買賣。”

“你你你!你簡直就是個賤-人!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丫鬟咬着牙,惡狠狠的撐着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擡手指着肖骁罵道。

“我看你這丫鬟,成日裏在府裏沒學到什麽幹活兒的本事兒,這罵人的本領兒你倒是學了不少。我告訴你,等他日我成了這府裏的少夫人時,今日你罵我的這些話,那日我必定都會一一還給你。不如一個字就抽你十巴掌好了。你要是敢再開口罵我,我就一個字改抽你二十巴掌。再多一個字,我就再多加十巴掌,到時候咱倆看看誰才能活的更長!”最後一句話,肖骁低着頭,在少女耳邊輕聲慢語的說。上輩子的肖骁被家人跟醫生拘着,一直當着乖寶寶的人設。不急不躁,溫和有禮。而重生後的肖骁,則身體健康,沒人管束,這性子就跟壓久了的彈簧一般,猛地就彈了上去。

不遠處的韓平,滿意的看着肖骁只靠着一張嘴就把前來找茬的丫鬟吓得體無完膚瑟瑟發抖,而即便是看到了肖骁将那丫鬟推到在地上,韓平也絲毫不覺得肖骁做的過分。只是待看到最後肖骁幾乎貼在那丫鬟耳邊說話時,他的眼神陡然變得兇狠起來,而臉上的表情也慢慢沉了下去。

一旁的肖骁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所有舉動都被韓平看在了眼裏,此時他看着眼前被自己吓得瑟瑟發抖不敢開口的丫鬟,心底對自己滿意的不得了。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你一次不打怕了她,第二次她就敢再撲上來咬掉你一塊肉。肖骁雖然直白又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他并不傻。這個丫鬟明顯就是被人拎過來當炮使得。真正看自己不順眼的人應該還在後面。

“你們在幹什麽!”就在肖骁心底的想法剛剛閃過,一道暴喝忽然從肖骁身後響起。聽到

聲音的肖骁下意識整個身子一抖,腿一軟,差點就要跪在地上。但是肖骁踉跄了一下後,勉強穩住了自己。反倒是被肖骁吓得不敢說話的丫鬟,此時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顧不得自己摔倒渾身是傷,蹒跚着向着門口奔去。

“大管家,大管家您評評理,蕭曉這個狗奴才,不僅不聽奴婢勸說,剛剛還狠狠推了奴婢一把,奴婢現在整個身子都疼得不行,下午的活兒還怎麽做啊。”丫鬟跑到管家身前,一邊說着,一邊還落了兩滴眼淚下來。

大管家一揮袖子,不耐煩的看着一身污跡哭哭啼啼的丫鬟,“不要哭了,下午的活兒你分給別人,我跟王婆講一聲,給你半天時間回去屋子裏養傷。”

“謝謝大管家,奴婢這就回去養傷了!”達到了自己目的的丫鬟,連忙給管家行了個禮,快步跑走了。

肖骁轉身看着身後那雙頰內凹消瘦的中年男人,眉目裏盡是憤怒。這個人,就是這個人,讓人将原主亂棍打死,扔出府外的人——韓府的大管家。

管家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肖骁,無視了他眼中的憤怒,不屑冷哼一聲,“別以為你真的是入了少爺的眼,我告訴你,現在你還是韓府裏的奴才,該你做的活兒一樣也不能少做。既然能下地了,這病也是養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回雜院通鋪趕緊幹活去。”

“大管家,我這病還沒好利索。”肖骁抽動了一下臉皮,發現自己在面對大管家這個人的時候,完全笑不出來,“這時候回去,給人過了病氣兒不說,還可能把好端端的事情給你辦砸呢。”

已經向轉身的中年管家聽到肖骁的話後,擡頭重新打量了一下他,嘴角勾起,牙縫裏發出不屑的一聲冷笑:“看來這半個月,真是把你給養出了點主子心性,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奴才了。竟然敢開始威脅起我來了。”大管家說完,便擡手揮了揮,院子門外齊刷刷的走進來了六個穿着灰布短褂,體型高大的家仆,一眼就知道是家養的打手。“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本來想給你個機會讓你多活幾天的,現如今你自己找死,那我也就依了你。”大管家一邊慢條斯理的理着袖子,一邊給後面的家仆打着眼色。

“你要幹什麽!你是想動私刑嗎?”肖骁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六個家仆,一邊心急想辦法,一邊向後找着退路。

“私刑?呵,我今天就是要了你的這條小命兒!府裏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子!好了別墨跡了,你們快點給我抓住他!”大管家說完不耐煩的對着家仆打手勢。

“怎麽,大管家你這是要當着我的面動我的人嗎?”就在肖骁近乎絕望,準備幹脆裝死的時候,猛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了一道猶如天籁般熟悉的聲音。肖骁扭頭,見到來人立時眼淚汪汪,半點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下意識的有事找韓平了。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老子被欺負了,這只打不過,你快上!

中年管家看到韓平出現在這裏時眼神變了變,但是很快便冷靜下來低頭行禮道:“少爺。”

“你還知道我是少爺啊?”韓平似笑非笑的走上前,扶起已經癱坐在地上的肖骁,順勢将他拉到自己懷裏。在肖骁前面的家仆見狀,都遲疑着不敢上前。

“少爺您是韓府的少爺。”中年主管聽到韓平的話後,低着頭将表情掩蓋下去,“但是少爺

您身旁的奴才,身為管家的我不得不給點教訓。若今日不管教好這刁仆,他日我如何能在韓府裏任管事一職呢,還有哪個奴才會聽我的話?”

聽見大管家話中帶刺的回答,韓平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嘴裏的這個奴才,可是你家少爺我的準夫郎。你敢當着我的面教訓你們未來的夫人?不過也是,你都敢說出‘就算是今天要了我家夫郎的命,整個韓府裏都沒人敢說個不字來’的話。你還有什麽不敢的。”

管家仿佛沒有聽見韓平的話一般 ,“大少爺,我今天來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大少爺您就別為難小的了。”說完,管家就對着周圍的打手們使了個眼色。一直站在管家身前的打手們見狀撸起袖子向着韓平走去。肖骁見狀瑟縮了一下,下一秒又把腦袋伸了出來:“怎麽!你們是想要勢衆行兇嗎?”

管家消瘦內凹的臉頰冷笑了一聲,“大少爺只不過是被你個狗奴才蒙了眼罷了,待我們收拾了你,大少爺自然不會多說一個不字。”

韓平聽見管家的話,淡漠的沒有出聲,只是将肖骁從身後推了出去,“你離遠點,小心傷到你。”

“大少爺,拳腳無眼,傷了您,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解釋。”管家冷着臉看着擋在肖骁面前的韓平,語氣陰冷的說道。

“我,我幫你吧。”肖骁一邊哆嗦,一邊不走。

韓平将兩邊的袖子緩慢而整齊的撸到上面,低頭看向肖骁的眼神轉瞬變得柔和:“沒事,去那邊乖乖等着我。很快就能解決。”随後轉頭看了站在衆人身後的管家,“我看管家才是,幾十年沒回來,看來這韓府怕是要易主了。”韓平冷笑了一聲,直接跨步上前,迎面對上最前面的打手。

待一個家仆向着韓平揮拳時,肖骁驚呼一聲,用手擋住了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景象。肖骁耳邊傳過拳頭擊中身體的聲音,重物落地的聲音和哀嚎聲。肖骁發抖的聽着耳邊的聲音不敢睜眼,生怕下一秒鐘拳頭就會落到自己的身上來。直到韓平的聲音在前面響起:“帶着你的人,都給我滾出這裏!”時,肖骁才敢從指縫裏向外面瞄。

遠處的管家臉色鐵青,四五個打手都相互哀嚎着在地上滾做一團,随後慢慢爬起來相互攙扶在一起走出門外。而韓平則毫發無損的站在肖骁身前,高大的身軀仿佛遮擋住了整個院子的光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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