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肖骁直到被韓平拉進了房間中,整個人都還處在呆滞的狀态。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剛剛院子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肖骁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被韓平強制養出了一個睡午覺的好習慣。即使剛才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也沒能阻止韓平按時将肖骁按在床上睡午覺的規矩。
肖骁直到被韓平按到床上,蓋好被子,才猛然反應過來。肖骁一把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覺。”韓平好脾氣的哄着肖骁,将他又重新按回到床上。
“可是我有話想問你!”肖骁瞪圓了一雙大眼睛,不甘心的看着韓平就是不睡覺。
韓平嘆了口氣,隔着被子拍了拍肖骁,“乖乖聽話,有什麽想問的,你睡醒了我全都告訴你。”
“不騙我?”肖骁撅着嘴确認到。
“保證不騙你,睡吧。”韓平又拍了肖骁的被子兩下。被長久養出來的瞌睡蟲漸漸侵蝕了肖骁的意識,沒過多久,肖骁就徹底睡了過去。
當天下午,韓平跟肖骁就被韓府的主母傳喚了。準确的說,被傳喚的只有肖骁一個人。然而韓平不放心,便打算跟着一起過去。
肖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剛才睡醒。而韓平則拿了一個圓凳放在肖骁床頭。他醒來的時候,韓平正低頭看着書。看見他醒過來後,便放下自己手上的書,從屏風上面拿過件淺灰色的衣服遞給他。
“醒了就起來換衣服,等會兒要去見韓夫人一面。”剛睡醒的肖骁腦子懵了一下,随後意識到,韓平說的韓夫人,就是那個将自己嫁給韓平的女人。肖骁用舌頭舔了舔後牙床,覺得自己對這麽一個逼迫自己嫁人,逼迫兒子娶奴才的主母沒什麽好印象。想到今天一早的事情,肖骁總覺得這次會面不是那麽容易的。
肖骁擡頭看了韓平一眼,發現韓平語氣平淡,臉上也沒有因這件事而出現任何不對勁的表情。便接過韓平遞過來的衣服,慢條斯理的展開,穿了上去。肖骁雖然人際交往技能值負數,但是生活常識技能值勉強及格。因此開始的時候雖然有點混亂,但是在韓平的指揮下,現在已經能夠順利的穿好一套古代的衣服。
韓平拿來的是一件跟他差不多的短褂,灰色的長衫穿在裏面,外面套着一件顏色略淺的馬甲。衣服不大合身,稍微有點大。肖骁此時正低着頭,一個扣子一個扣子扣好。
現在肖骁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韓平離家以前的舊衣服。肖骁的衣服一共就三套,都是粗布短打,有一套更是因為挨打而沾滿了血污無法再穿。韓府裏面這個時段也沒有專門給奴才制作的衣服,因此韓平就幹脆拿了自己以前的衣服給肖骁。
韓平見肖骁穿好衣服後,轉身出去了一趟,回來後便端着一個銅盆,“起來洗把臉,我幫你梳頭發。”
肖骁聽聞擡眼睨了韓平一眼,覺得韓平越來越向24孝老公的方向發展了!如果日後娶了一個美嬌娘,一定是個好相公。肖骁一直沒把韓平準備娶自己的話當真,而他上輩子又被家人給寵慣了,因此一直沒覺得韓平這樣對待他有什麽不對,特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韓府大公子的服侍。肖骁接過韓平遞過來的手巾,就直接撲騰着洗了臉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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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平端着銅盆略無語。他本想說讓肖骁将手巾浸濕後擦臉的,誰知道這小哥兒就這麽伸手撲騰了一臉的水。
肖骁撲騰着洗完了臉,就聽話的坐在圓凳上,等着韓平給他梳頭發。
韓平也不會什麽太漂亮的梳法,只會理順了肖骁的頭發後,梳高一個馬尾,在全都盤起來,最後在用一個發帶固定。肖骁晃了晃腦袋,感覺還行,就蹦起來站在韓平身邊。
“走吧。”韓平伸出手,握住了肖骁的手後,兩個人便向着外面走去。
這是肖骁第一次走出院子,不由得對什麽都好奇的東張西望着。肖骁發現此時他們兩個人正走在一個回廊上,回廊中間是一片荷花池。底下偶爾能看到幾尾紅色鯉魚的身影。回廊跟荷花池的範圍都不大,一圈繞下來也就三分鐘左右,下了長廊之後,向右方走過去,穿過一段圍廊後,便是主院子的側廂房了。兩個人從側面的圍廊走下去,到了院前,便看見那側廂房的門半開着,而外面則站着上午見過一面的大管家。
管家見到肖骁身旁的韓平明顯楞了一下,臉色不太自然的低頭說道:“大少爺,夫人傳喚的是蕭曉。”
“我不放心我家夫郎,你去跟韓夫人講,要不然傳我倆進去,要不然就一個都別傳。”
中年管家因韓平的話而變了臉色,不過想到上午的事情,又把嘴邊那口氣給吞了下去,“我去請示夫人。”說完轉身便進去了房間。
肖骁見管家離開了,便扯了扯韓平的衣角悄悄問,“這樣沒問題嗎?”畢竟是個大管家呢,上午還把他的狗腿子們給揍了呢。
韓平笑着揉了揉肖骁的腦袋,沒有說話。
管家走出來後,木着一張臉道:“夫人同意讓大少爺一起進去,請。”說完便引着兩個人進了屋子。
肖骁一進屋子便皺了皺鼻子,剛踏進門檻的時候,肖骁就聞到了一股過分甜膩的香氣,這味道混合着不知名的熏香只讓他覺得腦子疼。韓平注意到一旁肖骁的舉動,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詢問。肖骁擡頭,看着韓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穿過門外的隔間珠簾後,才是進到了裏屋。肖骁擡眼便看見那個在偏榻上面坐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女人年齡當在三十歲左右,即便努力掩蓋,可是眼角還是帶了明顯的皺紋。腦袋上插滿了金簪步搖,耳朵兩邊也各帶着一串碩大的珍珠耳墜。脖子上挂着一串紅色小瑪瑙珠串,兩條胳膊上更是帶了四個大小粗細不一的金镯子,右手帶着一個白玉手镯。此時那雙塗紅了的長指甲,正一顆一顆從一個身前矮桌上面的白瓷罐子中拿蜜餞放到嘴裏吃。
“夫人。大少爺來了。”管家提前一步上前在那女人身旁輕聲說。
女人嗯了一聲才擡起頭看着站在門口處的兩人。待掃到肖骁時,精致的眉眼陡然一立,“放肆,哪裏來的奴才,見到了主子還不下跪!”厲聲的暴喝下了肖骁一跳,下意識的肖骁的腿就軟了差點就要跪到地上。
但是韓平卻架住肖骁撐住了他發軟的身子。
“韓夫人莫不是忘了,你嘴裏的奴才,已經是我韓平即将要結親的夫郎了。”韓平語氣平緩,但是卻擺明了要跟女人确認清楚肖骁的身份。
對面的女人臉上陡然一沉,精致的眉眼一緊,“你這是在怪我嗎?好,好!韓府沒有奴才做正房的道理,此事作廢!你現在就給我把這個奴才帶下去!”女人對着管家說道,給了一個讓管家趕快将肖骁給拎出去的眼色。
“韓夫人可真是好記性,當初可是您親自給孩兒選定的好親事。現在怎麽能說作廢就作廢。難道說韓夫人慣來就是出爾反爾的人嗎?”韓平握住肖骁的手,緩緩安撫着略微發抖的肖骁。他能感受到此時肖骁的恐懼。
那種存在于骨血裏面,性命被掐在外人手中,來自原主骨髓裏面的驚懼。
女人聽見韓平的話,冷笑一聲,“就算是訂了親事又能怎樣?沒過三書六禮就不算定!這種以下犯上,品行不端,毫無廉恥的奴才,站在我韓府的地界裏,我都覺得是辱沒!你想要奴才,三五十個韓府裏還是挑的出來的。現在,立刻給我将他壓下去!”女人聲音陡然拔高。而韓平則上前一步擋在想要動手的中年管家身前,護住了身後整個人都發着抖的肖骁。
“韓夫人莫不是忘了,這小哥兒同孩兒的婚事,已經是寫了婚書,定了日子,入了官府備案,板上釘釘的事兒!現在哪有說變就變的道理!”韓平目光冷然,分毫不讓!
“就為了一個賤奴才!你竟然敢公然頂撞我?果然是沒娘教的東西!”韓夫人雙眼一眯,冷笑一聲諷刺道。心底卻才忽然想起,那日她迫不及待将這賤奴才配給韓平後,便立刻着人去官府将這婚事入了案的。就怕有朝一日韓平反悔。
“韓……韓平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才是個惡女人!明明是管家帶人來想要打我們的,現在反倒變成我的過錯!你颠倒黑白的本領可真強!不要臉!”肖骁深吸一口氣,抓着韓平背後的衣襟,快速的将對面的女人罵了過去。在肖骁的世界觀裏,韓平是救了他的大恩人,對方怎麽罵自己都可以,但是牽扯到韓平就不能忍!
“放肆!”韓夫人重重将手拍在桌子上面,胸前紅色小瑪瑙珠串随着她劇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一個奴才,竟然敢公然頂撞主子,我看你真的是無法無天了!來人,給我現在就把他亂棍打死!”
“韓夫人,我家夫郎年少不知事,言語教訓一番即可,何必大動幹戈呢。”韓平站在肖骁面,穩如泰山。絲毫不讓對面的管家靠近一步。
“好!好一個年少不知事!韓平,你就是認準了這個死奴才是不是?那我告訴你,這一輩子你就只能娶這個賤奴才一個人!其他人,別想踏進我們韓府的門!”女人擡起手腕,塗紅的長指甲死死指着對面的韓平。恨不能用指甲戳死對方一般。但是眼底卻閃過一絲隐忍的喜悅光芒。
“關于肖骁奴籍身份這點,我覺得韓老爺是不會同意的吧。”韓平看着對面女人的憤怒,反而更加氣定神閑的說道。
“你敢拿老爺來壓我!呵,我告訴你,你那婚書上許配之人可是已經寫了賤籍,你想改都改不了!”
韓平冷然一笑:“韓夫人你記得,無論我韓平幾年沒回過韓府,這個韓府終究是有我的一份,而我,才是這個府裏真正的大少爺!我的婚姻大事,可由不得你來做主。”韓平說完微微揚起了一個笑容,“不過也怪不得韓夫人,畢竟我在韓府當少爺的時候,韓夫人還不知道在哪個風月館讨要生活呢。”
“韓平你說什麽!”被戳中心口傷疤的女人猛然站立起來,連帶着将矮桌上的罐子掃到地上,随着罐子掉落地上,罐子裏的蜜餞滾出了一地。肖骁悄悄低頭将滾到他腳邊的一個給踢了出去。
“韓夫人莫不是過了幾年的好日子,連這些都給忘了吧?”韓平看着對面女人青紅交替的面色,适時的收了剩下的話,轉而說道:“人,我已經選好了,就是肖骁這個人了。但是我家夫郎的身份,韓夫人最好也能張個嘴,還我家夫郎一個清白的身份。”
“你做夢!想都不要想!”女人猛然揮了袖子,冷笑着看着韓平,“想從我這裏讨到那個死奴才的賣身契,你想都不要想!”
韓平微笑着看着對面的女人,“韓夫人當着我跟我家夫郎的面,還真是威風的緊呢,看來碰見韓老爺時,我得跟他說說,這韓府如今已改成韓夫人的府邸了呢。大事小情,已經用不上韓老爺他開口了呢。”
“你別想拿老爺來壓我,我告訴你,整個韓府的中饋都是我把持的,想要這個奴才的賣身契,你做夢!”女人像是手裏握住了韓平的命門一般,轉而得意洋洋的說道。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我家夫郎什麽身份我都不在意,不過韓夫人最好想想,他日當整個府城都知道韓府少爺娶了個奴籍的小哥兒做正房。韓府淪為整個府城笑柄時,”韓平似笑非笑的擡眼看了一眼女人,“我猜按照韓老爺的性子,你這夫人的位置,怕不是要換人做了。”
“好,好,好!韓平!你好的很!”女人狠狠的吐出一口氣,雙拳攥得死緊。韓府老爺向來最重視名聲,在韓府關起門來,她再怎麽打壓韓平,韓老爺都不會說一個不字。但只要韓平放開了鬧,把韓府鬧成整個平南城的笑話,韓老爺轉過頭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她!她扭頭看向一旁的管家,尖聲吼道:“去把那個奴才的賣身契給我拿過來!”
肖骁在中途就聽不懂韓平跟對面女人的話了,只覺得他們吵架吵得讓人頭疼,于是便一直偷偷躲在韓平後面踢着地下的蜜餞玩,直到自己懷中被塞進了一塊破布後,才猛然回神。
肖骁低頭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這塊沾了污跡的粗布,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的不像樣子了,但是右下角那個指印卻是紅的發黑,明晃晃的提醒着肖骁原身曾堕入奴籍的事實。
肖骁眼眶忽然發酸,心底也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股酸澀腫脹的感覺。随後像是什麽東西,忽然間釋然了,讓肖骁整個人的身體說不出的輕松。但是肖骁的情緒卻低沉下去了。
蕭曉的不甘,待賣身契回到肖骁手中後,徹底的消失了。而感受到這一情感的肖骁,卻覺得內心格外壓抑。
韓平溫柔的看着他身旁低着頭盯着自己賣身契的小哥兒,待看到那粗布上面的指印後,眼底卻又暗了一瞬,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了。
“韓夫人果然言出必行。還有,剛剛韓夫人也說了,這沒過三書六禮不算定。希望韓夫人能盡快将這禮準備好,畢竟我還等着結親呢。”韓平擡起頭,微笑着看着已經面容扭曲的女人。
“你想都不要想!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