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齊骁講課講得正投入,一擡頭就看到偷摸着在門邊看的楊家兩口子,立馬擡起拿着筆的那只手朝外面招了招:“叔叔阿姨你們回來啦。”

“嗯,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老楊笑了笑,說完就拉着楊阿姨走開了。

楊少傾和江齊骁對視一眼,繼續講化學題。

沒一會兒,楊阿姨就端着水果盤進來了。把果盤放桌上,不說話,站在旁邊好奇瞅了好幾眼,也不出去。

“媽,”楊少傾被她盯得有些掃興,皺眉道:“你幹嘛啊。”

江齊骁停下動作,他也講不下去了,擡頭看她。

“我……你們繼續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去。”楊阿姨讪笑兩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是太高興了,以前給楊少傾找補課老師他死活不肯要,這次竟然能聽江齊骁講課,還主動把別人叫進房間去了。

她不是太注重孩子成績的家長,認為孩子開心是最重要的,不過也沒有哪一個家長不望子成龍。

江齊骁能幫到兒子,她還是很欣慰的。

化學卷子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講完,畢竟是楊少傾的弱項科目,江齊骁在講解各方面都用了十足的耐心。

翻出楊少傾的語文卷子看了慘不忍睹的作文一眼,江齊骁嘆了口氣。

啧啧,比小學生寫日記還差勁,這措辭,這構句,真不敢讓人相信是一個高二學生寫出來的文章。

當江齊骁還在苦惱楊少傾的作文怎麽提高的問題時,楊少傾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手機就擺在試卷左邊,江齊骁下意識的擡眼,看到了來電顯示是張樹浩。楊少傾皺眉猶豫了一下,一把拿起手機接通:“喂?”

“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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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事?”

“我……晚上演出,你能來看看嗎?”

房間裏很安靜,楊少傾的手機聲音又有點大,隔得近的江齊骁完整的聽見了。

楊少傾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晚上……”

“傾哥!”楊少傾的話還沒說完,張樹浩就急切的打斷他:“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們舞團演出,就這一次,好嗎?”

楊少傾不說話。

“傾哥……”張樹浩咬了咬牙,“跳舞是我的夢想,無論怎麽樣……我希望你能來。”

江齊骁心想,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拒絕?楊少傾怎麽這麽墨跡,看個演出而已。

又過了幾秒,楊少傾才緩緩開口:“好吧,晚上我跟黑鬼過去。”

手機對面的張樹浩松了口氣,再想說點什麽電話就被挂了。

“哎,”江齊骁拿着筆朝楊少傾眨了下眼睛,“你看起來不太想去啊,怎麽這麽勉強?你們有事兒啊?”

有事兒還故意重音。

楊少傾斜睨了他一眼,“沒人說過你很八卦嗎。”

江齊骁啧了一聲,挑了下眉毛:“我好奇嘛。”

“好奇?”楊少傾勾了勾唇,“要不今晚一起去?”

“去了就能告訴我?”江齊骁說。

楊少傾笑了笑沒說話。

兩人默契的避開了無從下手的語文卷子,開始講解數學練習冊。

剛開學學的內容不是很難,沒花多少時間就講完了,又把物理化學的知識點過了一遍,楊阿姨進來說可以吃飯了。

吃完飯江齊骁回了自己家,沒有午休又講了幾小時的題,還吃飽了飯,困意止都止不住的湧來。

把新裝的深色厚實窗簾拉上,江齊骁趴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沒有光的睡眠讓人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才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誰呀。”他不情不願的起來開了門。

門口站着穿着一件格子襯衫和卡其色工裝褲的楊少傾,還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帥氣冷酷的氣息藏都藏不住的往外冒。

“你不是要一起去看演出?”楊少傾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走不走?”

江齊骁深吸一口氣,本能的想拒絕。

不過轉念一想這會兒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不出門就只能在家待着無聊。

“你等我換件衣服吧。”他輕嘆一口氣,在客廳接了杯水喝下肚,清醒了不少,拿起手機一看已經八點多了。

換了件白色長袖T恤跟休閑褲,往頭上也按了頂鴨舌帽,瞬間減齡了不少。

兩人下了樓,看到倚在門邊還叼着根煙的石赫,楊少傾眉毛一下就皺起來了:“你他媽在我家樓下抽煙不怕我爸媽看到?”

石赫嬉笑幾聲把煙掐滅,上前去摟着楊少傾的脖子沖江齊骁說:“江什麽消今天穿得還挺年輕哈。”

楊少傾把他撥開:“滾,臭死了。”

“我本來也沒多老啊。”江齊骁哭笑不得的看着石赫,一字一句的說:“江河的江,整齊的齊,骁勇善戰的骁。”

“什麽破名字這麽難記,”石赫撓了撓頭,“你說你沒多老,那我直接叫你小江了啊。”

“随便吧。”江齊骁伸手捏了捏帽檐,有點無語。

記個名字能難死他嗎,果然跟楊少傾是好兄弟,估計語文都不咋地吧。

張樹浩他們的演出地址在離楊少傾家挺遠的一個大廣場,走路過去二十多分鐘,一路上石赫的嘴就沒停下來過,喋喋不休的說着學校裏發生的各種奇聞異事。

楊少傾對學校裏發生的事不太感興趣,他的生活除了練拳玩滑板打球,維持跟各方面能相處的人不冷不淡的關系,其他的就沒了。

江齊骁倒是認真聽了一路,從校園靈異怪談到哪個班的女生為傾哥掐群架,再到某一位很煩的老師有意向聯系他媽想給他補課,楊少傾開始還會怼他幾句,後來直接不說話了。

高中生活真是多姿多彩,讓人懷念。

演出的大廣場江齊骁沒有去過,人很多,很熱鬧,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張樹浩的舞團。

張樹浩他們自己搭了個舞臺在廣場邊兒上,觀衆挺多,不過比起廣場中央被層層包圍的廣場舞就略顯微不足道了,捧場的基本上都是些初高中的小女孩。

街舞這種東西能在一段時間內給人帶來視覺沖擊。張樹浩跟隊員首先是一人來了一段聽音樂跳的freestyle,跳完了才一起來一場齊舞。

楊少傾被石赫拉着進觀衆堆裏起哄,剛進去就引起了一陣小騷動,江齊骁默默的退到遠處,抱臂遠觀。

沒幾分鐘,旁邊就靠近了一個人。

江齊骁睨了來人一眼。

黑色背心,大短褲杈子,還有一雙只有中年男人才會穿的皮涼鞋,身材說不上強壯,明明長着一副20幾歲的臉,穿得跟四五十歲老頭似的。

這人對上江齊骁的目光,也不躲,猥瑣的笑了兩下,從口袋裏摸出煙問:“抽不?”

說的是方言。

“不抽,謝謝。”江齊骁禮貌的點點頭。

這人抽出一根叼嘴裏,點上,“外地人啊。”

江齊骁把目光移開,沉默的點了一下頭。

舞臺上張樹浩正溢着開心的笑臉,揮灑汗水。

“我姓王,大家都叫我老王。”王忠吸了一口煙,用怪聲怪氣的普通話說:“單名一個忠,忠心耿耿的忠。”

“江齊骁。”江齊骁淡淡的說了一句。

“噢。”王忠隔着衣服撓了撓腰,又往舞臺上指了兩下,“那個,就中間那個高個子小白臉,你認識?”

順着方向,江齊骁看到他指的是楊少傾,此時的小楊同學正一臉冷漠跟不耐煩的看着身邊圍着的一群女生。

江齊骁猜想張樹浩非要他來就是為了保證觀衆數量。

江齊骁沒回答,挑眉看着王忠,反問道:“你認識?”

“認識啊!”王忠一拍大腿,語氣跟表情浮誇:“縣一中老大,誰不認識。”

縣一中老大?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江齊骁不是太意外,上次跟胖子他們的交鋒已經讓他了解到楊少傾是一個非常……街頭的男孩了。

“哦。”他表情淡淡的點點頭。

王忠本來以為他會驚訝的問自己關于楊少傾的事,又或者跟自己扯扯八卦閑聊什麽的,沒想到他居然眼裏一點波瀾都沒有。

這讓王忠差點忘了過來搭話的本意。

“哎呀,楊包子家的乖寶寶,從小寵得不行喲,”他似是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能扛幾次揍。”

楊少傾的爸爸是開包子鋪的,大家一般都稱呼他為楊包子。

江齊骁被他這番話吸引了注意,他嘴角挂起笑,看了王忠一眼:“此話怎講?”

王忠見目的達到,猥瑣的笑了兩下,開口道:“嬌姐——就是我們這兒的一個有錢有勢的角色,一直想認這小子當弟弟,這小子也是絕了,死活不同意,弄得嬌姐都沒興趣護着他了。”

王忠看江齊骁沉默的盯着前方,繼續說:“他在他們那個年紀是個出了名的沒人敢惹,太能打。不過道上就不一樣了,雖然動一個學生不光彩,但要是有人能讓這小子見血,絕對一堆人拍手叫好。”

江齊骁聽完,下意識的将王忠口中的嬌姐代入為自己店鋪那個房東——劉豔嬌。

按石赫之前的話來說,怕不是想認弟弟這麽簡單。怎麽這個小破地方,街頭混混還能自稱為道上的人啊,江齊骁有些想笑,道上不都是電影裏演的那種喊打喊殺的人才能叫的嗎。

王忠狠狠的吸了兩口煙,随手把煙頭扔自己腳下踩滅,呵呵笑了兩聲:“你就是楊包子家樓上新搬來的那個吧,奉勸你一句,今晚早點走。”

說完王忠就轉身走了。

剛剛他過來的時候明明還故意裝不認識江齊骁,現在怎麽就知道江齊骁是租楊少傾家房子的房客了。

江齊骁皺眉,按捺住心中的想法。

在看到附近漸漸聚集了一堆手裏拿着家夥的社會青年時,江齊骁覺得哪裏開始不對了。

舞臺下的小女生們也嗅到危險的味道,開始四處散開。

這些手裏拿着東西的人形成了個包圍圈,慢慢的把站在舞臺下的石赫和楊少傾圍了起來。

楊少傾面不改色,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喲。”石赫痞氣十足的笑了,扯着嗓門用方言說了一句:“這是鬧哪樣啊。”

臺上的張樹浩也停下表演,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看着楊少傾,無力的解釋道:“傾哥……這……我不知道……”

“嗯。”楊少傾都沒看他,淡淡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楊少傾今天接到消息的時候就隐隐有種預感,但張樹浩的情真意切又讓他覺得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楊少傾心裏還是很失望。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現在……

楊少傾凝了凝心神,讓自己不再去想這麽矯情的事。

石赫也沒看張樹浩,表情很不屑,冷哼了一聲。

周老七從五六十個人牆裏走出來,頭上的骷髅在夜晚顯得尤其吓人,他盯着楊少傾陰笑了兩下,慢悠悠的說:“弟弟哈,今晚你可跑不脫了,這張漂亮的臉要刮花了嬌姐會不會心疼呢。”

楊少傾面無表情,睨了他一眼,緩緩道:“費什麽話,要打就打。”

周老七一開口楊少傾就明白了,嬌姐估計上哪兒出差去了,他才敢動手。

這句話就像是導火索,周老七臉一下就陰沉了,臉上的橫肉抖動了幾下,輕輕的擡手一招,所有人就一窩蜂沖了上去。

剛才王忠對楊少傾的評價是太能打,江齊骁沒個概念,想象不出一個17歲的少年能有多能打,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被五六十個人圍着的楊少傾和石赫臉上并沒有一絲畏懼,訓練有素的擋掉致命攻擊,偶爾還能找到還手的餘地。那幫人并不好發揮,為了避免誤傷到自己人,還把圈子拉大,給了兩個少年還手的可乘之機。

只見楊少傾面對敵人時出拳速度之快,江齊骁覺得跟看電影似的,兩只手快速的在楊少傾頭側兩邊交疊,腿也不閑着,盡最大能力發揮着作用。

不愧是練拳擊的人。

反觀石赫,雖然打得沒什麽章法,但一看就是經常打架的主兒,下手狠,專挑弱點打。

站在前線與兩個少年交纏的人似乎有所顧忌,猶猶豫豫的在打,周老七看不下去了,大吼一聲:“誰再放水手剁了喂狗!”

話一放出去,他們彼此對視了幾眼,咬着牙全沖上去,也不管會不會打到自己人了,下手越來越狠。

畢竟周老七是出了名的小人,此時退縮一定會被他教訓,誰也不想成為他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江齊骁能看出情況一下子扭轉了,兩個少年即使再能打,面對這麽多拿着武器的敵人也漸漸力不從心了起來。

越看越覺得驚心動魄,心裏有些發慌。

楊少傾和石赫打趴了十幾個,而且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在剩下的人把他們倆圍起來揮動武器準備下狠手的時候,江齊骁做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

他從趴下的一個人手裏撿起鋼棍,狠狠的朝外圍一個人的腦袋上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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