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錯

岑白站在窗戶前看着那幾個礙眼的男人罵罵咧咧地帶着東西離開小區,心情好到嘴角上揚。

不過很快他的好心情因為樂雪略帶嚴肅的口吻而消失,他離開窗邊,回到客廳沙發裏坐下來。

“昨天你們班主任打來電話和我說你這陣子在學校的表現,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阿白,如果我們的日子還和以前一樣,你就是一輩子躺在那裏到老,媽媽也願意養你。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家……你只能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這是唯一的出路。”

岑白實在很想說他不想上學,也學不進去,而且他兩輩子加起來年紀一大把了,居然讓他去背課文解數學題,那段經歷是他壓根不願意想起的,現在居然還要重新來一遍。

“我知道我和你爸離婚的事讓你難過了,你嘴上不說心裏裝着這回事。我也想不通,可有什麽用呢?日子照樣還得過,自暴自棄,一輩子渾渾噩噩,完全被人遺忘,這樣活着有什麽意義?媽也不求你成為人上人,最起碼能有一技之長傍身,有個體面的工作,能平安過完這輩子就好。”

岑白到底沒有将自己的真實心思表露出來,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我知道了,媽,別擔心,我會努力的。只是我學的真的挺吃力的,到時候別太失望就好。不過有話說三百六十行總有一行适合我,我肯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樂雪摸摸兒子的頭,心裏想的卻是她不能再拖了,如果學習不好考好大學會有點麻煩,最好的辦法是能去國外鍍個金回來,只是出國費用對他們來說有點太多了,她現在才開始嘗試賺取母子倆的生活費。

樂雪不知道的是她就是控制岑白的那道咒語,将站在高處不屑與談及感情這種事的岑白拉下神壇,嘗盡人世間的酸甜苦辣。

吃晚飯的時候樂雪想起什麽笑着說:“聽說有個大老板将整個小區大部分的樓都買下來了,說什麽改造做辦公場所,我怎麽覺得不可信呢?看到有不少人搬出去了,有些看着就不像個好人的人搬走也好。就是有些拖家帶口的,有小娃娃還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時半會兒讓他們去哪兒住?這麽冷的天。”

岑白嚼完口中的食物,微眯着眼,聲音淡的像是一抹讓人抓不住的煙:“別人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樂雪瞪了他一眼:“話不是這麽說,要是看不到就不說什麽了,咱們現在和他們本質上是沒區別的。我之前聯系過房東了,他說這房子沒賣掉,還是租給我們。你看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那些人如果要是運氣好一點能遇到我們這樣的房東該多好。”

岑白喝了口湯,他不信什麽好人,如果樂雪要是知道她所以為的好人是自己的兒子,還會這麽想嗎?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最起碼他沒有遇到過,這世界的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錢來交換的。

“如果沒有錢,沒人會願意當好人。”

樂雪吃驚地放下筷子,探過身子在兒子頭上敲了敲:“少胡說八道,那天我被幾個壞人纏着是張橋幫我把他們趕走的,咱們家這情況有什麽好圖的。阿白,做人心胸千萬不要太狹窄了,也不要什麽都拿錢來衡量,錢是很重要,可也沒真的到了非之不可的地步,鑽牛角尖對你沒好處的。”

岑白低頭安靜吃飯,只是眼睛裏如海般深邃。

在他小的時候爺爺從來沒有教過他什麽善良,要帶着讓所有人眼饞的家産活下去,那必須得豎起全身的刺,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他随時像一頭将要行兇的餓狼,如果有人敢越界,他會毫不猶豫地咬死對方。

Advertisement

在他的世界裏所有的安全感都是金錢給予的,唯有錢才不會背叛,也為他省去了很多麻煩。

但是現在他心裏那面冰冷的鏡子出現了裂痕,有什麽東西像是瘋了一樣的想要湧進來,他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是心裏卻是滿滿的慌亂。他暫時不想接受這種認知,不管樂雪在他耳邊講了多少大道理他全都沒聽進去。

偏偏樂雪這個晚上是不打算放過他了,一直念叨這事念叨個沒完:“如果要是擱以前,我肯定會想辦法幫幫他們,壞人的死活我不管,善良為生活辛苦奔忙的人為什麽不幫?以後哪天你要是出息了,遇到那些可憐的人幫一幫,做好事積福的。”

岑白回了句“知道了”就躲到房間裏了,他躺在床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按照小說中記錄的時間線來說明天夏天就會提出舊城改造計劃,所以就算讓他們回來不過是多住幾個月而已,到時候還要面臨重新找房子的問題。

這樣有差別嗎?

算了,只要樂雪高興就好。

抓過手機點開第一個聯系人,噼裏啪啦敲了一堆話過去,放下手機剛閉上眼,電話響起,也沒看是誰撈起來接通。

和他有聯系的除了樂雪就是張橋,所以他發信息幾乎都是閉着眼睛發的,卻忘了昨天他添加了柴峻的聯系方式,而之後他和張橋沒有聯絡過,所以他的那句【你明天找那個老總的小舅子,只要沒什麽不良嗜好的人如果願意還可以搬回來住。】是發給了柴峻。

“是什麽意思?”

岑白在聽到柴峻的聲音時楞了下,也不願多提這件事,拍了下額頭,故作輕松地遮掩過去:“原來發給你了啊,沒事,就是發錯了。”

其實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再找個借口打消柴峻的疑慮,但他覺得沒必要,一是他不想解釋,二是在他看來柴峻只不過是個只知道學習的孩子,耍心眼那是成年以後的事了,所以他并不會在意柴峻從裏面看出了什麽,而且這塊幾乎被人忘記的地方也扒拉不出什麽金子來。

你樂意想什麽直接去想,他什麽都沒說,什麽也不知道。

後來岑白後悔了,他犯了一個在前世從沒有犯過的錯誤,那就是傲慢輕視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哪怕是他最後也沒讨到什麽好處。

岑白不想說,柴峻也不會逼他。

兩人之間的關系其實沒有親近到可以煲電話粥的地步,岑白無話可說,而柴峻在這個時候顯得有點笨拙,兩人聽着彼此的呼吸聲,幾分鐘之後岑白說了句再見挂斷了。

岑白翻轉身點開銀行軟件,查看自己的餘額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不管心情多麽煩躁他都能在那串數字的安撫下得以平靜。

不知道兩人打一通電話能增加多少,奇怪的是他賬戶上依舊是那幾個數字,他原本不放在心上,直到幾天後這張生命力旺盛的卡停止生長,他試過很多法子。

岑白在柴峻錯愕地目光中握着他的手,沒反應。

枕着他的胳膊,沒反應。

就差對着那張臉直接親一口了,通通沒用。

他的卡上只剩下曾經對他來說跟塞牙縫一樣的錢,曾經的不屑一顧竟成了他的全部身家。

這種恐慌感終于越來越嚴重,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你怎麽了?”

柴峻終于發現了岑白的不對勁,關心地問。

岑白抿了抿唇,放在身體左側的手緊攥成拳,而後笑得雲淡風輕:“沒事,突然想起班主任給我媽打過電話反應我上學不認真的事,我在想我先從哪門開始複習。”

柴峻想起那天晚上的那條信息。

當時秦叔就在他的身邊,問他要不要去查,柴峻想也沒想直接搖頭。

至于理由,他不想告訴秦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