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顏在後方走得慢悠悠, 揚聲有意調侃道:“你們二人在說什麽悄悄話?”

不料唐依回首對他露出個笑,明媚燦爛, 飽含感激:“溫姑娘, 今日多謝你了。”

溫顏逗她的話卡在嘴邊,突然說不出口, 僵硬地擺了擺手,假裝無事發生過:“不過是實話實說,也值得你特意來謝。”

唐依又對風遙音道謝。

風遙音沉默地看了唐依一會兒, 眼中情緒翻湧,她目光專注地望着唐依:“你沒事就好了。”

唐依對她甜甜地笑,柔聲地喊:“風師姐。”

看着這一幕的祁沉星:“?”

溫顏作壁上觀,瞄到祁沉星的臉色,心底啧啧做嘆:這家夥怎麽誰的醋都吃, 看這臉色黑的, 對着唐依倒是會裝。

按理來說, 風遙音偷聽理虧,該罰,可池殊的事都沒解決, 需要等着合歡城回信,風遙音暫且相安無事。

從踏月閣離開, 各回各家。

祁沉星與唐依同行, 走聽風殿的方向。

唐依主動問:“祁師兄,可是有什麽事要交代?”

“你與風師姐……”

祁沉星頓了頓,字斟句酌, 只句末帶了點疑問,“關系似乎更加好了?”

祁沉星是想着唐依上次在他面前提起風遙音的樣子,已經是頗有好感,這次更為增進。

他的心情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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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依連連點頭,毫不猶豫:“嗯!我與風師姐現在是好朋友了,她可是我第一個同性好友。雖然我和祁師兄關系最好,但同性朋友是不可或缺的,我喜歡風師姐,幸好她也願意和我做朋友。”

祁沉星原本想問,為何她要熱衷去和別人交朋友,有他……還不夠麽?

可說起同性好友,倒是确實,唐依至今都沒個正經的同性朋友,女兒家總有些話不方便全部和戀人說,需要和姐妹私下談論。

更何況,祁沉星又聽到了那句“我和祁師兄關系最好”,使得後面的“我喜歡風師姐”都沒有那麽刺耳了。

祁沉星足夠冷靜,不會貿然認為唐依對風遙音生了別的心思,在唐依心裏,風遙音不過是個同性姐妹。

然而吃醋這件事,向來沒什麽道理。

祁沉星凝神感受四周,确保無人,一本正經道:“唐依,我有話與你說,此事有些要緊。”

唐依見他神色,跟着慎重起來,沒注意他稱呼的改變,往他這邊湊近了點,不自覺地小聲:“你說。”

祁沉星道:“風師姐是月妖。”

唐依愣了一下,好幾秒沒回神。

她的大腦處理器先是扒拉出了與“月妖”相關的詞條信息,搭線到了劇情後期,為了男主而自願變成女性的那只月妖,然後又反應過來不對:那只月妖和風遙音曾同場景出現過,而且風遙音現在已經是女性,不用再變了。

“哇。”

從唐依嘴裏,吐出了這樣幹巴巴的一句驚嘆,比激烈的反應更能表現出她本身受到的沖擊,眼神呆滞了數秒才恢複清明,仰首望着祁沉星,“這……”

祁沉星從布置陣法的緣由開始講起,闡述了“風遙音為何是月妖”的完整邏輯鏈。

唐依的心路歷程從“感動于大哥竟然為我想的這麽周到”,到“原來瓊還能有這個作用,上古靈獸就是厲害啊”,再到“我那間屋子裏竟然還有能被偷的東西”,最後落腳在風遙音是想得到那枚步搖這點上。

同樣,祁沉星為了不讓她擔心誤會,自己隐瞞下來去浩瀚閣查閱的事,更震撼了唐依。

唐依喃喃地問:“那天你說有事,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我記得你好像天黑了都沒有回來,你究竟在浩瀚閣查了多久?”

祁沉星一筆帶過:“另外又看到了些有趣的書,稍微耽擱了點時間。”

他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讓唐依感動,進而對他回報什麽,不必刻意強調,他只是想讓唐依清楚——風遙音是個,可以随意變換性別的月妖。

唐依緊蹙着眉,嘴唇抿着,眼睛眨動的頻率比正常快,表情組合在一起顯得有幾分說不出的怪異,像是極力在忍耐什麽:“說謊,肯定不是。”

早在之前,唐依就知道男主大大這條金大腿堅不可摧,琴漣的事以後,更是确定了男主會罩着她。祁沉星卻每次都能用行動更加證明這份維護的堅定,在知道這件事之前,唐依以為踏月閣上的事已經是頂峰,她內心的感動到現在都沒能消弭半分,轉眼間又知道了祁沉星早在背後為她打算了這麽多事、默不作聲地保護她。

疊加的感動根本無法簡單計算,這句話說得又輕又快,仔細聽還能聽出些許輕微的鼻音。

祁沉星喚她名字,語氣隐含憂慮:“唐依?”

“我沒事啦,只是太謝謝你了。”唐依伸手,擦了下鼻尖,手指順勢從嘴角過,調整了面部表情,“風師姐既然需要那枚步搖,我改天連着其他……”

她臉上露出歉疚的神色,不大好意思地忐忑發問:“那枚步搖是祁師兄你送給我的,我可以送給風師姐嗎?”

若唐依将他的禮物随意處置,祁沉星會覺得不太舒服,可現在是祁沉星自己說出了這件事,唐依本就良善,還顧忌着他的心情惴惴不安地來問。

祁沉星搖首:“送給你的東西,就是你的,你想怎麽處置都行。”

他補充道:“不要這麽誠惶誠恐,你大膽一些。”

祁沉星對事情從來看得很透,要算人心素來也準,這會兒輪到他自己,對這種矛盾的心理更覺好笑:分明唐依随意将他的禮物送給別人會不高興,現在他又勸唐依大膽一些,不要顧慮太多。

“師兄萬歲!”

唐依一下恢複了生機活力,祁沉星的論點疏通了她的思緒,瞬間豁然開朗,心底壓抑着的情緒太多,手臂都戲劇化地往上高舉,像是漫畫那般誇張地表現着自己的高興,“師兄是全天下最最聰明、最最帥氣、最最優秀、最最最好的人!!”

祁沉星嘴角一松,略彎了彎。

唐依蹦跳了兩下,又拿出乾坤袋,湊到祁沉星面前,如數家珍一般介紹着:

“師兄,你好歹從乾坤袋裏面挑點什麽拿過去,很多護身定心的東西,對修行有好處的。”

“這個九轉丹呢,可以增加修為的,師兄你都拿去!”

“再不然我給你捶捶背吧?你喜歡按摩嗎?”

确實是送給她的東西,除非意義特殊,其他的她能夠選擇如何處置。

方才不知怎麽的着相了。

祁沉星微怔,沒避開唐依,卻也沒有伸手去拿東西:“突然間,這是怎麽了?”

唐依坦蕩蕩地答:“我沒什麽本事,現在只能做這些簡單的事、甚至是借花獻佛,以求能夠些許報答你的恩情。等我以後更有能力了,我一定會做的更好的!”

唐依現在迫切地想要為祁沉星做點什麽,否則無法平衡這被單方面保護的心情。

她眼巴巴地望着祁沉星:“你讓我為你做點什麽吧,求你啦。”

“無需你做什麽。”

祁沉星的聲音似乎無可奈何的嘆意,“你顧好自己,一切安好。”

唐依假意板着臉:“師兄這麽說,是不是嫌棄我給你添麻煩了?”

祁沉星否認得飛快:“沒有。”

答得太快,以至于整句話都不全:“我沒有嫌棄你,不會嫌棄你。”

“師兄說過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我想怎麽處置都行,對不對?”唐依機靈地轉動大腦,一個坑挖出來,緊接着就是另一個坑,“所以師兄不可以說我是借花獻佛,你現在是在行善,拯救一個夜晚可能會因無法報恩而輾轉反側的花季少女!”

“你真是……”

祁沉星終于繃不住,那點若有似無的冷漠疏離全都消散,眉眼都軟化下來,“分明是你大把地給我送東西,還要說成是我在行善。”

“我說是就是!”

唐依發出霸氣結語,把能想到的、能拿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地都塞給祁沉星,全堆在他懷裏,“師兄必須全部收下,一件都不許落下!”

真徹底放開來了。

祁沉星不好再繼續推辭,他掃了眼大概,心裏有了數,權當是他幫唐依存着,回去好好看看,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再交給唐依。

反正——送給他了,他有處置權。

腦海中光是想想之後唐依同樣被這句話堵回去的樣子,祁沉星就忍不住想要翹起嘴角。

唐依見他收了,愈發開心,嘴上誇獎不停,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我從沒見過你這麽好到天上有地下無的人,什麽事都默默做好了卻一聲不吭,壓根不為自己謀利,就連告訴我這件事,都是為着折枝君考慮。祁師兄嗚嗚嗚嗚,凡間居然有你這樣美好到讓我心神震撼的人,你現在就應該直接得道成仙!”

祁沉星:“……”

倒也不是。

他最大的私心就站在面前,怎麽能說是“不為自己謀利”。

祁沉星知道自己表裏不一,表面做出僞裝是因為清楚真實的他難以讓大多數人接受,為了方便省事,還是加一層僞裝更好。

這層僞裝同樣看在了唐依眼裏,她是僅僅只喜歡自己的僞裝,還是會喜歡全部的他呢?

祁沉星本身并不在乎僞裝與否的區別,他沒有迫切的表現欲,非要讓人知道他的本來面貌。

即便想讓戀人更深入地了解自己,可時機未到,祁沉星更不做沒把握貿然去賭的事,不會随意暴露。

他和唐依還有很長的時間,就算唐依不喜歡他的本性也無所謂,他可以戴着這層面具,同她歲月長久地攜手相伴,只要她喜愛就好。

“我知道的。”

祁沉星突然說,他遷就着唐依的身高,說話時脖頸往下低垂弧度,腦袋垂下一些,站在旁觀的角度,有種別樣的順從馴服姿态,“有些同門認為我是有意攀上你,利用你掌門女兒的身份,但你出面澄清,替我打抱不平,我都知道了。”

唐依百思不解:“你怎麽會知道……有人在你面前說閑話了嗎?”

她的表情陡然變得不忿。

“不是。”

祁沉星解釋道,“我入門太晚,本不應加入弟子大會的比試,師父見我修為足夠,讓人添了我的名字。去領比試牌的時候,我聽到天湖派的弟子在問為何有個名字明顯是後增的……說了些我的話,可派內同門話裏話外都在替我澄清。”

他笑了笑:“我聽他們說話過于義正言辭,不大自然,順勢問了問,知道你幫我說話的事。”

祁沉星望着她随着揚起腦袋的動作,而在微風中輕輕飄散的幾縷發絲,想起踏月閣前那刺眼的一幕,他試探着擡起手,沒有感覺到唐依的抗拒,非常小心溫柔地,在她頭頂處一觸即走:

“你也在維護我,不要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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